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膏厂女工

那年进厂我也像一只上好的牙膏
头戴红色小圆帽，太阳下
我也像走出童话里的公主
有着地球上最值得骄傲的年龄
十八岁，肤色像雪地没有肮脏的兽印
十八岁，体态像圣诞树也袅娜万千
日日夜夜，充满令人神往的时刻

以后，每天都有人挤我
清晨挤我，挤出了利润
挤出了一辆辆桑塔纳轿车
每天下班我挤公共汽车
回那间小玻璃杯一样的家
晚上挤我，挤出了剩余价值
挤出了一座座我永远住不起的宾馆
每天穿过积满污水洼的小巷
回那间小玻璃杯一样的家
挤呀挤，从春天挤到秋天
挤呀挤，岁岁年年地挤
挤扁了，翻过来挤
哪管我抽搐默默流泪
挤短了，拱动我的全身挤
哪管我痉挛默默流泪
挤得我面目全非
一生我都被不停地挤
挤净了，我里里外外伤痕累累
挤光了，我剩下一个变形的躯壳
雪白了你们一付付牙齿
永远说着貌似真理的谎言

附言：人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声声向诗坛贱价拍卖自己的嗥叫和献媚声；人消失了，人民被那些诗商诗政客们忘得一干二净。

一九八八年十二月　ＭＭ
发表于《劳动界》诗歌第一辑

兵工厂老工人阿福简历

　　　　　　　　胡同

一部人生翻东翻西
翻不到功成名就
翻不到荣华富贵
一部人生翻南翻北
翻开来刀光剑影
翻开来枪林弹雨

阿福造了四十年准星
阿福政治面貌群众
阿福的准心瞄得准苍蝇
阿福的枪杆支援世界革命
呼呀嘿
一部人生翻天翻地
一部人生翻里翻外

阿福评不上优秀工人
阿福偶尔表现人类良心
阿福的枪杆不够信得过产品
阿福常常想念乡下母亲
呼呀嘿
一部人生放着没用
一部人生丢了可惜

阿福的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阿福的家里一直没彩电
阿福的革命就要革到底
阿福还剩下七八只准星
阿福千万不要忘记提高警惕
呼呀嘿
一部人生七八条枪
一部人生排满了准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