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8冶难”：谁能承担这份谁也承担不起的责任？

　　　　　　　　　　　　　　　　　　　朱卫华

　　谨向在辽宁铁岭“4·18特大冶难”中丧生的32名工人兄弟沉痛致哀！

　　4月18日早晨7时45分左右，辽宁省铁岭市清河特钢有限公司发生一起钢水包脱落事故，该公司特钢生产车间的钢包在整体平移到铸锭台上方时，突然整体脱落，倒向正开班组会的交接班室，共造成32人死亡，两人轻伤。安监总局称，此事故是新中国成立以来钢铁企业最严重恶性事件。（新华社）

　　在那块已然冷却的硕大的“钢饼”中，32个鲜活的生命早已化为乌有，永远凝固了新中国冶炼史上最惨烈的瞬间！

　　谁是这场“集体屠杀”的元凶？据人民日报今天（21日）报道，辽宁省铁岭市钢水包倾覆特别重大事故原因初步查明，该公司在起重设备选型、日常维护、现场管理、车间平面布置等方面存在严重问题。

　　这的确是“原因”，也的确是“问题”，但这不过是管理层面上的“原因”和“问题”。其背后还有更为根本、更为复杂的原因和问题：是什么导致了这种“集体屠杀式”“管理”？有人说是“私有化”，有人说不是“私有化”。我同意“不是”。因为这些人口中的“私有化”是一个被偷换了的概念。而准确的说法应该是，中国式 “国有企业私有化”（美其名曰“国企改制”），导致了这种“集体屠杀式”的“管理”！

　　这话有的人可能不喜欢听，但这是实话。据解放网披露，这家发生了惊天“冶难”的辽宁铁岭钢厂，此前也是一家国有企业，而且是一家“效益不错”的“地方骨干企业”，“年纳税额3000万元”。但2006年“改制为完全民营企业，国有资本全部退出”之后，在“公退私进”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一直是事故不断”，“去年改制后一位老清洁工被闷死在车间里”……国有时代的“安全企业”就变成了“夺命钢厂”。

　　再举两个例子（但不要认为类似个案只有两个）：2005年8月7日，广东兴宁大兴煤矿造成123名工人死亡的那场惨绝人寰的矿难背后，也发生过一个“国企改制”的故事。这座煤矿的老板曾云高，当年用400万就买下了年产值近一亿元的老国有企业——广东省属企业四望嶂矿务局——曾经“有两万多人，30年间全矿务局因煤矿安全事故死亡人数累计不超过百人，平均每年才三四人”的大型优质国有企业。

　　2006年4月，从广州中山医院爆发的最终导致5人中毒死亡的“齐二药造假事件”，其“主角”“齐齐哈尔第二制药有限公司”同样存在一个“国企改制”的背景，而“夺命药品”的罪恶始末，同样是发生在国有企业“齐二药”变成私有化的“齐二药”之后。

　　有人说，美国同类企业大都是私有化性质，为什么没有或者很少发生铁岭钢厂那样的事故？其结论大概是：铁岭钢厂惨案的根源和“私有化”不搭界。如前所述，我十二万分地同意这个结论，其根源确实不在这个被偷换了概念的“私有化”上。那么，在哪儿呢？在中国式的“国企私有化”上！

　　“国企私有化”这个经济怪胎，跟美国等其他一些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原创的“私有化”企业，在本质方面其实并无可比性，例如经济和法律意义上的“社会责任”（见S8000等有关“企业社会责任”的国际文件）。人家的私有企业，是被法制和法治化了的“社会责任”制约着乃至控制着的企业。在欧美，企业如果存在像铁岭钢厂这种“起重设备选型”有“严重问题”的现象，即便是没有发生安全事故，一旦被发现，责任人也要受到“社会责任”律条的严厉惩罚，因为这本身就是严重事故。而中国的“国企私有化”企业，在“善意取得”国有资产后，却连社会意义上最起码的“社会责任”都不愿承担甚至恶意拒绝承担！只要他那里不出人命，连执法部门都懒得过问，更何况那些见惯了自己私囊中“带血金银”的无良老板！

