有关社会主义公有制的几个问题　　

——再评《斯大林模式今天怎样影响我们》　　

迎 春　　

近三十年来，我国关于社会主义问题的争论，核心是社会主义公有制的问题。何伟在《炎黄春秋》第8期上发表的《斯大林模式今天怎样影响我们》（以下简称《何文》），也否定斯大林时期的经济是社会主义的公有制，我在《模式论与历史唯物主义》中对此进行过批判，但是，意犹未尽。这里重点探讨社会主义公有制的问题，并进一步批判《何文》。　　

这里主要探讨三个问题：第一，什么是社会主义公有制；第二，社会主义公有制的发展；第三，社会主义公有制经济的上层建筑。　　

一， 什么是社会主义公有制　　

在这个题目里，主要探讨社会主义公有制是不是社会主义的基本制度；社会主义公有制与资本主义私有制的区别；社会主义公有制与共产主义公有制的异同等。　　

《何文》说：“斯大林所确立的公有制、计划经济、按劳分配的三大特征,不是社会主义基本制度,因它们没有体现社会主义的本质,只是表明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区别”。这叫什么理论？难道社会主义公有制要根据何伟所谓的“本质”来决定；难道与资本主义雇佣劳动制度有本质区别的公有制，不就是社会主义公有制！　　

马克思、恩格斯关于社会主义的理论，与空想社会主义理论有着本质的区别：前者是对资本主义发展的科学分析中提出的预见，后者则是人们根据公平、正义原则主观设计的社会形态，所以两者有“科学”与“空想”之分。但是，科学社会主义与空想社会主义都还是理论，属于社会意识的范畴，都要经过实践检验。符合历史发展实际的理论，才能成为现实生活中的社会主义。　　

斯大林领导苏联人民建立的社会主义，是现实的、活生生的社会主义，不管何伟等人认为它体现还是没有体现“社会主义本质”，都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与资本主义对立的新社会形态，成为资本主义制度存在的最大威胁；这种现实的社会制度，不需要何伟的“社会主义本质”检验和批准，都是客观存在的社会主义基本制度，更何况这种制度“存在80多年,还扩展到十几个国家,组成一个社会主义阵营。”（《何文》）空想社会主义是从人们头脑中产生的，因而是幻想，不可能成为现实，正因为它不可能成为实现，才说这种社会主义是空想社会主义嘛！如果它能够成为实现，那就不是空想社会主义了！马克思、恩格斯的科学社会主义理论，在苏联、中国的社会主义实践中得到了检验，证明这些理论是科学的，是符合实际的。可见，苏联、中国等国的社会主义公有制，就是社会主义社会的基本制度。　　

社会主义社会的经济基础是公有制，苏联是这样，中国也是这样，这是社会经济发展的客观要求，不是什么人设计和复制的，这一点在《模式论与历史唯物主义》一文中已经做过说明，这里就不重复。　　

从苏联、中国等实际存在过的社会主义社会看，社会主义公有制包括国营经济和集体经济。国营经济在公有制经济中具有决定性作用，以下的分析就以国营经济为公有制的典型代表。　　

公有制是一个本质概念，表现于经济生活运动的全过程。离开经济运动的过程，孤立的讲所有制，就会成为僵化的法权概念。所以，有的人对毛泽东时期的国营经济与现在的国有经济不能做出科学地区分，认为都是社会主义公有制。其实，只要联系经济运动的过程看，两者的区别就一目了然。　　

对于社会主义的国营经济运动的研究，是社会主义经济学的任务，是专门的学科，这里只能从国营经济与资本主义经济运动区别的角度，对国营经济的运动作一些简单的说明。　　

我们把公有制经济的运动分为：生产前，生产过程，流通过程和分配等环节。　　

生产前：社会主义公有制条件下的劳动者，作为社会主人，根据社会的需要和本人自身的技能，由社会分配工作，直接与社会的生产物质条件结合，因而劳动者不通过劳动力市场买卖，没有被解雇的威胁、不存在失业的问题。这与资本主义经济运动中，劳动者作为劳动力商品所有者，在市场上出卖劳动力，有着本质的区别；　　

生产过程：社会主义公有制的劳动者按照社会的需要，与特定的物质生产条件结合，生产产品，满足社会需要。例如钢厂的工人，运用社会提供的平炉、转炉等炼钢设备与原材料，生产一定品种的钢材，供社会的使用，这与资本主义企业的生产剩余价值，有着根本的不同；　　

流通过程：社会把劳动者生产的生产品分为两类：一类是产品，就是毛泽东时期称为“调拨物资”的，由社会按照需要直接分配给特定的单位；另一类则是商品，通过商业部门，进入市场买卖，这种商品买卖与资本主义市场的商品买卖，同属商品经济，也略有不同：国营经济的商品，价格一般由国营商业部门定价，叫“计划价格”，不会随市场供求的变化而自由波动。　　

