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生长在农村，童年的回忆犹在眼前，大凡从那时过来的人，无不经常谈起那时的环境，再与眼前的自然对比一番，空生一场叹惜。

我们家附近有马颊河、德惠新河等几条地图上可见的河流，这几条河穿越家乡，然后北上入海。还有多条小河，不过地图上恐怕找不到的。在记忆中，这些大河小河一年四季总是爆满的，水质清澈，不时听到谁家又捕到了十几斤的鲤鱼、大鮊鱼、黄尖、鳜鱼，由于水深河大，我们毛孩子还是没有办法在这些河里逮鱼的，只能眼看着嘭嘭的大鱼跳起，令人心动。——大约在十几年前，这些河流就经常地干涸，过河人不走桥梁，而习惯于直接骑车横穿了！遇到干旱时，河里流来一股水流，简直成了新鲜事。不过这些水多半也不是清澈的了，灌溉都会死庄稼的。到得秋后，上游好像集中排污，这时直到海中十数里，一片漆黑，黑比酱油，臭比沤肥，所过之处，一切生物均无活口，媒体年年采访，央视都上了多少回了，但至今如此。临河居民欲哭无泪，毫无一丝办法——过去这些居民都是吃河水的！

就像所有村庄一样，我们村也是东西南北都有水湾的，村边的这些水湾一般是人们盖房取土形成，雨季到来，也就成了村里的蓄水塘，村中的雨水排放处。这些水湾也是常年不会干涸的，我们伙伴们长在水中，逮鱼摸虾扣泥鳅，在水中游泳嬉戏，其实大都就在这些村边的水湾中。冬天这就是我们的滑冰场。那时我们就纳闷，为什么水中的鱼怎么这么多啊！逮也逮不净，天天逮天天有，任你大人孩子翻个底朝天，转眼水中的鱼虾又满了！大人们说：草生鱼草生鱼啊；有水就有鱼；鱼过千层网，网网都有鱼。我们只能这样似懂非懂了。大鱼过后，小小的水湾中有时竟然出现“鱼蛋”，大鲤鱼滚成群，泥鳅那时经常成群滚蛋的了，现在知道那是在繁殖交配了。

用小小的玻璃罐头瓶子，里面放点干粮，用绳钓在水中，转眼就能提出一些小鱼。水边安静的时候，小竹竿拴鱼钩，哪怕是大头针随便一弯，上面扎了蚯蚓蚂蚱之类，可以清晰地看到水中的小鲫鱼、小虾虎，你可以一条一条地不住地往外提！

浇地灌溉之时，稍大的鱼经常惨死在水泵之中，被打碎打烂，为防止卡住水泵，有时还要在水龙头上敷上拦网，拦截大鱼，当然也有杂物。那小鱼小虾就能穿过水泵，顺水管而上了，浇过的农田里，待水渗下，在地里的洼处就可以拾到小鱼虾了，多时可以用手捧的！——很有赶海的味道啊。——现在，恐怕拿水龙头追着吸鱼，也不可能了吧。

我从小就喜欢水的，逮鱼摸虾“小有名气”，那时泥鳅鳝鱼没人吃的，一般是逮来玩玩就扔了，或者拿到家来喂猪喂鸡了。我家的猪可吃了这些“名贵水产品”了！我可以告诉你，我曾经一次逮了一斤左右的甲鱼17只！用一根长长的塑料管一只一只拴住脖子，从河里抓来，放到了我家屋边的水塘了了事了，后来好像也没怎么见面。——后来，南方人来放风，2斤多的甲鱼可以给你2角钱，这时才知道原来甲鱼还是可以卖钱的，不过我还没有卖给人家过。——这是野生的甲鱼啊，到得95年，每斤的价格是300元，大约2千年以后，就可以肯定是绝迹了！

海上的情况也大抵如此，我家靠海数十里，小时没有亲见，但80年代以后的事情就目睹了。水产公司的老同志讲，六七十年代一斤两个的梭子蟹收购只8分、1角/斤，夏天收购成山的大蟹子，由于储存条件不够，就经常做了肥料。1角收购的螃蟹卖8分，这就是过去的价格倒贴（不比现在的“最低保护价”，还说什么保护什么什么利益），每年国家要求一个公司必须收购多少，卖出多少，大家每天开会研究怎么完成任务啊。老经理今天说，那时的人真的傻得不可思议了，放到现在，一张条子就开出去了，谁他奶奶的知道啊！

