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晓讨论,“潘晓讨论”缘起:一代青年的“精神初恋”
@文/ 刘博文
时至今日,稍稍年长一些的读者在谈起《中国青年》时,依然会激动地说出“潘晓讨论”四个字。
也许如今的青年对“潘晓”并不熟悉,更不必说了解这两个字背后的那个年代里,青年思考的火花、青年对生活与生命的探究。
那么对于已经96岁的《中国青年》来说,为当代年轻人展示过去的弧光,让过去与现在的青年在思考与阅读中“见面”,达成彼此理解,并就此观照社会、思考自己的人生之路应如何去走,就成了《中国青年》应去完成的事情之一。
“潘晓讨论”是《中国青年》言说、引领青年思想与思考的标志事件,也最能表达《中国青年》对全国青年的殷殷之情。长信中的字字句句,如今读来依然震动人心。96年来,《中国青年》与全国青年不老的信任与恋慕,皆在字句之间。

1980年,《中国青年》发起著名的“潘晓讨论”
一封来信
其实“潘晓”是个笔名,并不是某一个真实的人物,而是在两个人姓名中各取一字组成的。“潘晓”的“潘”来自出生于1959年的北京经济学院 (现为首都经贸大学)经济数学系二年级本科生潘祎,“潘晓”的“晓”则来自出生于1955年的女青年黄晓菊。
1980年,一个微妙的节点。一些曾经高高在上的偶像,在人们心里崩塌;一些以为可以一直走下去的道路,突然转向。青年们的三观震荡剧烈,感到迷失在人生的路口,不知怎样的人生是“正确”,怎样的人生是“错误”,黄晓菊和潘祎也在这个群体中。
那年黄晓菊25岁,是北京第五羊毛衫厂的一名女工。她中学时代曾遭校方批判,因为喜欢看《简·爱》和《红与黑》,同学揭发她“看资产阶级黄色小说”。潘祎当时在北京经济学院经济数学系读书,用他自己的话说,“性格孤僻乖张,认为‘上了大学又怎么样?这样杳渺昏暗生不如死的未来之路,何去何从?’”
这样两个素不相识的青年,被《中国青年》杂志联系在了一起,成了后来一代青年“精神初恋”的重要组成。
时任《中国青年》杂志社社长兼总编辑关志豪曾组织同事们调查,想要搞明白“现在的青年在想什么”。结果发现,“青年们很明显有一种委屈情绪,十年动乱给他们造成了深重的心灵创伤,他们的真诚和信仰被雪崩冲毁,感觉自己上当受骗了。”
《中国青年》作为年轻人的.望塔与风向标,无法对青年的这种情绪视若无睹。编辑马丽珍和马笑冬提出,既然青年中存在普遍的人生困惑,是不是可以就此开展一次讨论。潘.和黄晓菊进入了编辑的视线,并接受了约稿的要求。
黄晓菊的原稿有8000多字,编辑部决定,以黄晓菊的稿子为主,融合了潘祎的部分观点,由马笑冬修改后发表。文章的署名,则从潘.和黄晓菊的名字里各取一个字,就叫“潘晓”。
1980年第5期,《中国青年》发表了署名潘晓的来信,题目为 《人生的路呵,怎么越走越窄……》。这封信中真实的彷徨、苦闷、迷惘和怀疑,切中了全国无数年轻人的“痛点”。回信如雪片般飞入《中国青年》编辑部,一场关于人生观的大讨论由此展开。
经历了漫长的苦闷之后,那也是一个青年彼此坦诚、乐于倾诉的时代。如今的我们很难想象,一封来信一经刊出,可以引起全国6万多封回信,几乎全国的年轻人对此都有话说,甚至在此后有很多人希望与这封来信的作者谈谈,分享自己对于人生之路的感悟与思考。
后人这样评价这封来信:“它曾让当年千百万青年为它哭、为它笑、为它激动、为它争辩、为它深思,也让千百万今天的中年频频回首没齿不忘。”“它是中国期刊史上令人难以置信的一个传奇,也是中国思想史上一阕回声不断的绝唱。”
在一次纪念潘晓来信的研讨会上,有学者说,这场人生观大讨论所引发的怀疑精神和批判意识,深深地渗透到新一代人的精神骨髓当中。这场充满了感性的泪水和激动的情绪的思想解放,在今天看来似乎有些幼稚,但是那种带血的纯真的呐喊,那些在精神桎梏中痛苦挣扎的自由心灵,实在具有振聋发聩的意义。
万人初恋
“我今年23岁,应该说才刚刚走向生活,可人生的一切奥秘和吸引力对我已不复存在,我似乎已走到了它的尽头。回顾我走过来的路,是一段由紫红到灰白的历程;一段由希望到失望、绝望的历程;一段思想长河起于无私的源头,而终以自我为归宿的历程。”
在这封信里,“潘晓”历数了自己受到的教育与现实相差太远所带来的困惑、理想从建立到幻灭的过程、寻求友谊和爱情时遭到的背叛、在寻找人生意义时感到的茫然。
有这样感受的青年太多,这样真实的感受与声音就如同混沌与闷热中的一缕清风,迅速引起了全中国青年的感知。经过整整一年的讨论,越来越多的青年参与进来,不断地思考自己与社会、与国家的关系,重塑自己的人生观,“潘晓讨论”也成为了整整一代中国青年的“精神初恋”。那是初次的悸动,仿佛经历了这一场之后,世界都变得不同。
信中写道:“我体会到这样一个道理:任何人,不管是生存还是创造,都是主观为自我,客观为别人。就像太阳发光,首先是自己生存运动的必然现象,照耀万物,不过是它派生的一种客观意义而已。所以我想,只要每一个人都尽量去提高自我存在的价值,那么整个人类社会的向前发展也就成为必然的了。这大概是人的规律,也是生物进化的某种规律——是任何专横的说教都不能淹没、不能哄骗的规律!”
“编辑同志,我在非常苦恼的情况下给你们写了这封信。我把这些都披露出来,并不是打算从你们那里得到什么良方妙药。如果你们敢于发表它,我倒愿意让全国的青年看看。我相信青年们的心是相通的,也许我能从他们那里得到帮助。”
“主观为自己,客观为别人”成了“潘晓讨论”中最核心的话题。在后来的6万余封回信里,全国各地的年轻人有的支持,有的反对,纯真地表达自己的观点,也勇敢地发出自己的声音。《中国青年》敢于发表这封信,是一本杂志应有的社会担当,全国青年也等来了这封信,为自己蓬勃的思想找到了一个出口,通过探索,承担起他们的社会担当。
《中国青年》与6万颗心的回响,自此而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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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载于《中国青年》2019年第19期
责编:tamako
审发:百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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