分配：社会主义的劳动者，包括工人和干部，统一按照社会规定的工资标准，毛泽东时期就是“八级工资制”，进行分配，劳动者占有自己的一部分劳动，而不像资本主义经济中，工人不能占有自己的劳动，仅能获得劳动力商品的价格——工资，资本家占有利润；　　

可见，社会主义公有制的运动，与资本主义经济的运动，在生产前、生产过程、流通领域和分配环节等，都存在着本质的区别，所以，社会主义公有制与资本主义私有制是两种性质根本不同的经济形态。　　

我国现有的国有经济，产前：劳动者是通过劳动力市场和人才市场招聘来的，实际上就是买卖劳动力商品；生产过程：以赚钱为目的，例如有的企业本来生产的是石油，但是，房地产赚钱快、赚得多，就可以投资房地产等；生产的都是商品，通过市场买卖；最后，进入分配：高管们拿高薪酬，而工人只能得到低工资，实际上就是劳动力商品的价格。所以，这种国有企业，与毛泽东时期的国营经济已经存在着本质的区别，而与资本主义国家的国有经济性质基本相同。从经济活动的全过程来观察，当前我国的国有经济，已经不是社会主义的公有制，而是资本主义私有制性质的经济。所谓的“改革”国营经济，砸烂“铁饭碗”，就是要改变工人的主人公地位？现在的劳动者已经不是企业的主人，而变成为“人力资源”，与“自然资源”等，成为生产的一种要素。至于劳动者在企业的社会地位，则是当权派极力掩盖的问题。现在的国有经济的工人，只是为了给企业赚钱，根本改变原有国营经济的性质，改变了工人的主人公地位，成为资本主义私有制经济了！　　

如果不顾经济现象和内容的变化，僵化地看待所有制，把现有的国有经济与毛泽东时期的国营经济混同，认为都是社会主义公有制，显然不符合实际。　　

至于社会主义公有制与共产主义公有制的区别，主要在于社会主义公有制的经济中，还存在着商品经济，而共产主义的公有制经济中，就不存在商品经济了。下面的社会主义公有制的发展一节，重点就是分析这个问题。　　

二， 社会主义公有制的发展　　

这里主要探讨社会主义经济的性质；社会主义商品经济的性质及其存在的原因；社会主义经济在两条道路斗争中发展。　　

首先探讨社会主义经济的性质。　　

社会主义公有制是产品经济与商品经济的统一，是由资本主义过渡到共产主义的一种过渡性质的经济。　　

社会主义公有制存在着国营经济与集体经济两种形式，它的发展前景是单一的国营经济，或者说是单一的全民所有制经济，这一点没有分歧。但是，对于商品经济发展的前景，却存在着不同的认识，这就成为社会主义经济理论的根本分歧所在。　　

商品经济是一种私有制经济。　　

斯大林是一个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但是，他在实现了社会主义公有制以后，宣布社会主义社会不存在阶级斗争和资本主义复辟的危险性，不继续革命了，犯了大错误。毛泽东指出：“社会主义社会有没有阶级斗争？----斯大林在这个问题上犯了大错误。列宁则不然，他说小生产每日每时都产生资本主义。”（《建国以后毛泽东文稿》第十三册 486页）　　

斯大林犯错误的理论原因，与他对商品经济认识的有关。　　

斯大林对商品经济的性质认识有错误。　　

商品经济是一种私有制经济，它的自发趋势只能是资本主义，当劳动力成为商品时，小商品经济就发展成为资本主义经济；而斯大林则认为，商品经济的性质会随着“周围经济条件”的变化而改变。　　

斯大林在《苏联社会主义经济问题》一书中，对于社会主义时期的商品经济进行过较详尽的论述，但是，这些论述不是具体研究社会主义商品经济发展的事实，抽象出科学结论，而是靠形式逻辑的推理得出的。他说：“-----只有在国内存在着资本家剥削雇佣工人的制度时，商品生产才会引导到资本主义。-------试问，为什么商品生产就不能在一定时期内同样地为我国社会主义社会服务而并不引导到资本主义呢？”“我国的商品生产并不是通常的商品生产，而是特种的商品生产，是没有资本家参加的商品生产------它决不能发展为资本主义生产，而且它注定了要和它的‘货币经济’一起共同为发展和巩固社会主义市场的事业服务。”　　

