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言:羊图腾
羊 图 腾
一、多利姑娘的肖像画
这是一个数千万年前,发生在地球上的故事,那时候,地球上还没有人类,天蓝得就像草场中央的湖泊,水清得就像晶莹剔透的镜子,云白得就像绵羊身上一尘不染的绒毫,草场丰茂得就像绿波涟漪的毡毯,虽然还没有人类在这个世界上瞎捣乱、穷折腾,但已经有了豺狼,有了虎豹,有了秃鹫,有了狐獾,甚至也有了猿们在森林中出没。
只是那时的虎,并没有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么彪悍,即使是东北虎,也不像现在的威猛,或者说,更像现在的豹子或猞猁。而狼呢,也没有现在的狼壮实,个头跟农村人喂养的看楼护院的小笨狗差不了多少。鹰鹫之类的翱翔动物呢,就更不用说了,比鸽子也大不了多少。总之,那时候所有的动物,从个头上看,都要比现在的动物小很多,所以,考古学上称为“始祖虎”、“始祖狼”或“始祖鸟”等。
突然,有那么一天,从老远老远的外星星上,冒然飞来数十名外星“人”,见这蓝色的星球到处莺歌燕舞,阳光明媚,春意盎然,植被青翠,流水潺潺,几乎适宜各种生物生存,而且,除没有直立行走的人之外,造化已孕育出所有的生物,尤其是动物种类,几乎是应有尽有,于是,他们就地取材,开始着手进行创造人类的工作。而在创造人之前,外星人要做的一项工作,就是按照她们自己的模样,把具有独立思维、超高智慧、能直立行走并具有创造创新能力的“外星人”, 一批一批男男女女的复制到地球上来。而在克隆复制自己之前的第一项科学试验,则是从克隆复制羊开始的。
多利姑娘就是经外星人高科技克隆,并添加了一些外星人的思维基因后,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一只漂亮母羊。
克隆,真是一种美丽的技术,这在多利妈妈身上,得到了完美体现。
多利姑娘从被外星人克隆“咩咩”落地的那一刻起,就倍受动物世界关注。它不仅是一只凝聚了宇宙数十亿年,添加了外星人思维基因,采取最高生物技术克隆复制科技羊,而且还是一只集慈祥和蔼、聪明漂亮、智慧英雄为一身的完美羊,同时,也是一只特别贤慧能干的母亲羊。在很小的时候,大约一岁几个月吧,多利姑娘就做了妈妈。从那时起,多利妈妈一直是整个种群中,让成千上万的羊只羡慕和赞誉的伟大的母亲羊。
说多利妈妈慈祥,是因为它特别疼爱孩子,虽然多利的孩子们,绝大多数都是举止文明、行为优雅,像母亲多利一样温柔温顺的小绵羊,但毕竟羊生九羔,只只不同,其中自然不乏淘气的,调皮的,顽劣的。当然,无论这些羔羊们多么捣蛋,多利从来都不打骂自己的孩子,谁哭得最凶,就给谁糖吃,就给谁奶吮,谁闹腾得厉害,就送谁去出国留学,如果真闹得不像话了,甚至闹出大乱子了,多利妈妈就干脆奏明领头羊,给这帮爱捅篓子惹麻烦闯祸的孩子分一片草场,再带上一群小母羊,做首席执行官去。尽管种群中确有一些其它母亲生的羔羊们,抱怨领头羊和皇后羊多种妈妈偏心眼,但多利的孩子还是留学的留学,做首席执行官的做首席执行官,比起其它的羊妈妈们生的那些成天被狼群虎豹追赶得到处乱钻,或被其它成年羊牴得无处藏身的小母羊、小公羊来,多利的孩子是幸运的,更是幸福的。
当然,说多利孩子们捣蛋,也不是常规意义上那种偷草摸水式的使坏,而是心眼多,脑子灵活的那种鬼灵精式的聪明。其实,多利的孩子们还算争气,它们在留学的留学、做首席执行官的做首席执行官,作为羊的近期目标基本实现以后,捣蛋的羊也就不那么捣蛋了,变得温文尔雅起来,像个老深究;留学的羊呢,更是头悬梁、锥刺骨,个个学有成就,更像博士和教授了,这一点,至少让多利妈妈在颜面上争足了荣光,它们兄弟姐妹之间呢,因为暂时没有利益上的矛盾,因此在秩序上呢,也保持了基本的稳定。
因为下面专门会有一个章节,将全面叙述介绍多利妈妈的孩子们,在此就不一一赘述了。
说多利妈妈和蔼,是它从来没有和其它羊只,包括其它动物争吵过,即使是在少草没水的干旱季节,多利也没有和任何羊只,包括同任何动物争过吃的、喝的。在这方面,多利的确是只圣贤羊,它宁肯饿死渴死自己的孩子,也绝不跟其它动物发生争执,在极端气候条件下,多利甚至会把草场和种群仅有的水塘,让给其它动物解渴。多利自豪地说:这叫韬光养晦。因为有如此高的境界和觉悟,它的两支本来就显小的犄角,在外面览食时,一般都要包裹一层厚厚的细腻绵润的羊绒,一是为了保护犄角,免得争风吃醋时同其它母羊牴折。最重要的是,多利担心自己一时不慎,控制不住自己对豺狼虎豹的仇恨,万一跟它们擦角走火,牴到人家而引发种群冲突或地区战争。
说多利妈妈聪明,这自然是不争的事实,因为多利的脑细胞中添加了外星人的思维基因,因此,它虽然在丛林中是最弱最弱的弱者,经历过太多太多的危险,但却从来没有让凶狠残暴的豺狼虎豹伤到一丁点皮毛。说多利妈妈漂亮,是因为它什么时候都穿一身雪白柔和的羊绒衫,即使是被野兽追逐得落荒而逃,或者在连续两个多月的雨季里,被路上的泥烂、林中的枯叶弄脏了自己云朵似的毛皮,多利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清洗掉身上的泥土,梳理好自己的毛绒,头上两支小巧玲珑的犄角,虽然没有公羊们的犄角华丽、硕大,也不能用来同豺狼虎豹打拼,但多利总是将它保养得像雨后的春笋一样光洁鲜亮。始终以崭新的形象和面貌出现在头羊、公羊和羊群面前。
