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80后对面饼婆婆的发散想法　　

　　

时间：周末正午，就餐时分。地点：宁波路。熟悉的人会知道，这是条与南京路仅仅一街之隔的清净街道。人物：某七八十岁的婆婆，衣衫褴褛，头发蓬乱，全身上下都肮脏邋遢，估计不是乞丐便是靠捡破烂为生的。

没能判断清楚她准确身份的主要原因是我的注意力完全被她手中的面饼吸引了。不知那块饼本就是掉落在地下被她捡来的还是由于她手实在太脏抓得饼也脏了，总之看到那黑乎乎难以名状的样子，我想正常人都不会有任何胃口了，即使有人食欲旺盛对色香味这三要素没有任何挑剔，恐怕也要担心一下病从口入的危险吧？可是这位婆婆却如获珍宝，咀嚼姿态津津有味，岂止凛然不惧，简直是悠然自得了。——这叫旁观者是该钦佩还是悲哀？

我这个人，一向是匮乏多余的同情心的。到今天为止遇见过了丐帮老少无数，尚未施舍过任何财物。固然是人穷志短，自己尚且养不活自己，不敢奢谈兼济天下；另外，一方面是由于知道所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骗子的故事听得多了，就老是怀疑别人是做戏要骗取自己的同情心；另一方面，也会想及，做人而至于成为乞丐，必然也逃不了有自己当初不争气的过错，因果报应，最后才身受惩罚。——当然，以上小心思都免不了自我解脱的嫌疑，其实最重要还在于，我也不敢相信这种情形可能由个人或少数人凭借一己之力就解决了。而作为一个社会现象，他凸显出社会责任与公众责任的缺失，想也明明不该由个人负责。

像今天这样的一件事一个人，反正是无法让我看出有任何欺骗或者咎由自取的因素在里面的。退一步说，即使她身陷今日的困境有自己的缘故，就冲着这么一大把年纪份上，我想也应该够得上再获得一个留条活路的机会罢？而更为严重的：这样的问题，就算仅仅是偶尔发生的的小概率事件，也已经足够叫人遗憾了，尤其是还发生在我们这样有中国特色的什么主义国家里。但可悲的现实是——虽然我们、尤其是我这样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尚没有直观的看见感受到，但只需稍稍动动脑子，就能从一些简单的事实里推知这绝非孤立的小麻烦——我国的基尼系数已经突飞猛进跃过0.48[1]，早超过了0.40的警戒线远甚。这意味着贫富分化的严重程度已接近足够引发社会崩溃的边缘水平了，那么自然我不应当奇怪在一条街上见到靠垃圾——不是垃圾食品——果腹的老人而跨过一条街就是熙熙攘攘的物质天堂。

　　

当然这个问题也绝非是中国独占其盛况。资料显示[2]，美国工人阶级的实际工资收入长期处于下降状况（美国《芝加哥论坛报》1999年9月6日报道说，在过去20年中，美国几乎所有工人的实际工资都有所下降，而个人年工作时间比1980年多83小时，增加近4%）。这情形发生在当今地球首屈一指的强大国家，发生在我和我的同学们趋之若鹜的、最最富有的、最最自由的、与我们意识形态迥然不同的国家，让我领悟了马克思关于资本枷锁无处可逃的阐述：“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劳动已经失去了任何自主活动的假象，而且只能用摧残生命的方式来维持他们的生命”[3]。　　

不过，必须承认，我对那些资本主义社会腐朽堕落灯红酒绿的生活依然心向往之。除了某些穷光蛋对大富豪的敬仰之情外，我想和大多数人一样，我还是会觉得人家在很多问题上确实就是做的更有保障也更民主，先别管那是真民主还是假民主。犹记得卡特里娜飓风过后，这边厢布什在慰问重建忙的不亦乐乎，那边厢他老妈居然说话不过大脑讲什么“这里的人（多为黑人）比飓风前生活得好”“我所听到的是，他们都想留在得克萨斯州。每个人都留恋这里的殷勤款待……而且这里的许多人，你知道，他们不过是些穷人，所以，这里对他们来说正合适，”[4]，结果被舆论的口水淹的无地自容惨不忍睹。换一个角度想，虽然黑人或拉丁美裔之流群体在美国社会中依然处于较低的弱势阶层（插一句，听说他们的地位还是比勤劳勇敢的亚裔高？这是为什么捏？），可社会保障依然不敢明目张胆在物质或精神上抛弃他们，即使没有工作生活在贫民窟，你看看人家带的枪支开得摩托——政府也不能出台政策说好了你们自己不求上进素以我们不管你了让你们吸毒犯罪自生自灭吧——这样两手一摊不愿帮忙的态度任何人如果胆敢表达出分毫肯定会被谴责至死，因为连总统母亲、前第一夫人这样的主流精英都不得不举手投降。对比某些敢于大放厥词认为“8亿农民和下岗工人是中国巨大的财富，没有他们的辛苦哪有少数人的享乐，他们的存在和维持现在的状态是很有必要的”的经济学家[5][6]，我们怎么好意思谈和谐？人家的贫富差距还没咱们打呢，虽然是在那块土地上产出了身家数百亿的比尔盖茨，年薪千万计的华尔街高管。

　　

