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半月谈:小农经济无“自愿”
弹半月谈:小农经济无“自愿”
苏 杜
时间 2008-10-16
(本文大意:“自愿”,被推为“二次土地改革”中的第一原则,但是,千百年历史与30年实践都证明,小农经济无“自愿”。“土地经营权流转”的真正内涵是“中国农业资本时代”的到来。在“资本”面前,小农经济尤其无“自愿”可言。 国际资本、国内买办资本对“小农经济”只能是一锤定音的巧取与豪夺。 如果《半月谈》热烈欢呼“中国农业资本时代的到来”的话,它还应当欢呼相伴而来的中国工农革命时代。 )
无论是厉以宁,还是党政官员,都在谈“土地改革”中的一个大原则:土地所有权也好,土地经营权也好,是不是“流转”,要看农民自愿还是不自愿。只要他们愿意,就照他们的意愿办。中国扶贫基金会会长、中央农村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原主任段应碧就这样说过:“有人问我,当前中西部农村是否应该加大土地流转的力度,我只问一句话:是不是农民自己想干的?如果是,我举双手赞成。中国各地情况千差万别,应允许不同探索。但有几条原则:一是农民意愿。二是不能强行将农民完全挤出土地。” (中国新闻网:《安徽小岗村试验土地自愿流转》2008 10 06)
“自愿”,被推为“土地改革”中的第一原则。“自愿”,也是人们最崇尚的第一原则。“自愿”,似乎也应当是以人为本所内含的第一原则。但是,对一户一田的小农经济来说,它,天生地与“自愿”无缘。无论是千百年来的封建牌小农经济,还是三十年来的改革牌小农经济,都一个样,小农经济无“自愿”。在旱的与涝的天灾面前,没有它的“自愿”;在国的与家的人祸面前,也没有它的“自愿”;在“经济发展”面前,仍然没有它的“自愿”,甚至, “经济”越是“发展”,它就越是破产。小农经济的路就只有这样一条,破产,不停地破产,在破产中挣扎,在挣扎中破产。小农经济的不断破产过程,就是土地小规模、大规模、更大规模的兼并过程,也就是不断产生的是大地主,农业资本家的过程。社会革命在这个过程中酝酿生成,直至社会主义革命与建设的成功之日。
眼下,到底“土地经营流转权”是什么意思,现在真还是有点众说纷纭。有左派说就是土地私有化的,有右派说私有化是左派在过度解释根本不是的,有官方说并不涉及土地所有权该集体所有还是集体所有的,有商方说就是简单的公司加农户的,更有13日,《人民日》还专门发表了评论,说,“要赋予农民更大的自主经营权,比如在现有土地承包关系长期稳定的基础上,允许农民以转包、转让、股份合作等形式流转土地承包经营权。” 然而,在等等种种说法中,我以为说得最明白的还是10月8日新华网转发的《半月谈》文章《国际资本给农业带来机遇 须防农民成利益旁观者》。
这篇“半月之谈”, 顶得上所有主流经济学家的东扯西谈。它开宗明义就提醒人们注意一个事实:“在粮食主产区并购粮食加工企业,与农民合股建立柑橘果园基地、兴建农场、收购养猪场……近期以来,国际资本在中国农业领域的一系列动作,引起了国内各方面的广泛关注。” 接着,它就上纲上线,发出了历史性欢呼:“尽管目前国际资本投资总额并不很大,但其长远影响不可忽视。联系国内大型工商企业大举‘上山下乡’,有人惊恐——害怕资本会‘蚕食’小农;有人高兴,欢迎资本带来新的市场机遇。不管欢迎与否,大门已经打开——中国农业的‘资本时代’正在到来。” 然后,像所有掌握着“规律”的主流经济学家一样,它给人们以“规律性”地教化:“ 国际资本和国内工商资本进入农业,这是国内外共同的市场规律,不可阻挡。目前,我国农业已形成对外开放格局,特别是在加入WTO后,对农业开放做出了一系列承诺,各项准入限制正逐步取消;同时,国内农产品市场体系已大大发展,农产品期货市场和各种现货市场已较为完备。这一切,为资本的进入铺平了道路。”
如果有谁对“放活土地经营权流转”的大呼小叫还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的话,听了以上的“半月一谈”,就应该彻底明白“土地经营权流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土地经营权流转”不是什么别的,它是中国的“资本农业时代”。
“土地经营权流转”不是在什么圣灵上“流转”,它是在资本上“流转”。
“土地经营权流转”不是在赵公元帅的香烟烛火上“流转”,而是在国际资本上“流转”。
中国改革开放三十年,在中国自有工商企业“改制”之后并在国际资本上“流转”着并将加速“流转”的同时,“滞后”的中国“三农”已经部分并将全部被推上国际资本之船而开始 “流转”。这是合乎主流政治经济学家逻辑的发展。
但是,在这个时会,就应当恳请主流经济学家与党政官员免谈“自愿”,请别再说什么“一是农民意愿。二是不能强行将农民完全挤出土地”,这太虚伪,太与科学不沾边,太缺乏忽悠力。
当国际资本到来的时候,连几亿中国人奋斗了三十年的国有、集体所有大中型企业,中国人民的家底,如“运七”,如“东方红拖拉机”,如“飞鸽牌自行车”,如“中国宣纸”,都无一幸免地被“改制”,那些人均不足一中国亩的小农民们,是死是活,还有他们的“自愿”一说吗?