二、多利和它的孩子们
多利妈妈惊艳四方的秘诀,是它有一颗聪慧善良的雌羊心,一张清瘦但却美丽漂亮的俏羊脸,外加一副永葆青春活力的母羊味,这如同我们今天公关场合的美女一样,自然招致了太多羊先生们的爱慕和眷顾。而多利妈妈最负盛名的伟大功绩,还在于它对整个羊群的特殊贡献,不仅仅是生养了最多的羔羊和公羊,而是它把自己大脑中存留的外星人思维基因,通过遗传方式,毫无保留地传导给自己的孩子们。因此,多利妈妈就成为整个种族中,抑或是整个一部羊类文明史上,生养了许多顶级大知识分子精英羊的伟大母亲。它的孩子个个都是聪明出于多利,而智慧和思维方面,更胜母亲一筹的出乎其类拔乎其萃的精英羊。
直说吧,多利妈妈除了是几任领头羊,明媒正娶的正房太太外,还跟许多风流倜傥、魁梧伟岸的元老派公羊们,保持着非同寻常的暧昧关系。因此,在短短五、七、六年时间里,就生育了二十七只羔羊。现今呢,留学的留学,做小首领的做小首领,绝大多数,都已经学成归群,在羊群中发挥着知识改变命运、知识就是力量的不可估量的巨大作用。
比如,跟第一任领头羊生的孩子,自然是羊群中的太子了,因为这第一任头羊的两只犄角,像一对颀长尖锐的流线性长矛,为了显出其姓氏的悠久古老,显示出在种群中深厚的文化底蕴及高贵的身份,就以“蟊”为姓,孩子们依次叫作“蟊鱼虱”、“蟊鱼兽”、“蟊鱼禽”等。
跟第二任领头羊生的孩子呢,因为这头羊长得虎目豹项,可惜面颊瘦俏,尖尖的下巴上,长着一撮挺神气的小胡须,面貌酷似聪明的狐狸,智慧呢,就更不在狐狸之下了,是种群中最牛皮、最有知识和智慧的伟岸公羊,因此,孩子们就以“狸”为姓,依次叫作“狸蚁狰”、“狸蚁狞”、“狸蚁猛”、“狸蚁狲”、“狸蚁狨”、“狸蚁獦”等。
在做第二任头羊的太太时,多利又跟种群中几只能言善辩、思维敏捷的巫师羊,生了一大串羊苗,因为这些孩子的父亲们都是羊群中的巫师,不仅拥有羊群中最漂亮、最尖锐、最强硬和最硕大的犄角和最魁梧的体魄,而且个个都会装神弄鬼,打卦看象,要真正弄清楚这些孩子的亲身父亲,还得做什么“DNA”测试,为省却这道工序,羔羊们又能以弟兄相称,不至长大以后,发生兄妹乱伦和交恶角斗之类伤风败俗的事,经羊群中的元老们研究讨论,索性全部以“巫”为姓,按出生时间排序,分别叫作“巫鲸鲶”、“巫鲸鳊”、“巫鲸鲢”、“牾鲸鲽”等。
而多利姑娘跟其它不明身份的公羊们,在草丛中、林木间,偷偷摸摸遮遮掩掩地还生有一批小羔,这些孩子生下来以后,在羊群中一般没有什么正式名分,得先在山洞里、水沟中,藏匿着生活好长时间,稍稍大一点之后,才能被多利姑娘羞羞答答地,逐一引见给孩子的父亲和种群中的元老们。因为这些羔羊们,是在山洞和水沟中藏匿着长大的,没有享受到充足的阳光照耀,也没有吮吸到营养丰富的羊奶,刚同元老们见面时,其面目形容比蟑螂还要猥琐,比苍蝇还要恶心,所以,元老们就赐这一干兄弟姓“蟑”,取名“蟑猥蝇”、“蟑猥蚊”、“蟑猥螨”等。
而多利呢,其实还有一批身份比这些“蟑”字辈的孩子们,要蹊跷奇怪百倍千倍的羔羊们呢,由于这些羊的身份太过低贱,自幼就因为自卑,养成了外表谦恭儒雅,内心倔犟好胜,时刻想着如何能够迅速地在种群中出羊头地,因此,这帮孩子从小练就一手像哈巴狗一样逢迎赞美之类的好把戏,常在元老羊们跟前做些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之类让正直善良的羊们很是不屑的龌龊勾当。可那些年迈昏庸的元老羊们,自知活不了多久,每只元老羊都抱一副乐呵一天算一天的心思,总是被多利的这帮野羔子们哄得心花怒放,因此上,也就越发喜欢这套鬼把戏。所以呢,冲着这些羔羊的机灵聪明劲儿,和天天哄逗元老们开心的精神,聪明的元老羊们,就以鬼怪故事中,掌管追魂索魄的恶鬼“黑白无常”为谐音,以机灵劲十足的小食肉动物“獐”、“狈”、“獾”、“狐”为姓,加上多利妈妈又想着要生几胎跟自己一样漂亮聪明的母羔,所以,这批羔羊的名字,就多少参杂了多利妈妈想要生一些母羊的寄托,因此,就按孩子们的出生先后,称作“獐巫娼”、“獾巫娼”、“狈巫娼”了,“巫”,是能掐会算、预卜未来的意思,“娼”嘛,那时候还没有现在的“娼妓”一词的贬义,而是雌性动物美丽漂亮的意思,以期望日后生出的孩子们能有几只母羊,同时也表示,即使是母羊,也绝对不是“咩”字辈的弱小动物,而是跟獐啦、獾啦、狈啦一样的聪明、多智,最终能成为羊类的精英。
真是皇天不负有心羊啊,经过多利妈妈的不懈努力,终于生出一只小母羊来,这小母羊一出生,就跟“狸”姓的公羊和“狸”姓的哥哥们极为投缘,多利也十分疼它、爱它,于是,就姓了狸,芳名“狸蝇貉”。
当然,多利妈妈的最大贡献,还不仅仅在于生养了二三十只羔羊,而是除了这位叫狸蝇貉的是只母羊外,竟然全是清一色的小公羊,虽然多利有些遗憾,但却为整个种群增添了无限的生机和活力。
好在羊族里面,并不太计较出身,而且,多利的孩子,多多少少都跟头羊们有些扯不清说不明的瓜葛,加上多利妈妈在羊群中的崇高威望,在头羊中的无限魅力和在整个种群中强大的活动力和游说力,特别是由于多利姑娘的克隆身份,它的孩子们同样拥有思维基因,天资聪明,勤奋好学,善于思考,善于把掌握到的羊知识,揣摩来的思维成果,运用到具体的实践之中指导吃草反刍和饮水。
