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亲身经历看改革开放三十年农村精神面貌之变迁

本人生在豫中农村，伴随着改革开放成长，深入改革时已经开始记事了。

80年代给我的感觉是遍地谣言，老百姓经常还传的有鼻子有眼的。比如75年家乡遭遇千年一遇的特大洪水，淹死了很多人，特别是在受灾严重的沙河流域。于是大家就传言，说某村在发水之前有神人下凡，在村里卖烟（淹）、卖桃（逃）来提醒村民，可惜无人知晓等等。还有些诸如哪个地方出现鲤鱼精，白马精之类的。当然这些东西任何时代都有的，毕竟人们在茶余饭后要消遣，还有些东西自己不能解释，总是要寻个说道的。不过当时老百姓对党和政府是挺感激，挺信任的，每家的屋里挂的都有毛刘朱周伟人像。大家经常说，发水前住得都是草房，发水后草房冲倒了，草房反而变瓦房了。发水后，国家派飞机从天上往下扔好面馍，吃的比发水前还好。老百姓虽然还迷信，但是对国家对政府的信任和依赖是远远超于鬼神的。

80年代末，谣言性质就开始转变了，不再是些神啊，鬼啊的东西。开始传些譬如×××要来河南了，要杀多少多少贪官之类的。当然这些谣言最终都没能成为现实，贪官却越来越多，越来越狠。现实让人们对党和政府开始怀疑起来，基督教从那个时候开始盛行。我大概十岁的时候，一次姑姑到县城里买油。带了一千多块钱，那可是他和姑父辛辛苦苦一年的血汗钱啊。结果在县城边某村附近被几个地痞给抢走了，她忙跑到附近派出所报案。结果派出所民警对她说，你把人抓来再说吧！她当然没能力把抢钱的人抓来了，否则也不会来报案了。回家后，姑姑生了一场大病，病好后就开始信了主。

90年代谣言更生猛，93年我上初中时传言要给所有的学生打绝育针。传的绘声绘色，比如临近的乡里已经打了，还有多少学生打针打死了。校园里的学生人心惶惶，家长在家里也呆不住了。学校怕影响正常上课，锁了大门。学生们，特别是男学生很多都翻墙跑了。我当时并不太相信这个传言，但心里也惴惴的，于是盘算着，万一医生来打针了，就从二楼跳下去。当然最终事实戳穿了谣言，我不知道如果人们对党和政府信任的话，这个谣言还能不能传起来。

96年，我上高中。下面又传言霍乱流行，于是原来的乡里卫生院就各村各村去打霍乱疫苗。我也打了一针，不过可不是免费打的，要交钱。具体多少钱我不记得了，可以肯定是乡里卫生部门绝对大大捞了一把。现在知道是上当了，霍乱可是早就消灭了的。也许注入我体内的就是生理盐水。也终于明白，造谣言的不仅仅是为了私利的个人。

后来就上学走了，工作以后，回家也比较少了，再后来家乡的情况就不能算是亲身经历了。听母亲说，最近几年除了耶稣流行外，神汉巫婆就更流行了。村里的一位婶子，不知怎么的就具有这种功能。据说请的人还挺多，收入还不错！只是泄露天机太多，恐怕难以长寿。

至于长寿，是村里很多人都不敢奢望的。因为我们村是靠河的村子，这条河叫小洪河，是淮河上游的主要支流之一。大概是从92年开始受到污染，河里的石头都被染成了黑色，河水上飘着厚厚的一层白沫。逢刮风、下雨之时，恶臭的气味能传一里远。从97、98年开始，村里70岁也上的老人开始陆续去世。97年前，每逢好天气，村里70、80岁的老人都要聚到村前晒太阳，足有一长队。现在过70岁都很稀少了，村里的肝癌、食道癌多了起来，村里40、50岁的人身体基本都不太好，又不敢到医院检查，就耗着。

河水虽然污染了十几年，但问题依旧没有解决。最近又听说了一个新说法，据说这条河只所以没有被治理，是因为被闸住了，不能流到安徽，所以胡锦涛不管。所幸的是某村在京城里出了个人物，只是现在还驮不动雾，等过几年势力起来了，就把这条河给治理了。

虽然这个说法经不起推敲，可是沿河的老百姓都很相信。也许很多人会说老百姓怎么这么傻啊！其实是不懂老百姓的苦，他们实在是没有法子去改变现状，不得不找个希望来自我安慰。

这让我想起了解放前，据说太爷爷那时候（一九二几年），土匪、兵匪横行，很多村里都成立了红枪会，会众们都坚信入会后身体刀枪不入。你也可以说他们愚昧，但是我不知道如果他们不这样做，还会不会有反抗的勇气，还会不会有其他的活路？

改革三十年，农民的信仰不但没有与时俱进，事实表明还倒退了。与党和政府的关系不是近了，而是隔膜了，甚至于走向对立了。人民对鬼神的信任远远超过了对人民政府的信任。人民利益遭受损害之时，不是指望共产党，而是寄托于朝中能有家乡权贵。不知道是农民疏离了党和政府，还是党和政府抛弃了农民？

前三十年四旧基本上被消灭，后三十年却又堂而皇之的回来了。精英们越来越现代化，越来民主化，而老百姓却越来越封建化，越来越保守僵化。看来精英们又有话说了：“过错完全在老百姓，你们怎么就不能与时俱进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