当然，对于老美们共同富裕了的和谐——先别管他是不是阶级差距也很大——我们也心生疑窦：作为一个占世界人口6%不到的国家，居然消耗了全世界50%的资源[7][8]，认为它对其他地方的贫困没有责任是必然说不过去的。新自由主义经济学派也好，凯恩斯主义也好，无论多么巧舌如簧，有没有人敢言之凿凿大声反驳某伟人关于资本逐利性和剩余价值理论、资本剥削实质的论断？新大陆一派和谐欣欣向荣了——姑且不论在这次萧条中一片萎靡不振产业收缩的境况——莫非真只因那片土地上人民辛勤劳动科技无比昌盛？高官们把玩的金融杠杆比尔盖茨构思的Windows多么高科技也好，高管们把玩的金融杠杆创造的附加值多么巨大也罢，敢问你的实体经济在哪里？你的制造业在哪里？作为一个无论从自然资源、人力资源还是技术资源角度讲都完全应该成为制造产业巨擘的国家，却为了追逐自己的巨额利润而制定一批置实物制造业于不利地位的不平等贸易规则再明目张胆吞噬他国劳动产值，通过这样的方式来维持自己的高水准生活条件，是不是不负责任的行为？可笑我们还削尖脑袋向人家的聪明思路致敬看齐，信誓旦旦要“将劳动密集型向知识密集型转化”——转化个P！现在的问题是人家打心眼里就不愿意带你玩：不剥削一个世上人口最多国家的劳动那剥削谁去？如果世界上平白无故再多出十三亿赋予人口，岂不是只好大家一块榨干亚非拉其他兄弟去啦？

举个例子。根据世界银行一份独立调查报告显示[9]，近期（2008年）粮食价格的上涨至少有75%的原因与生物燃料有关。北美和欧洲的广阔的土地改种玉米、油菜籽等作物，目的不是用作口粮，而是当作燃料烧掉。那好，如果中国也如法炮制，把农田全改油田，靠进口粮食解决世界22%人口的吃饭问题行不行？你看，有转基因这么高科技的手段内含在里面，我们想必是有利可图的，这可不就是典型的劳动型转化为知识型了么？可是人家绝对不会同意你这么干，因为这么一来马上其他人都要饿死了。这个威胁太大了，所以没人敢带你玩。

世上哪些国家可以得到允许被超级大国带着一块走“咱们共同富裕让他们水深火热去吧”的和谐发展模式呢？比如说，以色列。我们且不论“咱们的神和历史说住哪咱就要霸住哪”的思维模式多么奇怪，只说犹太人自诩该民族多么勤劳勇敢精明坚忍，但是以色列的繁荣强盛完全都是由于他们社会主义农场的高效和其他地方犹太财团的支持？就真没有一点点成就来自于他们占住了加沙100%的淡水水源扼住巴勒斯坦咽喉的原因[10]？被分隔成数百个难民营的巴勒斯坦人民，虽然尚未可知其勤劳与否，想来凭着层出不穷的人肉炸弹还是昭显了其勇气可嘉的，惜乎只因人家头上没事爱过快白毛巾——可能还不许吃猪肉？——就只剩被堵在最底层不得翻身的命运了。

对比一下就知道，中国在别人眼中的定位，是注定要被堵在最底层的，至少其中大多数人是要被无情堵住的，这甚至极有可能根本与意识形态无关——资本这个无情之物凌驾于任何人之上雄踞食物链最顶端，财富敛聚之势不容更改。即使国家可以强势介入尽力阻止个人的资产集中，那么国家间的财富单向流动莫非能去靠联合国来干预么？

　　

一部分人的幸福生活总是建立在侵占其他人利益的基础上，而这分化的趋势看起来像是人类的本质属性。是谁说过“剥削有理”？本来我单纯的想，有理就有理吧，至少给人留条活路，很难么？其实可能它就是真的很难。扪心自问，换了我是既得利益的那部分，也许每天混迹于上流，其他人的悲惨苦难根本看都看不见，心里自然安稳的很，又何必考虑是不是要给他人留活路？

回到最开始那个老婆婆。基于刚刚阐述过的理由，不得不怀疑我们伟大祖国的不少一部分人将来会不得不向她看齐。当然也许生活状态没那么糟糕，但究其本质则庶几近之。而我们甚至都无力帮了自己，更别提帮上她了。那又如之奈何？

欧亨利在《四百万》里说他关注的就是这底层人民，可好像也没什么办法，只好给幻想出个郎情妾意的美满结合（《盛装出游迷失记》）让人欣慰一把。这倒还不如弗诺文奇来的爽快——按他的预测，说不定2030年前就会发生“超人剧变”（《超人剧变即将来临》），机器人可能就比人聪明了——那倒是不用考虑人类社会这档子芝麻小事了。

　　

References:

[1] 张源, 梁丹丹. 缩小居民收入差距的税收政策调整. 2009, 3-6. http://www.studa.net/shuiwu/090306/13453690.html

[2] 叶劲松. 驳格林斯潘的中国储蓄造成美国经济问题论. 2009, 3-18. http://www.wyzxsx.com/Article/Class20/200903/74713.html

[3] 马克思, 恩格斯. 德意志意识形态.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Vol. 3: 75-76.　　

[4] 福州晚报. 美国拨款518亿美元救灾. 2005, 9-10. http://www.66163.com/Fujian_w/news/fzen/fzwb/20050910/GB/fzwb^8806^^Wba08004.htm

[5] 王龙. 厉以宁在代表谁说话？http://forum.techweb.com.cn/biz/thread-236-1-1.html

[6] 黎阳. 泼水易收的厉以宁. http://cache.tianya.cn/publicforum/content/no01/1/371554.shtml

[7] 金宝瑜. 美国“民主政治”六讲. http://www.wyzxsx.com/Article/Class20/200903/73602.html

[8] 五道口议事厅. 当代金融家. http://www.pinggu.org/bbs/Archive_view_48_426281.html

[9] F.威廉·恩道尔. 世界银行的报告证实了生物燃料对粮食危机的重大影响. http://www.wyzxsx.com/Article/Class20/200902/70476.html

[10] cinema. 电影沙龙：《加沙与死亡》现场讨论. http://www.wyzxsx.com/Article/Class16/200903/7489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