因此,多利妈妈的孩子们稍稍大一点以后,除了那几只捅了娄子做了各草场首席执行官的调皮羊、捣蛋羊之外,就被羊公馆以公派留学的名义,全派遣到非洲草原、亚马逊平原、美洲湿地、澳洲森林等著名的羊学府留学深造,从而成为清一色饱读经书、学贯中西的留学羊。就连那只名叫狸蝇貉的小母羊,都被派到了海外学习性解放、性放纵、性娱乐。近几年来,这些留学海外的羊们,基本上全都学有成就,不是著名经学家,就是著名性学家,再不就是著名的思想家。比如小母羊狸蝇貉,学成归群后,由于思想解放,蔑视贞操,累累挑战数百万年形成的道德底线,就成了整个羊群中,抑或是整个动物世界中,最负盛名的性娱乐专家。
难能可贵的是,这些小公羊和小母羊学成后,并没有忘记生它们养它们的草场和营地,纷纷放弃非洲草原、亚马逊平原、美洲湿地、澳洲森林等丰茂的草坪,充足的淡水,放弃海外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和博爱、自由、民主、平等、性自由、性解放等生活方式,回到祖祖辈辈繁衍生息的草场。因为这些留学海外的羊只,一般都拿到了“博士”、“博导”、“教授”等头衔,这些孩子们尤其擅长在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中,谋划和平共处之类的规则,因此,多利的孩子们就成了整个羊群部落中,最负盛名的大学者和文化羊,这一点,又很是令当任头羊赏识不已,领头羊还把“尊重知识,尊重羊才”八个大字写成条幅,挂在自己经常卧着靠着反刍的一棵松树下,时不时地提醒自己,“羊才是比阳光还重要的第一要素”,生怕因为自己不慎,慢待得罪了羊群中的知识分子,被它们嚼舌头、说闲话。而且,为了充分体现自己礼贤下士、求才若渴的绅士气派,当任头羊在这些留学羊只们归群后不久,就把这帮饱读经书的孩子们,调到头羊府担任参赞和知事,充任领头羊和元老羊们的智囊团,辅佐头羊对整个种群进行领导,并对羊群中的历史弊端进行改革整合。
不仅如此,而且对多利早年已经册封到各草场,做了首席执行官的其它公羊们,又全部予以加官进爵,还选派了数十只小母羊,为这些地方诸侯们担任殷勤的小秘书。
俗话说,妻为夫贵,母为子贵,这虽然是早已废除的陈年皇历,但在羊群中,却是刚刚引进的新观念、新思想、新潮流,而多利妈妈呢,一下子就占了两项:既是为羊之妻,又是为羊之母,而且是领头羊之妻,诸侯羊、精英羊之母,因此上,这多利妈妈呢,自然而然受到了上至王室,下至不入流的老、弱、病、残、伤各色羊等的无限尊敬和敬仰。
三、多利也有闹心事
当然,多利妈妈虽然威望崇高,即便是现在年事高了,仍然被当任头羊宠爱有加。但这动物世界也真怪,尽管多利是经克隆来到这世上的,但除了种群中给它以丰厚待遇外,其它方面,竟然也跟羊世界中千万只普通羊一样,有它自己的闹心事。这些闹心事倒不是因为吃穿方面的政治待遇或经济诉求方面的问题,而是集中体现在它的孩子们身上,这些小羔羔们,会冷不防就被那些可恶的虎仔子呀、狼仔子呀、豹仔子们逮了去吃,甚至会被天上翱翔的鹫鹰们叼了去吃,早年跟第一任头羊生的蟊蚁兽、蟊蚁禽等众“蟊”氏兄弟们,早已先母亲而去,只留下一个叫“蟊鱼虱”的长子了。最近,跟第二任头羊“狸”先生生的狸蚁狰、狸蚁狞、狸蚁猛、狸蚁狻、狸蚁狨、狸蚁獦们,狸蚁狨、狸蚁獦,又不见了踪影。
问题是才刚刚不见了狸蚁狨、狸蚁獦两兄弟,这蟑氏一族的孪生兄弟蟑猥蚊和蟑猥螨,也在一次同狼群的遭遇战中,走失一整天了。官方公布的消息是“失踪”。是啊,这种公布的确显得十分羊性,符合羊妈妈们自我安慰的心理需要,是一种天才的设计,“失踪”,想一想吧,这是多么暧昧的一个词啊,至少,官方宣布羊只“失踪”,表示这些走散的羊们,还有一线生还的希望呢,对于羊群中众多的经常会“走失”孩子的母亲们来说,当然要比直接宣布“牺牲”或“殉职”,要羊性化许多了。所以,羊世界里面,我们经常能听到它们的母亲们,时不时会“咩咩”叫着寻找那些“失踪”的孩子。
虽然羊府如此羊性,如此以羊为本,但多利妈妈自然知道,一旦官方宣布孩子“失踪”了,那一定是凶多吉少。
如果在以前,多利妈妈会因为孩子较多,记性不太好,难过一、两天,也就渐渐淡忘了中年丧子的那种刻骨铭心的痛。但今天“蟑猥蚊”、“蟑猥螨”的走失,多利的感觉却跟从前大不相同了,因为刚刚失去的孩子,是多利妈妈的老生子,多利也知道,以后自己可能不会再生育羔羔了,做情羊(相当于人类的情人)、做母亲的那种自豪感,或许将成为永远的记忆,所以这一次的“失踪”,在多利看来,比摘掉它的心脏,抽出它的肋骨,还要痛心疾首呢。
现在,多利就躺在丛林的草滩上一边反刍,一边痛苦地哭泣。
“多利妈妈,还,还在难过啊?”绵绵妈妈也是一只倍受宠爱的美丽的妃子羊,只是生的孩子母的多,只数也不能跟多利相提并论,所以在整个种群中的地位,显然在多利之下。刚才,见官方宣布了“蟑猥蚊”、“蟑猥螨”失踪的消息,就走到多利身旁,关切地慰问痛失两子的母亲。
“唔。”多利一边反刍一边点点头,泪水扑簌扑簌地淌了一脸。
“算了吧,那些东西,都是丛林中,公认的恶魔,我们又斗不过它们的,几万年了,都是这样啊,唉,我的孩子,小羔羔,不是也刚刚被鹫那秃驴叼了去吗?”
