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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国吾民(1-2)

2025-02-25 文摘 评论 阅读
  

  吾国吾民
之一:铁蛋的鱼  

  

  铁蛋其实长得很白净,并不是象铁蛋一样又黑又圆。因为他是家中唯一的男孩,父母希望他能象铁蛋一样结实。这也是农村的一种习俗,认为小孩子嘛,乳名越贱越好养活。  

  

  铁蛋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但他是个恋家的人,并不想象别的年轻人那样外出打工。于是在家呆到二十二岁,结婚后,他的媳妇就不乐意了。这也难怪,那几亩责任田的庄稼,留下全家一年的口粮,最多也只能卖到五六千元,再去掉油盐酱醋,哪里够得上一年老小的吃穿用度?  

  

  万般无奈之下,铁蛋只好哭丧着脸,在父母和妻儿的眼泪汪汪中,跟着村里的建筑队到外面打工。  

  

  但他虽然生在农村,却自小就是掌上明珠,整天抱着书本,从来没干过什么重活。所以,他既不够资格做攀到高高的脚手架上的大工,也不能做抬砖和泥这种纯体力的小工。好在工头看他可怜,让他去学电焊。  

  

  但他眼晴有些近视,开始时,手脚又不利索,头就离焊枪很近,脸就被强烈的紫外线烤得红一块紫一块的,很快就起了斑斑点点的水泡。水泡破了结疤,结了疤再起。为了害怕父母担心,他没敢告诉家里。  

  

  当年回家过春节时,他甚至害怕见人。下了车,躲在村外的一个草垛旁,直到天黑才敢进家门。父母和媳妇一看他的样子,心里明白了七八分,抱着他,一家人痛哭不止。  

  

  既便这样,还得外出。就这样在建筑工地上做了几年电焊。好在这个时候,工钱己经比较容易拿到手了。他终于积攒了三万元,恋家的铁蛋有了这三万元,再也不想外出打工了。  

  

  他用这钱,托关系走门路,最后私下把两千元塞进村书记的口袋。村书记算是点头了,他承包了流经村中一段河床做鱼塘,放了两万条鱼苗。整整两年,他和父母、媳妇四人轮流守着鱼塘,撒鱼苗、喂食、防盗,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一家人的精心饲养下,鱼们个个长得又肥又大,一家人笑得合不拢嘴,以为终于找到了一个发家致富的门路,铁蛋再也不用外出打工了。  

  

  为了卖个好价钱,铁蛋一家商定,准备春节前夕再起鱼。两万条鱼苗呢,就算成活只有一万条,就算每条只能卖十元,一万条也得卖个十万八万的不是?就算孝敬完村长和村里的另外头头脑脑,落下的钱,也比外出打工强得多。  

  

  可人算不如天算,在起鱼的前几天,不知从哪里冒来一股黑水。这股黑水流到哪里,哪里的鱼就死。铁蛋急了,发动一家人想把这股黑水堵住,没想到,这股黑水越流越多,越流越猛,竟然整整流了三天三夜,把整个河床都染黑了。  

  

  鱼们甚至连挣扎都来不及,就死的死亡的亡了。那些天,整个河床都是鱼肚白。开始时,黑蛋一家象疯了一样去捞鱼,或阻止别人捞鱼,但到后来,死鱼太多,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大条一大条的鱼,被别人捞进家门,欲哭无声。  

  

  有一两个月,鱼塘的那股黑水,甚至包括整条河都被染黑了,在数九寒冬发出一股股腥臭气。有人说,那是村西塑料厂的,有人说,那是村东钢厂的,又有人说,那是邻村铅厂的。但无论是哪个厂的,都是没经处理的排污水无疑。  

  

  铁蛋没奈何,只好找到相关部门。但人家说,不知道是哪里排放的,让他自己找。于是,他循着水流的源头,拿着化验用的水质样本,在农村和城市之间来回奔波。但却象一只皮球似的,被人从村里踢到镇上,又被镇上踢到县里,如此反复,踢来踢去,整整被踢了半年,也没有踢出个所以然来。  