　　出了人命，死者每人获赔20万元，这实在只是无良老板的九牛一毛。32条人命，32个家庭家破人亡，他才只赔640万元，离“倾家荡产”还远着呢！前年广东兴宁矿难发生后，123条人命每人赔给20万元，总共才只有2460万元，而矿主曾云高放话“用一亿元摆平这件事”，可见那笔赔偿款只是他财富的“冰山一角”。国家安监总局局长李毅中说过要让这些人“倾家荡产”的。但事实上很难做到，因为国家至今都没有建立起让他们“倾家荡产”的法律机制。

　　更“咄咄”怪者，是有不少“国企私有化”老板戴了“红顶”。比如铁岭钢厂的老板——清河特殊钢有限责任公司法人代表高锋，不仅是该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而且竟然是辽宁省人大代表、清河区人民政府区长助理！广东兴宁那位因123条人命而“一举走黑”的煤矿老板曾云高，不仅拥有正式在册而且允许配枪的“警官”身份，更显赫的，是他还拥有“梅州市第四届人大代表”、“兴宁市第二届人大代表”的头衔，以及“兴宁市十大杰出青年民营企业家”、“发展兴宁经济突出贡献者”的光环！

　　政府首长的“助理”以及警察，在中国行政序列中，就是一个享受公务员待遇的职位，就是公务员。那么，这到底是“公务员”“资本家化”呢，还是“资本家”“公务员化”？如果用那个被偷换了概念的“私有化”去跟美国“接轨”，这当然不是什么大问题。小布什和他的副总统切尼都是摊子不算小的私营企业主，但这并不耽误他们在美国当几年最大的公务员。但在中国这就是“问题”！中国有不少律条都明确规定，不允许公职人员直接或变相经营企业；即使在美国，像小布什他们在担任国家公职之后也必须卸除私营企业的“法人”身份。否则，这至少是一种形式上的赤裸裸的标本式“官商勾结”。然而，这就是中国国有企业“产权明晰”后出现的最滑稽的政治景观。

　　“主流精英”们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停止用“产权清晰”这个被魔鬼化的概念来搅国有资产的浑水。把国有家当“清晰”成私有财产，这产权就算“清晰”了？私有企业的老板鲸吞国企后，竟然在政府担任“公职”，这产权就算“清晰”了？

　　郎咸平最近在“长江商学院论坛”上面对着满座CEO、金融从业者和学者一语惊人：“透过十几年的改革开放，我们提出了一个动人的口号……所有权是最大的问题。认为国有企业做得不好，是由于国有企业所有人缺位，产权结构不清楚，民营化才是未来国家发展的方向。所以改制，认为一改就行。难道国有产权不清晰吗？很清晰啊！我和很多国企老总聊过，他们的决心和能力都有。有本事就来把国企做好，国有企业发展是中国经济下一步的根本。”

　　郎咸平说得对！“国有”，难道这产权还不够清晰？所谓国企改制、明晰产权，不过是推进国有资产私有化的一个并不高明甚至拙劣的借口。的确，即使是那些没有发生或者还未曾发生过“集体屠杀式”安全事故的“国企私有化”企业主，也仍然是血淋淋的掠夺者！有许多人主张彻底“清算”这种血腥的掠夺，但这“清算”之声尚未落音，“鲁能”、“徐工”这两家以数十亿国有资产计的大型国有企业，又成为国内外私有资本“大鳄”的囊中之物！而且这种掠夺目前仍在如入无人之境似的进行着……

　　谁能承担这份谁也承担不起的责任？！再次向在辽宁铁岭“4·18特大冶难”中丧生的32名工人兄弟沉痛致哀！！（2007年4月21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