“唔。”多利没有一丝想说话的想法,就这么应付着唔道。
“不过,你也要像我学习噢,这不,嘿嘿,又怀上了,说不定,还是三胞胎哪。”绵绵妈妈拍拍自己因为怀孕,而稍稍有些鼓起来的羊绒肚,安慰道。
“唔。”多利妈妈仍然止不住思念爱子的泪水。
“要节哀顺便哟,多利妈妈,身体,才是我们羊的本钱,孩子丢了可以生,可身体垮了,连反刍都会成为困难呢。”花花妈妈是只心直口快的母羊,听说多利的孩子失踪后,也赶来慰问,在一旁咩咩细语地宽慰这个失去过好几个孩子的伟大母亲。
“唔。”多利妈妈反刍着答应一声。
“其实,其实……”花花妈妈一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想说什么的样子。
多利看出花花妈妈欲言又止的样子,问:“你,花花妈妈,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花花妈妈不好意思地“咩咩”一笑:“其实,其实,我们羊嘛,吃饱,喝足,跑快,就行了。”
多利有些疑惑:“我,我不懂你的意思。”
花花妈妈劝道:“其实,孩子们呢,主要是教会它们,平时,要养成熟悉地形、熟记路径的习惯,逃亡的时候,不要慌不择路。还要教会它们,狼啦,虎啦,豹啦,是永远的敌人,那是永远不会跟我们成为朋友的,一见面,就躲得远远儿的。再一个嘛,就是教会孩子,务必练就一双铁脚板,两条飞毛腿,只要你跑得比猎豹还快,那就是上帝,都追不了你的魂,无常城隍,都拿你没办法的。最后一个,最后一个呢,就是要尽量多地生儿育女,留给孩子们的最大财富,就是兄弟姐妹呀,像老鼠一样、蚂蚁一样的生羔下羊,就是世界到了末日,都会有我们的后代。这方面,其实,我是没资格劝你的,决定世界胜负的最终因为,得靠我们的肚子啊。老虎凭着威力独步天下,结果呢?吃了几万年的羊,现在呢,都成濒临灭绝的动物了。我们呢?它们追了我们几万年,我们是越跑越快,吞了我们几万年,我们的身体越来越结实,羊也反倒是越来越多了,什么原因呢?”
“什么原因?”多利不明白这花花妈妈繁繁叨叨说的什么道理,问。
花花妈妈笑道:“还不是生育决定一切吗?你看人家小蚂蚁,米粒大的东西,在地球上生存了30多亿年,经久不衰,什么道理呢?那蚁后一胎,就是几万几万的下那蚁娃娃哟。”
多利抹一把泪,叹道:“可我,我也是十个二十个的养呀。”
花花妈妈羡慕地说:“这,这也是你造化哪,如今,头羊仍然宠你,你就生吧,多利姐姐。只要有儿有女,难道那狼仔子、虎孙子,还真叼光不成吗?”
多利眨一眨美丽的俏羊眼,点头唔道:“花花妹妹,你,你说的,的确有些道理。可,可这世道,怎么弱肉强食,就没羊管呢?难道,难道上帝打瞌睡去了吗?”
花花妈妈笑道:“唉,刚才不是说了吗?只要掌握了六字真诀,凭她是上帝,都奈何不了你的。”
“六字真诀?”多利问。
“呵呵,看多利姐姐这记性,就记得晚上那大红灯笼,挂到哪棵松树上了!”花花略带讥讽地笑道:“这六字真诀嘛,不就是刚刚给你说过吗?”
“刚刚说过?”因为丧子的悲伤,多利显然想不起来了。
“是呀,刚刚给你说过,就是‘吃饱、喝足、跑快’呀!”
听花花妈妈这么说,多利多少有些气不过了:“可,可我的孩子,全都是学富五车外国书,才高八斗羊上羊啊——吃嘛,就那么一点点,文明,高雅,比蚂蚱多不到哪里去,讲究的是营养搭配。论喝嘛,我的孩子,一律叫‘品’。喝,跟饮驴似的,多难听的话呀。说到跑嘛,唉,我的孩子可都是读书羊哪,走的是台步、猫步,好看着呢。”多利不屑地笑一笑揶揄着说。是啊,花花的孩子,都是些没有出过本草场营地的土包子,怎么能跟多利的孩子们,比如蟊鱼虱、狸蚁狞、巫鲸鲢、蟑猥蝇、獐巫娼等学贯中西的知识知识羊相提并论呢?”
“嘿嘿”,花花妈妈冷笑道:“真应了古人说的话了:百无一用读书羊!这书生误国的事,还少吗?多着呢!”
“你走吧!我以我的孩子为傲!好歹都是留学生,现在又是参赞、知事,最差的,也是各草场的诸侯呢!”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黑暗中“咩”的一声惨叫,多利妈妈的又一个孩子,一只叫“狈巫娼”的小公羊,刚刚才留学归来不到十天,就又失踪了。
其它的羊们即时就纷纷赶过来,新仇旧恨的说一些安慰话,尤其是那些多情的成年公羊们,甚至会低下自己高贵的羊头,舔一舔多利的皮毛以示慰问。不过,那些宽慰的话说过之后,多情的公羊们就渐行渐远,自顾自地反刍或吃草去了。
一只头上盘着磨盘一样犄角的老公羊猪血禽,算是元老羊中最著名的大学者之一吧,这老者亲切地凑近多利妈妈,趁着多利悲痛欲绝的时候,用羊蹄摸一摸多利的屁股,摇头晃脑地附耳低声地劝解道:“多利妈妈,这,这就是天谴吗?死难者并非作孽者呀。这不是天谴,为什么又要在此时此刻,发生比大地震裂还要残忍的羊殇呢?”
多利咩咩哭道:“好我的猪血禽教授,你说说看,这是什么世道啊?我的孩子何罪之有?它们不过饿了,啃这地上的草充饥,渴了,喝那湖里的淡水解渴,怎么就遭到这样的报应呢?可,可狼那厮,饮血食肉,剥皮开肚,无恶不作,天,为什么不谴那帮畜生?偏偏谴我的小绵羊呢?”