我们不必大老远地去考察云南孟连胶场,那里为了稳定和谐,已经“胶农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了”,我们只要看一看到处都有的农业水利残沟断渠就行了。三十年来,我们修下了多少公里高速公路与铁路,让西方列强恼火到下决心撤消对中“援助”,但是,我们修下了多少公尺的“红旗渠”、“幸福河”呢?没有,我们敞开了农家乐的院门,在等待国际资本的到来。不久之后,在USA牌的引水渠中欢腾跳跃地奔流着JAPAN牌的中国水面前,中国的小农们,他除了乘乘地就范,别无任何选择。“闯关东”的朱开山在红通通的太阳灸烤下,编剧还可以编出个“格格儿媳牌艺救公公”的戏来,如今中国的小农们,却只有交出土地,换取活命的份儿,并没有救他们命的赌场。
继续夸奖中国农民艰苦耐劳,用双手就种出了世界一流的中国农业是毫无意义的。在国际资本与国内买办资本面前,中国小农的挣扎历来与将来都是徒劳的。你可以坚持“分田单干” “自主经营”,自己养猪、挤奶、种豆、拾棉花,庙算着什么赚钱就干什么。你饲养出来了一群群肥猪,但当猪业公司告诉你,这种肉美国的狗也不吃不达标,你赶回去自己吃吧,你的哭声不会比猪的叫声更好听。你挤出了一桶桶牛奶,但当奶业公司告知你,这种奶尚未达到三聚氰胺限量不贴签,你倒与不倒请自便,你的泪水不会比倒掉的奶更少。你种出大豆金灿灿,但豆业公司会告知你,这种豆缺少转基因,你榨油还是沤肥请自决,你头上的汗珠不会比豆粒小。你摘下的棉花白如雪,但棉业公司告知你,这种花纤维短毫无用处,你脸上的颜色会像棉花一样白。汗水与气力虽然很可贵,但标准与定价权却更威严。这时候,走投无路的你要想再卖掉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对不起,还真没主要了。你只能弯下腰来,捧着2008年领到的这份“土地确权证”,求猪业公司或奶业公司或豆业公司或棉业公司的老板赏脸,可怜可怜,发发慈悲,收下这份地,至于地价,你看着赏吧。 这无需多少专业的经济学理论,如果有兴趣,看几本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的告文学,翻几份那时的官私,谁都会看到几则中国小农于艰难竭蹶之中,聊存卒岁之想而终于还是破了产的曾经故事。
其实,事情也不必单凭上个世纪的历史来推定本世纪的将来,如今的农民伯伯只要略略打问一下曾经的工人叔叔的情形,十年经历就会让你明白一半左右的世事。大约十年前,在“冰棍理论”“西门庆法则”指导下轰轰烈烈地展开“企业改制”的时候,一身油满脸汗的工人叔叔们仿佛并不觉得事情与自己有多少关联,甚至,当“产权一明晰经济大发展”的思想一层层解放下来的时候,还觉得颇为耳目一新,是呀,都说是工人当家作主,我们作什么主了?谁能把车间里的什么拿回自己家里去?还不是几个当官的说了算!后来,领到了“工龄买断”、下岗自干的大把钞票,开张了“林家铺子”,还很以当了老板而风光了几天。只是,十年下来,“林家铺子”似乎并非天天都是好日子,总想发财,但赵公元帅似乎总是不肯光顾,每一宗生意都设想得非常周到,但除了想点“别的办法”之外,总是赚不到钱。但是,还得不停地去忙,去操持,要不,怎么办呢?上大学的儿子一年下来就得一万三、四,还是俭省的;老父亲一次医院就是两三千,不都得从这个“铺子”里生发吗?现在自己还算是能干,以后不能干了呢?这样的工人叔叔可不是太难找。然而,这一切,只有自己想办法了,原先的工厂,几次换牌几经易主,谁也不认得谁了,还提它干什么呢?