商品经济与资本主义经济是有区别，商品经济只有发展到劳动力成为商品，才成为资本主义经济。所以，不能认为商品经济就是资本主义经济。但是，商品经济的性质是私有制经济，为一种私有制经济，虽然其发展要受到其它经济的制约，但是，它的自发趋势必然是资本主义，所以，“列宁说小生产每日每时都产生资本主义”，而斯大林却说“它（指商品生产——引者注）决不能发展为资本主义生产”。社会主义社会发展的历史事实，苏联复辟资本主义的事实，都证明了这个论断不符合实际，是错误的。　　

斯大林对社会主义社会存在商品经济原因的认识也有错误。　　

斯大林认为社会主义社会存在商品经济的原因，仅仅是由于存在着国营经济和集体经济两种不同公有制。当两种公有制统一为单一的公有制以后，商品经济就会消失。事实上，社会主义本身就是产品经济与商品经济的统一体，在国营经济内部，国营经济的工人，就要购买国营企业生产的商品。　　

社会主义社会存在着国营经济和集体经济，这是社会主义存在商品经济的一个重要原因。但是，两种公有制的存在，只是社会主义社会存在商品经济的原因之一，而且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在整个国营经济内部就存在着商品生产和商品流通：国营经济的工人，也要领取工资，要买商品，不仅要买农产品，而且要买国营企业生产的商品，如买煤、买手表、自行车等。所以，毛泽东晚年在《关于理论问题的谈话要点》指出：“我国现在实行的是商品制度，工资制度也不平等，有八级工资制，等等，这只能在无产阶级专政下加以限制。所以，林彪一类如上台，搞资本主义制度很容易。”（《建国以后毛泽东文稿》第13册 第413页）　　

社会主义经济是在两条道路的斗争中发展　　

社会主义社会存在着商品经济与产品经济两种不同性质的经济形态，因此，经济关系的发展，始终存在共产主义与资本主义两条道路的斗争。列宁在《无产阶级专政时代的经济和政治》一文中明确地指出：“在资本主义和共产主义中间隔着一个过渡时期，这在理论上是毫无疑义的。这个过渡时期不能不兼有这两种社会经济结构的特点或特征。这个过渡时期不能不是衰亡着的资本主义与生长着的共产主义彼此斗争的时期，换句话说，就是已被打败但还未被消灭的资本主义和已经诞生但还非常脆弱的共产主义彼此斗争的时期。”（《列宁选集》第四卷 第84页）毛泽东在1958年《读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批注和谈话》中也说：“他（指斯大林——引者注）讲社会主义经济问题，好处是提出了问题，缺点是把框子划死了，想巩固社会主义秩序，不要不断革命。母亲肚里有娃娃，社会主义里有共产主义萌芽，没有共产主义运动，如何过渡到共产主义？”（《读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批注和谈话》上册 第70页）毛泽东当时是从辩证法的角度，提出“共产主义萌芽”，而且提到了“产品调拨”的问题（《读斯大林《苏联社会主义经济问题》谈话记录》上册 39页）。只是那时主要倾向是反对消灭商品生产的错误理论，对产品调拨没有深入研究和展开论述。但是，与商品经济对立的产品经济，已经被提出来了。　　

毛泽东得出商品经济是社会主义存在阶级斗争的经济根源，是总结了社会主义的斗争历史得出的结论。　　

赫鲁晓夫修正主义集团夺取了党和国家的领导权以后，在国际国内推行了一整套修正主义路线，毛泽东领导中国共产党与他们进行了十年论战。1962年，毛泽东结合国际、国内的实际，重新提出阶级斗争的问题：“在社会主义国家还有没有阶级？有没有阶级斗争？应该肯定还是有的------我们从现在就讲起，年年讲，月月讲-----”（《毛泽东传》1949——1976 第1251页）　　

重提阶级斗争时，认为社会主义社会存在阶级斗争的原因，是旧社会遗留的政治、思想造成的。例如，他说阶级斗争不可避免的原因是：“被推翻的反动统治阶级不甘心于灭亡，他们总是企图复辟。同时，社会上还存在着一部分小生产者的自发的资本主义倾向，因此，在人民中，还有一些没有受到社会主义改造的人，他们人数不多，只占人口的百分之几，但一有机会，就企图离开社会主义道路，走资本主义道路。在这些情况下，阶级斗争是不可避免的。”（《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十册 第197页）　　

直到20世纪70年代中期，毛泽东总结了国际国内社会主义社会阶级斗争的历史，才揭示了存在阶级斗争的经济根源是商品经济，所以，他特别重视《理论问题》。　1974年12月26日晚　，他“约周恩来作了一次单独长谈，直至次日凌晨-------谈话涉及两个方面：‘一个是人士安排’，‘一个理论问题’。”“毛泽东在解决四届人大的问题后，放心不下的仍是他认为具有根本意义的反修防修问题。”（《毛泽东传》1949——1976 第1713页）在1975年至1976年间，在《毛主席重要指示》中，他又一次讲了“要拿钱买米、买煤、买油、买菜”等，说明他是多么重视社会主义存在阶级斗争的经济根源这个理论问题啊！　　