猪血禽安慰道:“多利妈妈,你呀,就别再伤心落泪了,羊嘛,总是要被狼吃掉的,狼嘛,总是要吃羊的,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你倒是说说其中的道理呀。”多利泪汪汪地问这羊教授。
“你是克隆羊,有外星的人思维,应该明白个中原由呀。”猪血禽呵呵笑道:“据,据本人考证嘛,狼,还有虎,豹,狮,是天之骄子,上辈子行了大善,所以,它们讲民主,讲博爱,讲自由,吃羊,就再自然不过了。可羊呢,是天之弃子,在上一辈,作了大孽,你也知道这因果报应的事,只有上辈子作了孽的动物,才转羊转鹿,遭受狼叼虎逮这样的天谴呀。”
“谢谢你,在我最悲伤的时候,来给我讲道理,还这么贴心地安慰我。”多利含泪俯道感激涕零地说。
另一只老公羊,要算是本群中的最有知识和智慧元老吧,称作“聋晕兔”,见这猪血禽厮在多利身上动手动蹄的不说,还胡诌一通什么“天谴论”、“骄子论”、“弃子论”、“民主论”、“博爱论”、“自由论”的欺骗多利,早已满的腔醋意在胸中激荡,只见这聋晕兔气哼哼地走将过去,也不打话,头一低,眼一瞪,正准备奋地一角将那猪血禽牴翻,不料这猪血禽已有防备,早后退一步,转过身一溜烟跑进黑漆漆的森林里了。
聋晕兔也没有再去追赶,静静地陪在多利身边,一直等到夜深羊静大家全都忙着反刍休息了,才趁着寂寥的夜空掩护,悄悄卧在多利身边,一边慢腾腾地反刍倒嚼,一边抚摸着多利的俏羊脸,温柔地劝解道:“多利妈妈,我知道你很难过,其实,我也悲伤啊,那些被黑心狼叼走的羔羊们,这些年来,我,我可是全都视为已出呢。”
“本来,本来,我的孩子身上,就有你的血呀。”多利抹一把泪,揶揄道。
“可是,可是,他们,并没有……”聋晕兔本来是想说,你生的那些羊,并没有认真叫过我爸爸,更没有举行过认祖归宗。但考虑到多利正伤心哪,这恶毒话到嘴边,就又吞回去了。它舔一舔多利雪白的绒毛,劝道:“唉,你说有什么办法哟?狼总是要吃羊的,羊总是要被狼吃的。这个规则,得牢牢记住才成啊呀,对于我们羊来说,小羊被恶狼偷走,被秃鹰叼走,我们的心,真如刀绞般的疼痛呢,可,可那是时常要发生的事哟。怎么样才能快乐地度过每一天呢?”
“羊,有这样的日子吗?”多利迷茫地问
“有啊,怎么没有呢?其实,快乐生活每一天,说起来和做起来,简单得很呢。”聋晕兔呵呵笑道。
“还简单得很?”多更不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了。
“是呀,简单得很!”聋晕兔咩咩地说:“想要过得舒坦,就得尽快忘掉仇恨呀,没听说过,仇恨是魔鬼这句话吗?面对仇恨,我们理性一些,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不能太羊粹主义呀。对狼的仇恨,对虎的仇恨,对鹫的仇恨,那是万万不能在心里系一辈子的结呀,得尽快忘掉对毒蛇猛兽,咬牙切齿的感觉才成呀。上帝造物,自有上帝的道理呢。放下历史包袱,才能展望光明的未来,心里老是嘀嘀咕咕,记着同狼呀、狈呀、虎呀、狮呀的仇恨,光仇恨,就会把我们羊的精神压垮的,所以嘛,我们聪明的祖先们,老早就把‘仇恨’两个字,从字典里删除了。现在,动物世界的顶级领袖们,已经设计了一种国际新秩序,叫丛林法则,通俗地说,叫国际分工,简称‘WTO’……”
“‘WTO’?这是?这是什么语呀?怎么不像我们羊说的话呢?羊语里面,好像只有‘M ’‘I’‘ A’‘ N’ 这几个字母吧?组合起来,不是念作‘mian’(咩)吗?”多利有些听不懂聋晕兔的话了。
“呵呵,你呀,多利姑娘,这‘WTO’嘛,其实,其实是狼语,老虎和狮子们,一般都用这种语言交流。”聋晕兔解释道。
“您?您还懂狼语呀?您的知识,可真丰富哪。”多利痴迷地瞪着两只秋水般的羊眼,羡慕地赞美道。
“呵呵,不好意思,多利妈妈,其实,其实我,你是知道的,绝对有能力,有丰富的知识和经验,当只领头羊的,那复杂的狼语,在高层里面,不是只有我一只羊懂得吗?只是,只是咱们的头羊,实在太霸道了,占茅厕,不屙粪,不然的话,光凭狼语这个优势,咱也能弄个领头羊干它几年哟……”这聋晕兔多少有些腼腆地笑一笑。
“你呀,能吃几碗干饭,其它羊不知道,我还不清楚啊?”多利本来想说,光会几句狼语,就想做头羊,未免也太天真了吧?但一看聋晕兔的脸面带不悦了,赶紧改口说:“会狼语,懂狼话,明白狼的喜怒,咱们羊里,能有几只呢?别说,晕兔哥,兴许还真你说的那样呢。”
聋晕兔听了多利妈妈夸赞,好像自己已经就是蓝色星球上所有羊只的领袖似的:“呵呵,多利妈妈,不是我瞎吹,如果,如果我当了头羊,一定要把‘WTO’的普世规则,完全照搬到羊群里面!让每一只羊,都能享受平等、博爱、安全、互惠的吃草、喝水环境。”
“可,可,这‘WTO’,在狼语里面,是什么意思呢?”多利问。
“怎么,蚁狞、鲸鲢、猥蝇、蝇貉、巫娼、鱼虱,这些狗日的留学回来后,没有教你学狼语?”