事情的确非常简单,资本既不认得工人,也不会认得农民,它只认得利润。“国际资本和国内工商资本进入农业,这是国内外共同的市场规律,不可阻挡。” “不管欢迎与否,大门已经打开——中国农业的‘资本时代’正在到来。” 土地将在资本洪流上流转,不会顾及小农们的自愿还是不自愿。看电视新闻,新闻上正在让卖掉了土地的农民伯伯们现身说法:“卖掉了责任田,我们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进城去打工了。” 其实,事情完全可以不必办得这样无耻。像《半月谈》及这篇宏文的们一样坦直,直接告诉小农们,资本时代,你们是抗拒不了的,要你交地你就得交地,要你出工你就得出工,不管你欢迎与否,自愿还是不自愿。这样,到工人农民回过头来算总帐的那一天,他们还会想到,虽然你们剥夺了我们的一切,但你们没有忽悠我们,没有让 我们反过来帮你们数钱,你们血管里还流着“道德的血液”,凭这一点,我们还会给你们留一条生路的。
工人农民回过头来算总帐的那一天总会有的。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的火种,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幽灵,这是任何个人任何手段也扑不灭驱逐不了的。因为这火种是因剥夺而产生,因为这幽灵是因灭亡而新生,除非你不再剥夺,除非你不再将另一类人逼进绝境。我曾经说过,我并不是马克思主义者,但一定有人是。我也不是毛泽东分子,但一定也有人是。我是相信茅于轼“牺牲自己帮助别人是愚蠢想法”的,也决不去做那种蠢人,例如,要想让我损一毛而帮茅先生一把,那就万万不可能。但是,有人会牺牲自己去帮助别人的,我就不相信中国富人中出了一个方志敏就不会再出第二个。我也是相信吴敬琏“老虎面前只要让老虎吃到别人就行”的“跑法”的,例如,真有一虎当我与吴先生面前,我就千方百计让老虎吃了他而不损我一根毫毛。但是,有人会让以已饲虎而警醒世界的,我就不相信中国文人中出了一个宁可喂虎狮也不喂癞皮狗的鲁迅就不会再出第二个了。
沿着《半月谈》的名言说下去吧:不管欢迎与否,大门已经打开——中国农业的“资本时代”正在到来。同样,不管欢迎与否,大路已经开启――中国工农的革命时代也正在到来。这可不是喊了两句“防止外来资本伤农”这“防止国际资本危害国家利益”那就可以防止得了的,卖厂的时候,还一遍又一遍地高喊“防止国产流失” “防止暗箱操作”过呢。在“资本时代”,唯一的防火墙是社会主义革命,其它的词藻只能是豆腐渣工程,不堪一冲的。当然,不要革命时代也行,那得首先不要“资本时代”,老老实实地将自己实行社会主义工农业的实践经验总结一番,货真价实地兴办中国的社会主义工农业。上“美船”容易下“美船”难,难也得下,它是决不会将中国带到中国人梦想的琼楼玉宇去的。
附:
国际资本给农业带来机遇 须防农民成利益旁观者
2008年10月08日15:20 新华网
在粮食主产区并购粮食加工企业,与农民合股建立柑橘果园基地、兴建农场、收购养猪场……近期以来,国际资本在中国农业领域的一系列动作,引起了国内各方面的广泛关注。
细察之下,我们可以看出,国际资本的战略布局不可谓不精、生产品种不可谓不广。因此,尽管目前国际资本投资总额并不很大,但其长远影响不可忽视。联系国内大型工商企业大举“上山下乡”,有人惊恐——害怕资本会“蚕食”小农;有人高兴,欢迎资本带来新的市场机遇。
不管欢迎与否,大门已经打开——中国农业的“资本时代”正在到来。
国际资本和国内工商资本进入农业,这是国内外共同的市场规律,不可阻挡。目前,我国农业已形成对外开放格局,特别是在加入WTO后,对农业开放做出了一系列承诺,各项准入限制正逐步取消;同时,国内农产品市场体系已大大发展,农产品期货市场和各种现货市场已较为完备。这一切,为资本的进入铺平了道路。
从发达国家农业发展的历史看,当农业发展到较高水平后,工商资本、金融资本的进入是大势所趋。目前,购买农田、化肥和运输工具,正成为国际投资者长期投资农业产品的一大趋势。进入投资者视野的目标已经有位于美国、加拿大、阿根廷和英国等地的农耕地,中国的粮库也落入了国外投资机构的视野。
人们异常关心的是,强势资本会给几亿中国农户带来什么呢?