社会主义社会是产品经济和商品经济的统一体，因此阶级斗争、两条道路的斗争，贯彻社会主义发展的全过程，生产力是在这种斗争中发展起来的，产品经济在这种斗争中发展壮大、商品经济在斗争中逐步消亡。只有生产力高度发展，整个社会经济都成为单一的社会所有，商品生产消亡之后，社会主义公有制也就转变为共产主义的公有制。这就是社会主义公有制发展的前景！　　

三， 社会主义公有制的上层建筑　　

何文说：“任何一个信奉马克思主义的人,都会认为历史唯物主义是一个客观规律,它的作用不以社会制度的区别和执政党的不同而发生变化,所以它在资本主义社会照样发挥作用。”此这些话看，似乎他是一个信奉历史唯物主义的马克思主义者。可是他又说：“斯大林创建社会主义所依据的理论,是早期的马克思主义,强调阶级斗争,无产阶级专政,将其空想的社会主义,‘从外部强加于社会’”。可是，何伟却不可能说明斯大林为什么要把“早期的马克思主义”，而没有把“晚期的马克思主义”“从外部强加于社会”？　　

历史唯物主义者相信人们能够把一种思想、理论，“从外部强加于社会”吗？斯大林可能依据马克思的理论，不管是“早期的”或是“晚期的”创建一个社会主义？把社会主义、无产阶级专政“从外部强加于社会”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十月革命胜利后出现的社会主义，是当时俄罗斯具备了建立社会主义的主客观条件，列宁、斯大林顺应历史发展的要求，才可能在俄罗斯建立社会主义。可见，何伟之类自认为信奉历史唯物主义，但是在认识实际问题时，连一点历史唯物主义的影子都没有，是彻头彻尾的历史唯心主义。　　

历史唯物主义不仅指出，社会主义经济制度必将取代资本主义的经济制度，而且揭示社会主义经济制度的上层建筑，只能是无产阶级专政，具体的形式就是共产党一党执政，不可能是多党轮流执政，这是由公有制这种经济基础决定的。马克思主义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理论，在这里又一次得到验证。　　

社会主义公有制经济，必然要求共产党一党执政，因为只有共产党才提出“消灭私有制”，以实现共产主义作为奋斗的最终目标；而资本主义私有制则是多党轮流执政。　　

经济生活是人类社会最基本的活动，如果经济生活混乱，社会生活就无法正常运转。　　

资本主义社会的经济是私有制，经济活动是由“老板”、董事会决定，整个社会经济呈现出无政府状态，国家机器基本上没有组织社会经济活动的职能，它的任务仅仅是维护雇佣劳动经济制度，镇压反对雇佣劳动制度的敌人。　　

社会主义的经济基础是公有制，就像单个资本主义的工厂一样，必须按照统一的计划运行，否则整个社会的经济生活就会混乱。因此，共产党领导的国家机器，不仅要维护公有制经济制度，保证经济发展的共产主义方向，而且共产党领导的政府，还要有计划地组织社会生产和整个经济运动，所以，西方经济学者把社会主义经济叫做“计划经济”。这种公有制的经济，必然要求国家由共产党一党执政，而不能多党轮流执政。如果多党轮流执政，这个执政党执行这个政策，那个执政党实行那种政策，经济生活必然造成混乱。所以，社会主义公有制经济的上层建筑，只能是共产党一党执政，而不会是多党轮流执政。这已经被原苏联等社会主义国家的历史证明。　　

当前，我国的资产阶级代表人物宣扬共产党一党执政存在着“弊病”，多党制优越，主张按照他们的设想，“改革”政治制度，实行多党制。这种政治改革的要求，实际上是雇佣劳动经济制度的政治反映；另一方面，广大劳动群众则反对现存的雇佣劳动经济制度，在政治上的要求，就是把被修正主义篡夺领导权重新夺回来，巩固真共产党的一党执政，实现真正的公有制经济；还有的人主张在共产党一党执政的条件下，实行雇佣劳动经济制度，这是假共产党的政治主张。在雇佣劳动经济制度的条件下，资产阶级必然反对共产党一党执政，要求实现多党轮流执政；既实行雇佣劳动经济制度，又想维持共产党一党执政，这只是社会主义这种过渡性质的社会，在特定条件下出现的暂时现象，其发展前途，不是彻底复辟资本主义，就是重新回到公有制的经济制度。　　

我国真正共产党人的任务，就是要揭露假共产党当权者的修正主义面目，把他们篡夺的领导权夺回来，实现真正的共产党执政，重新实现真正的社会主义公有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