“学,学了,也学了一些,”多利为孩子们辩护道:“可,可这‘WTO’,还是第一次听您讲呀。”
“嘿嘿,这‘WTO’嘛,蕴含的意义,可是比海还要深,比天还要广哪。”聋晕兔舔舔多利的俏羊脸,挂着一丝淫相,买个关子。
“到底是什么意思呀?看你,怎么这么不爽快呢?”多利白了聋晕兔一眼。
虽然是夜深羊静,聋晕兔还是体会到,多利对狼语的好奇和对自己的期待,看看头羊不在跟前,附近也没有一只更强壮的公羊,因此,它索性用一条羊胳膊挽住多利的脖子,把嘴巴凑到多利的耳朵上,悄声解释道:“这,这‘WTO’嘛,你一看它的三个字母,就会立刻明白呀。瞧这‘W’,多像一株根深叶茂的三叶幸运草啊,‘W’嘛,在狼语里面,象征着一望无际和平、互惠的草场呀。‘T’嘛,是‘蹄’的谐音,就是指我们脚啊。至于‘O’嘛,怎么看,这‘O’都像我们张开的羊嘴吧?三个字母加在一起的意思,就是只要一旦加入了这个组织,那么,在广袤的草原上,凡是羊蹄能走到的地方,就可以任由我们张开羊嘴,和动物世界的所有成员,平等安详互惠互利地,啃嚼眼前一畦一畦的嫩绿的青草呀……”
“您描绘的这个景象,真是太美妙了,可你说的这种世界,真?真的有吗,我们羊,真的会不用担惊受怕,不用奋蹄疾奔,不用牴牾虎狼,就能过上这么诱羊的好日子吗?”多利摇着羊头问,聋晕兔的话,它有些信不过。
聋晕兔笑一笑,扶一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进一步解释道:“唉,你呀,多利妈妈,这‘WTO’嘛,通俗地说,就是大同世界的意思啊。在这个大同组织中,没有狼吃羊、虎吞羊、鹰叼羊、蛇缠羊之类的,血淋淋的羊间悲剧,也没有争斗,没有角逐,没有追赶,没有厮杀,没有吞咬,它是一种全球化大同世界的概念,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真正的伊甸园呀。在这个新园林中,有一个全新的秩序,这是一个公正、公平,动物之间充满了博爱、互惠的新世界呀。现在嘛,最重要的是,解放思想,改变观念,对我们的传统草场,比如东海草场、西沙草场、南海草场等传统家园,搁置争议,让一些利,给狼虫虎豹们,争取一个和平的机遇和环境……”
“等等,等等。”多利听说聋晕兔说,要把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几大草场让利给虎狼,吓了一跳,叫停后质疑道:“你说,把传统草场,让利给虎狼们,那不是吃了祖宗的吃,断了子孙的粮吗?”
“呵呵,多利妈妈,你呀,因为不怎么懂的狼语,所以呀,理解这‘WTO’,就到底有些困难噢。”聋晕兔笑道:“‘WTO’,‘WTO’,吃遍天下无梗阻!它的核心,就是平等公正、互惠互利哟,怎么会断了子孙的粮呢?是让子孙吃更好的草,享受更多的优惠呀。”
“把草场都让出去了,还能享受到优惠?那虎狼,没有这么傻吧?”多利还是心怀疑虑地问。
聋晕兔搂着多利的细羊腰,娓娓讲解道:“你呀,我学狼语一辈子,就研究了个‘WTO’呀,早吃透它的规则和精神了。第一,草场还是咱的,只不过是允许其他动物来食呀,咱们也可以到其他草场谋生哟,这就叫退一步,海阔天空,你只是用自己有限的草场,换下了全世界的水草呀。这么划算的买卖,就是傻羊,都知道是光赚不赔啊。”
多利似乎懂了点,又似乎更糊涂了:“那,那第二呢?”
聋晕兔神秘一笑,继续讲解道:“第二嘛,加入了这‘WTO’,好处多多啦:只要是长在这地球上的草,形象地说吧,只要你看见是绿色的东西,生长在你的眼前,你就可以放心啃嚼。至于这草场嘛,就成了一个大同世界,归普天下的羊只、虎狼共同拥有……”
对这么高深的理论,多利虽然仍有些纳闷,但似乎听明白一些了,它拍拍自己的肚子,问:“你的意思是,我,我虽然是你老婆,但这肚子,却归天下公羊共同拥有,只要是我肚子里的孩子,不管谁是它爹,但都姓聋?对吧?”
“哈哈哈哈!”聋晕兔见自己讲了半天都没讲明白的理论,居然让多利妈妈一席粗俗的比喻给整明白了,兴奋地开怀大笑起来:“说的对,比喻的极是!‘WTO’,正是这个道理,正是这个道理呀!”
见‘WTO’规则对自己发情怀孕生羊有利,多利也兴奋地叫道:“它聋伯伯,原来是这样啊,你乍不早说呢?这,这感情好啊!我早就想有这么个普世规则了,谁知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样的好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呢!”
聋晕兔见自己的‘WTO’高论已经完全说服了多利,自然有些高兴,它迫不急待地说:“多利妈妈,我们都知道,您在头羊面前的影响力,所以嘛,狼们托我,通过你,我们共同团结起来,一起说服头羊,加入到国际大家庭之中吧,实现跟世界所有动物的共同的和平,只要我们加入了这个国际新秩序嘛,像您这样的英雄母亲,就可能放开肚子生小羊啦……”
就在这时,“咩”的声,又一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羊,被黑暗中的什么东西叼走了,把一本正经娓娓讲解国际新秩序和大同世界的元老羊聋晕兔,直吓出一身冷汗,只见这只老羊扔蹦一下,飞也似地闪进漆黑一团的丛林当中。
四、孩子们的集体智慧
天黑下来的时候,多利姑娘十几个活着的孩子,纷纷带着自己的眷属来看望妈妈了,但也只是说一些宽慰的话,几个懂事的壮实又有文化的儿子,比如,蝥鱼虱、狸蚁狰、狸蚁狞、蟑猥虾、蟑猥蝇、獐巫娼等,为了宽慰妈妈伤痛的心,就“咩咩”地环绕在妈妈身边,讲一些留学时遇到的新奇事,让妈妈开心。狸蚁狞讲了这样一个故事:一头聪明的公鹿,愣是以自己的智慧和雄辩的口才,在非洲草原,同一群狮子谈判,结果说服了这个部落的雄狮,从此,狮群和鹿群过着睦邻友好的生活。巫鲸鲢讲的是:一头野牛,仅仅凭借一双电灯泡似的牛眼,就愣是瞪得让老虎们退避九舍,从此,老虎家族再也不敢冒犯野牛家族了,大家一起过着吃草为生的日子。蟊鱼虱讲的是自己留学时的亲见亲历:有一天,它跟它的羊同学们在草原春游,恰巧遇到一只饿疯的猎豹朝它们加速跑来,看看就要羊入豹口了,这蟊鱼虱急中生智,迅速从书包里拿出一部《济羊经学》,勇敢地向尾随身后加速追来的猎豹喝道:“呀呔,上帝造万物,生而平等,尔等食肉,吾等食草,井水不犯河水,奈何苦苦相逼?尔等如此残害生灵,目无WTO法则,难道不怕死后入地狱乎?”这高速奔跑的猎豹幡然醒悟,转而扑向一根百年大树,一头撞死了,这猎豹的灵魂,果然袅袅娜娜升到了天堂。
小姑娘狸蝇貉见哥哥们讲的事故奇异古怪,自己也不甘示弱,也就讲了一通自己留学时的所见所闻,不过,到底是姑娘家的见识,所讲见闻不免有些红艳,不外是羊类世界偷情乱伦之事,直把大家听得欲火中烧起来,索性趁着夜幕掩护,兄弟姐妹、叔伯兄嫂地试着云雨一番,就连刚才从多利身边逃走的聋晕兔,都偷偷蹓到老情羊(相当于人类的情人)身边,依老卖老的过了一把老瘾,果然如狸蝇貉所言,换偶、乱伦之乐,其乐真的妙不可言。
另有些饱读经书的孩子,则讲了一些动物世界的新名词、新概念、新理论,比如,自由啦,平等啦,博爱啦等等,等等,直听得多利妈妈暂时忘记了丧子之痛,直说得多利妈妈对未来重新燃起了希望。那些留过学的孩子们,甚至憧憬着未来说:一旦羊和动物世界顶级家伙们,实现了和平接轨,这狼吃羊的规则就会自然改变,羊和狼和狮子,和老虎,和豹子等食肉动物,这种数亿年来因自然法则形成的夙敌,就能立刻化干戈为玉帛,实现永久的和平了。
“这,这是不是叫‘WTO’呀?”多利问。
“天哪,尊敬的母亲,您,您怎么知道,这叫‘WTO’呢?”狸蚁狞惊讶地问。
“您还知道些什么呢?这‘WTO’,可是最新的丛林法则呀。”獐巫娼对母亲丰富的知识同样惊诧不已:“您还知道一些什么新鲜事呢?知道GDP是不是?知道CIP吗?是不是也了解MBO啊?”