  

  现在,铁蛋又跟着建筑工地出去打工了。好在,他己经会熟练地使用焊枪了,也知道如何和焊枪保持一定距离,脸上再也不会起水泡了。  

  

  当然,他的脸,再也没有了当初的白净,而是成了标准的中国农民本色:红黑粗糙,越来越和土地的颜色融为一体了。 

  

  吾国吾民
之二:村支书沈旺才的理想

  

  
  严格地说起来,沈旺才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农民,因为他是村党支部书记。并且,他坐在这个位子上,己经超过二十年了。
  所谓的村,可不是那种百八十人的小村,而是九个生产队组成的一个大村,每个生产队又分为两个小队。以每个生产队一千余人计,十个小队最少也有一万余人。
  做这样大村的党支部书记,油水自然很多。村里土地被人承包他可以拿钱,计划生育罚款他可以拿钱,建路、建桥、建桥、建房等等他可以拿钱,二十多年来,他拿钱的渠道可谓五花八门。几乎上面每个政策下来,他都可以从中谋利。
  村里人都说,他命可真好。不但官做得越来越稳,生意上也是一把好手。
  去年,钢材成为暴利,村里建了钢厂,他是股东之一,另外几个,也都是他的侄儿等人。虽然钢厂因为建在农田和村庄边,污染严重,几度被封。但拿钱到上面一活动,就又可以生产了。他拿去活动的钱和他生产钢材所赚的钱相比,可以说是九牛一毛。
  他儿子没考上大学,他就托人把儿子弄进了县里的种子公司。后来,因为种子公司都被更有权势的人承包了,他就让儿子承包了村里几十亩地,制种子卖给农民。那段时间,村里只能使用他儿子制的种子,价格又贵质量又不好。
  二十多年,有多少小孩长成了青年,又有多少青年长成了壮年?因为村书记的权利实在是大,很多人眼红不己,但没有用,沈旺才还是坐得很稳。这不仅因为,沈旺才上面有人,还因为,每到换届的节骨眼,他都要给上面塞钱。
  一提钱,所有人就气馁了,村里有几个人能比做了二十多年村支部书记的沈旺才有钱呢。就连他的副手,己经做了二十多年村长的张志勇都无可奈何。
  按照行政职务,村长只能算第二把手。常言道,官大一级压死人,村长的权利自然比书记小得多。也因此,这么多年来,张志勇相对低调。即便他再低调,也不是省油的灯,但相对沈旺才来说,人缘就要好一些。
  张志勇的人缘比自己好,沈旺才当然坐不住,担心位置坐不稳了,就千方百计想撵走张志勇。混迹官场多年,他自然会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于是,在他的极力推荐及奔波下,张志勇被任命为隔壁村党支部书记。
  理论上讲,从村长到村党支部书记,张志勇是升职了。实际上,到别村做官,别村自然己有别村的官场规则,岂能容他一个外人做得安稳?再说,张志勇也是个五十多岁的人了,哪里还有精力在别村重组自己的官场人际关系网?就算好不容易组建起来了,自己也到了退休年龄,得不偿失!
  所以,虽然任命书都下来了,张志勇也非常坚决地拒绝赴任,并扬言:“宁愿下台,也不去就任!”
  这么多年,张志勇在上面也有一定的权力关系网,沈旺才不敢太强求他,最后事情只好不了了之。
  但因这件事,沈张两人的不和就摆到桌面上了。前几天,张志勇的弟弟竟然当着很多人的面说:“旺才哥,你怎么还不退呢?退下来也让我哥尝尝当书记的滋味,不行吗?”
  这让沈旺才更加尴尬,他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争取再干五年,也就是六十岁,直接从书记的位子上退休!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他早就过了六十岁,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打通了关系,把年龄改小了最少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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