渔民的网上有了蟹子，是最烦人恼人的事情了，既难摘网，又不值钱。进了海蜇，那简直要骂娘了——现在有的国家还有海蜇成灾，需要飞机喷药杀灭的地方。90年代之前，贝类基本还是不成商品的，后来可以卖钱了，每斤几头的大文蛤也不过1角钱，还是用来喂亲虾的。现在是绝对没有这么大的文蛤了。我们这里的海区号称“水质肥沃，是多种鱼虾的天然繁殖场，栖息地”，这是真的，能够形成捕捞产量的品种至少有十几个之多。——到今天，大部过去的主要捕捞产品已经绝迹于当地，几乎已经没有形成捕捞产量的品种了，这些资源的直线下降以至灭亡其实是开始于90年代的！——渔民只能望洋兴叹，外国人吃高粱米，没有法子的事情——国家也在实行积极的补救政策，叫做“保护”，叫做“禁渔期”，叫做禁渔区、渔船报废渔民转业，叫做修复、增殖、放流，叫做行动计划等等，很好听，国家应该说也投放了巨资！可是资源好像连一条小鱼连一条小虾也没有多起来！——国家早从1986年就颁布了著名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渔业法》，后面又是实施细则、实施办法，加之环境法、各种保护法……这些保护的法律法规足足定了两麻袋一抬筐！——不知怎地，法越多了，情况越糟糕了，远远不如无法之前的情况了。

毒鱼炸鱼电鱼被看作最具破坏性的了，其实过去炸鱼的有，没看到屁点破坏性，只是多炸了几条鱼。快要干的水湾，自己的鱼塘，电鱼也不失为最好的工具，大河水深那就不能用电了（海中的电船有一定危害性）——最具危害的就是毒鱼了——现在毒鱼几乎也不见了——因为没有鱼了！毒鱼也需要鱼儿有一定密度的。

现在看报道，有的地方实行素质教育，老师带领同学们到水沟里摸小鱼，这就是今天素质教育了。如果这样看，那就是现在的素质要倒退几十年了。从水中回到陆地，春天到来，大地复苏，春风送暖，到处都是鸟儿的天堂。从高粱杆、玉米秸或者棒子穰里剥来白色的虫子，放在火柴盒或者雪花膏小铁盒里养着，或者逮了蝼蛄等虫锁在专门打鸟的铁夹子上，到得麦垄里、场院上、坟头上，把夹子埋在土里外面伪装一番，虫子露在外端用来做诱饵，就可以引诱捕鸟了。捕得的鸟儿拿到家去，妈妈灶火里一烧，恐怕现在北京的烧烤也不过如此啊！——串串鸡、大头狼、麦溜子、阿楞儿、没尾巴鹌鹑、傻瓜蛋儿……现在知道，这叫生物多样性！——现在的春天也几乎不到田地里了，不过根本听不大这些名堂了，大概早就成了几级的保护鸟类了——就是最普通的老雀子，就是麻雀，过去的稻草人就是专门吓唬成群的麻雀的，秋后谷子低头高粱红头之时，麻雀铺天盖地，所以过去还用过把麻雀定为四害之一，号召扑灭的时候。毛选五卷中还专门说：大家不要捕杀麻雀了，看来麻雀也不是完全的害虫。——冬天，麻雀就住在人们的房檐下，到了晚上大家就去掏老窝了，所以麻雀也叫家雀——后来，发明了胶丝网，可以大量捕杀；后来又有“麻醉”之类的，毒药之类的，搅拌了高粱谷子，专门捕杀麻雀，这都是专门用来供应酒店，成了盈利行为了——现在，麻雀还是有的，不过你加以留意，会发现已经很少了。

那时天然生长的这些鱼虾鸟儿，那是真正的天然食品。现在既使看似最天然的海洋产品，比如那天我吃了一个小琵琶和螃蟹，一股浓烈的柴油味道直冲脑门，差点中毒。

我们村的王大爷是有名的“犟”人，现在叫保守顽固派，七八十、八九十岁的老人们经常在外面晒太阳、凉快啊，凑在一起就对比讨论他们的过去和现在。王大爷的观点是现在的一切都不好，过去的一切都好（也是贫农啊），当然他的过去是旧社会了，他只发现了现在只有一样好，就是手电筒，晚上可以照亮，很好的。当然，他的观点是经常遭到大家群起而攻之的。

王大爷说，现在的麦子那叫麦子吗？棒子也不能吃了——其实，还真有道理，过去的原始品种现在可以说绝迹了。过去的麦子咀嚼后可以去粘鸣蝉，馒头撕者吃，叫劲道，现在的是一盘散沙了。——所有的动物植物，同一个种，生长越快的生长越大的质量越差，这是一般的规律。袁隆平的稻子产量高了，人们提出产量高了，好像品质下降了，袁隆平专门说明，高产的大米质量一样——这一点是不符合自然规律的！——现在的鸡鸭牛羊，包括我们很多的水产养殖品种，已经几乎没有的原始品种，说原始，其实也就是二三十年前的品种。养猪的专家说，中国的那个什么猪的基因现在都要灭绝了，无可挽回的种质损失。