多利呵呵笑道:“虽然你们都留了学,学下许多新知识,可,可妈妈再没文化,这‘鸡的屁’,‘贼爱屁’,还是知道吧?”
“天哪天哪!”长子蝥鱼虱惊诧兴奋的咩咩直叫:“弟兄们,弟兄们,你们听,你们听,原来,原来我们的妈妈,伟大的多利妈妈,不仅知道WTO这么严谨的国际规则,甚至连GDP、CIP这么高深的统计理论,都完全知晓呢!”
“当然,我们妈妈,多聪明呀,不仅是全智全能的智慧羊,还是大慈大辈的圣贤羊哟!”小姑娘狸蝇貉在一旁调皮地赞美着妈妈。
“万岁!万岁!万万岁!兄弟们,有我们全智全能的智慧妈,大慈大辈的圣贤妈,我们的留学所学,看来,就要有用武之地了,我们与狼共舞、与虎接轨的伟大构想,马上,就可以付诸实施了!”
蝥鱼虱、狸蚁狰、狸蚁狞、蟑猥虾、蟑猥蝇、獐巫娼等十几个孩子,载歌载舞地在子夜的草毯上狂欢疯乐起来。
多利问:“孩子们,你聋晕兔伯伯说,一旦加入那WTO,凭我们勤奋的‘T’(蹄),用我们尖咩的‘O’(嘴),就可以安全和平地吃到青绿的‘W’(草)啦?是真的吗?”
“是呀,妈妈,聋伯伯说的没错呀。”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回道。
“我想问问知道,那狼,狼吃什么呢?它们,总不会低下头吃草吧?”多利妈妈不无担心地问。
“亲爱的妈妈呀,这,您就多虑了——这是谁都必须遵循的国际分工、国际分工新秩序哪,有强大的国际组织给我们撑腰作主呢。”巫鲸鲢闪烁着两只小而明亮的眼睛,晃悠着两支漂亮锐利的犄角,说。
“国际分工?国际组织?”多利妈妈突然想起,刚才那只叫聋晕兔的元老羊也说过这么个名词,因为还不太懂得它的意义,就眨巴眨巴它的俏羊眼,疑惑地问。
“是呀,妈妈,这种国际分工,可细致了,是一种双赢多赢的分工,如果谁违犯了其中的条款,就会受到全世界动物的唾弃,受到国际组织的裁判和制裁——国际组织,永远是站在和平正义一方的公正裁判所呀。”獐巫娼解释道。
“妈妈呀,你是不知道,这国际分工嘛,就是动物世界中,关于种草、养草、吃草,和长肉、长膘,以及吃肉之后变成草的规矩啊——是最最公平、最最公正、最最神圣、最最双赢多赢的法则哪。”狸蚁狰和狸蚁狞异口同声地说。
“什么什么?吃?吃肉之后?变?变成草的规则?这世界之大,虽然无奇不有,但肉变草,妈还是第一次听说呢,这世界上,难道真的有吃肉之后,变成草的规则吗?”听孩子们说出如此新奇的话,多利妈妈如坠五里云中,越发不明白究里了。
“是呀,妈妈,这个规律,您,您不明白吧?”獐巫娼在黑暗中笑道。
“不,不明白。”多利直说道:“蝥儿,狰儿,狞儿,獐儿,你们赶快说给妈听呀。”
“您想嘛,妈,”蝥鱼虱抢先解释道:“这土地爷嘛,是种草的,那老天爷嘛,是养草的,我们呢,是吃草的,这是规则一哟。那狼呢,虽然看上去凶狠,是吃肉的,但这狼死了之后呢,不是要化成一堆泥土吗?”
“呸!你这是为狼说话!”黑暗中有个低沉的声音,唾道。
“放屁,老子这是为狼说话,替羊办事!”蝥鱼虱一听到有不同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立刻就像弹簧一样蹦了起来,环视着黑暗的森林,四处搜寻这个异音。
“牴死它!牴死它!牴死它!现在需要知识羊、精英羊们团结起来,牴死那些土包羊!”狸蚁狞恶狠狠地叫嚣道:“而且,而且,我们必须全力顶住,这些来自土包羊们的舆论压力哪,弟兄们!”