——带来现代生产要素。中国农业正在从传统农业向现代农业迈进,现代农业最突出的特点就是“资本农业”,以资本为纽带引入大量现代生产要素。目前,我国强农惠农政策和农业发展框架已经基本确立,但农业发展活力不足,“土地、劳动力、资金”三大要素外流问题依然突出。
资本像一个纽带,聚集着人才、管理、技术、资金,涌动着勃勃生机,带给传统农业效率更高的生产模式。与我国农村种地主要靠“(妇女、儿童和老人)部队”迥异的是,农业跨国公司里充斥着大批专业的硕士、博士。世界第三大果商澳门恒河果业在重庆江津区投资,与农民合作建设柑橘基地,从美国、澳大利亚、南非等国带来70多个优良品种。这些品种都申请了专利保护,几乎覆盖了全球各大区域、不同时段,一下子将我国的柑橘品种水平提高了几十年。
一些跨国公司的中国项目规划书上,对中国“三农”问题进行了大致相同的分析:中国农民问题主要是低收入,农业问题主要是低生产率,农村问题主要是疲弱的基础设施。而解决思路是发展提高组织化水平和科技水平,资本显然可以成为一个强大的助推器。
——带来现代组织方式。“一家一户”的小生产如何与国内外的大市场、国内外的资本相对接,一直是农业经营体制的探索方向。从“公司+农户”、“公司+基地”到合作社,我们找到了一条“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合作社”的农业发展道路,符合我国国情。同时也要看到,尽管在各类专业合作社里,小农联合起来,具有土地、劳力等方面的优势,但因为缺少强大资本、市场渠道和品牌影响,合作社的产品很难参与国际市场的竞争,还没有形成一家在国际市场上叫响的大型专业合作社,而以农业为主业跻身世界500强的国际企业不乏其例。
我国改革开放30年的事实无比雄辩地证明,一个产业若想做大做强,必须引入资本。家电业和汽车业当年走过“以市场换技术”的路子,虽受到很多非议,但从整体上带来了产业水平的迅速提升。农业的开放也是大势所趋。
但是资本是把“双刃剑”,我们也要清醒地意识到资本进入中国农业,特别是国外资本进入中国农业的副作用,及时采取措施,趋利而避害:
——防止外来资本伤农。有的地方出现以建设新农村为名,工商资本大量圈占农民土地的行为,结果是“农民被挤走,资本获暴利”,农民成为“利益的旁观者”。
——防止国际资本危害国家利益。特别是防止国际资本控制一些关系国计民生的产业,控制重要农产品定价权。近几年,跨国公司已掌握我国植物油定价权,教训深刻;下一步,在粮食流通流域也有类似风险,必须及时制定相关的法律,比如规定其股份份额、进入领域等多种办法,防患于未然。
30年来,我们在土地经营制度、农业税费制度、乡镇机构制度、财政补贴制度上进行了一系列改革,形成了稳定的基本农村制度;今后,在稳定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基础上,研究农业如何开放,向资本开放、向人才开放、向管理开放……向一切有利于中国农业发展的要素开放,则是一篇值得认真探索的大文章!(刘健 董振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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