王大爷的庄稼，统统是不用化肥农药的，他反对现在这些——王大爷早早去世了，现在看来他这种种田的方法就是现在的“有机农业”啊，不过现在的所谓“有机”无公害绿色等等，基本是挂狗头卖羊肉的！——羊头狗肉要赔本了。

过去，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看家狗啊猫啊，没听说还有狗打针的事情，没听过被狗咬了还有生病的事情——80年代以后，兴起老鼠药了，农村的集市上，卖老鼠药的口中滔滔不绝，妙语连珠，合辙押韵……咬你箱咬你柜，咬你褥子咬你被……买了老鼠药，睡上安稳觉——直到现在，你如果说话很有趣很滔滔不绝，大家还送你雅号：简直就是卖老鼠药的。

也不知是什么药，一小包，回家拌了粮食，还真的可以毒死大老鼠，那时的老鼠看来也几乎一点抗药性都没有的。一根老鼠尾巴也可以换取一包药的，看来成本不高。后来用了毒鼠强，现在公安介入，这药成了极大危险品了。那时“猎手们忘不了心爱的猎枪”，枪支也不危险的！——自从买了老鼠药，老鼠有的就死掉，猫儿狗儿吃死鼠，狗儿死猫儿亡——尤其是猫儿急遽减少，以至后来猫儿可以卖钱，要从城市的亲戚家里讨来一只猫，养在屋里成宠物，根本不与老鼠打交道了——猫儿没了，老鼠又复兴了，卷土重来，到得84年左右吧，农村老鼠成群，每亩三蛇九鼠，是过去的老俗话，那时恐怕每亩三万鼠零蛇了！——“生态平衡”，这个词记忆中就是从这儿大家知道的。

上述道不完说不尽的变化，都源于我们生存的环境受到了污染，而且这种污染至今没有停止加速运动的步伐。川流不息的车辆，“吸进氧气呼出二氧化碳”；一车一车的剧毒农药，每天都均匀地撒拨到每一块农田里；一车一车的兽药，每天都在不断地喂食到鸡鸭猪牛的肚子里；一车一车的医药，每一天都在进入到病人的身体里。——农药，兽药（也就是人药！）通过粮食、通过肉食的积累每一天都进入我们的身体，所谓“积累”、“富集”，就这么传递者。

就说比如青霉素这类药品，刚一为人类发明这种特效药的时候，一般的这炎那症的，一二十个单位就手到病除了，这在几十年前的事了。现在听说几百万个单位不一定有效果！——多么让人胆战心惊啊，人的抗药力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罪魁之一好像也有医生，人们说，现在是看病不赚钱卖药赚钱，有一点小毛病，就让你吃药啊吃药啊——现代医学认为，毒与药只有量的差别没有质的差别，量少为药量多为毒。——所以，李师傅说的有病不吃药，也不完全是错的啊。

过去人们感冒了，有的是一碗面汤，有的是一碗红糖水，有的是一碗姜汤，出一头汗，也就下地劳动万事大吉了。谁家打吊针了，就是现在说的吊瓶，那是病危的信号！相声说的“萝卜就热擦”，偏方治大病，其实还真是能够解决若干头疼脑热之疾的，所以“真理”也具备时代特征啊，放到现在是不灵了。我小时候感冒发烧，是一只苹果了之，被哥姐笑话说是馋苹果了。

据说有令人尊敬的专家们开始发问了，开始担忧了：为什么我们现在的生活水平提高了（比之二十年前，百姓不是大官大款们的生活水平真的提高了吗？——单说吃），我们的后代（儿童，未来）的体质反而下降了？东部发达地区儿童的体质反而不级西部地区？通过对北京中学生的肺活量、跑跳、视力等多项体质指标测量也证明了这一点。（母乳喂养率都在不断下降啊）

我们的自然环境那将是万劫不复了！亲爱的同胞们，我们的社会和谐民风淳朴的人文环境，同样也已经是万劫不复的了！

比如一个乡镇，过去只有一个不穿制服的“治安员”啊！还闲得要命，无聊死了。周总理向世界自豪地宣布，在中国偌大的一个国家里，没有黄赌毒，连性病都没有！——改开30年，不管什么猫，发展就是硬道理。每种事物都有两个方面，毛主席还有个“三七”论，在总结成就的同时，是不是也该认真对待一些不是成就的东东啊。——报喜不报忧，驴粪蛋一面光，也够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