“对!牴死它!牴死它!牴死它!”多利的孩子们怒不可遏地尖叫道。
突然,一阵“扑腾”“扑腾”的乱蹄声之后,那个黑暗中发出的不同声音的羊,早就挂伤带彩咩咩叫着消逝在黑暗的森林中了。
“孩子们,果然没有白白念了西洋书,好新鲜的话题哟,继续说,继续说。”多利鼓励道。
“刚才说到哪里了呢?”蝥鱼虱问。
“狼死之后,化成一堆土。”有羊提醒道。
蝥鱼虱自嘲道:“瞧我这记性!”随后,接着继续讲解道:“妈妈,咱们接着刚才那段说吧:那狼呢,妈妈,它们死了之后,可不是上好的肥料吗?这土地爷呢,就用这狼肥,再去种草,而老天爷呢,仍用太阳蒸发的狼气,再去养草。我们呢,就继续吃草,这子子孙孙,循环往复,以至无穷呢。
“你们不说,我还明白,这世界本是狼吃羊、羊吃草的世界。孩子们,可是,可是听你们这么一说呀,我怎么觉得,这世界一下子,就变得公平了呢?你们啃啃我,看疼不疼,妈妈这,不是在做梦吧?”多利妈妈笑问道。
“是呀,妈妈,国际分工,这是宇宙间,最最公平的规则了——比如,狼呢,吃老死、病死、跌死、跌伤的羊,我们羊呢,继续吃鲜嫩的草,草嘛,仍然吃土,土吃水,水吃雨,雨吃云,云吃雾——这,就是国际分工呀。您瞧,这国际分工,多公正合理呀。”狸蚁狞好不容易才轮上说话,就照着长兄蝥鱼虱的意思诠释着说。
“妈妈呀,其实,世界,就这么简单,国际分工实现了,羊,就会跟外星人一样,有了天年了——这不是我们羊类世界,向往盼望了几千万年的美景吗?狼嘛,自然,去吃那些死掉的羊了——您说,死了死了,死了,一切不就了了吗?”蟑猥蝇因为父亲的身份没有蟊姓、狸姓高贵,不敢理直气壮地发言,只好见缝插针地说话。
蟊鱼虱狠狠地瞪了蟑猥蝇一个白羊眼,以太子的身份进一步解释道:“多利妈妈,您一向见多识广的,死,生命的结束,大概是世界上,最公平最公平的法则了,对谁都一样啊,凭它是谁,都是逃避不过死神追捕的,到死的时候,就没有了追求,没有了希望,没有了伤痛,没有了爱情。对吧?”
“是这样的,我的孩子。”多利抚一抚太子羊蟊鱼虱的额头,说。
狸蚁狞接着蟊鱼虱的话,继续侃侃而谈:“您想嘛,妈妈,让狼吃掉呢,我们是一把土。我们死了,被土埋了,不也得变成一把灰吗?与其没有天年,成天提心吊胆,让狼们、虎们撕扯着吞掉,倒不如,我们狠狠心,牺牲一些老弱病残的羊,绑着捆着,送给狼们吃。这样的话,绝大多数羊,就会争取到天年,天年之后,一切都化为无有了,再落入狼口,至少,没有了害怕,没有了逃亡,没有了紧张,没有疼痛,这,这多好呀。”
“可,可那些老弱病残羊,也是我们的兄弟姐妹呀。”多利不忍地擦擦泪,叹道。
蟊鱼虱呵呵笑道:“尊敬的母亲,您真是有一颗金子般的仁羊之心哪。可,可您这是母羊之仁哪。”
多利不解地问:“母羊之仁?蝥儿,这话乍讲?”
蝥鱼虱嘿嘿一笑,说:“尊敬的母亲,从道德角度看,牺牲自己帮助别人是道德的最高境界。但是,除了极个别情况,我不赞成为了大家,牺牲自己,因为,因为这不是快乐的帕累托改进,牺牲自己,造福别的羊,这是最最愚蠢的想法啦。牺牲别的羊,特别是牺牲别的动物,保全自己,尽量避免自己遭受痛苦,这才是世界正道啊。而且,‘为了他人’这种价值体系一旦形成,最后结果,必然会形成恐怖主义。”
多利眨巴着自己的羊眼,仍没有弄懂蝥鱼虱的意思。
蟑猥蝇见母亲没弄大懂,就抢着解释道:“伟大的母亲,鱼虱哥哥说的对呀,我听说,行大事者,不必顾及小仁。羊,都是自私的呀。您想,老弱病残羊,就是我们不把它们,绑着捆着送给狼们吃,它们也会因为自己体力不支,被狼们逮着吃掉呀,与其这样,我们为什么不把这些老弱病残的羊,绑了捆了送给狼吃,体体面面做个顺水羊情呢?”
蝥鱼轼又呵呵笑道:“您想想,尊敬的母亲,如果每只羊,都为了一只或几只被狼或老虎围困的羊,浩浩荡荡的团结一致,舍生取义,拼死相救,不仅会破坏和谐的国际秩序,而且,我们羊多狼少,这是多恐怖的事件啊。这样做的结果,必然导致狼和虎的不满和惊诧,甚至会遭到豺狼虎豹的联合报复,到那个时候,我们羊的生存环境,岂不是更恶劣吗?”
“所以呀,我仁慈的母亲,账,还是要往长远里算的,虽然现在牺牲一些老弱病残,但从长远看,对羊来说,还是很划算的一桩买卖呢。”狸蚁狞接着说:“而且,这些老弱病残羊,才是我们安宁、和平日子的宝贵财富哪,没有它们的牺牲,我们凭什么过安定安全,又富裕殷实的光景呢?是它们的丧生狼口,换来了我们的大富大贵呀。”
獐巫娼趁机说:“哥哥们说的对呀,母亲,只有牺牲掉老弱病残的羊,才能保证健康聪明的羊繁衍生息哪,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您见过,健康聪明的羊,被狼叼走的事的吗?没有,从来没有,只有笨羊,病羊,傻羊,呆羊,蠢羊,懒羊,猪羊,才会被狼叼走呢。叼走是走,我们绑了捆起来送给狼,也是走,顺水羊情,为什么不做呢?”
“唔,孩子们,你们说的,果然有些道理啊,我,我算明白一些了。”多利点点羊头,赞赏道。
蝥鱼虱、狸蚁狞、蟑猥蝇、獐巫娼们高谈阔论时,元老羊聋晕兔一直插不上话,现在,见孩子基本上做通了母亲的思想工作,这聋晕兔轻咳两声,打断蝥鱼虱、狸蚁狞们的吵杂声,说:“多利妈妈,孩子们说的都对呀,你仔细想一想,如果我们真的用那些老弱病残羊,跟狼们做了交易,也就举手之劳,完全是顺水羊情呀,可这个顺水羊情带来的好处,多多呢。”
“好处多多呢?”多利问。
“是呀,说起这举手之劳的好处,那是比天上的星星、比地上的青草还多呢。”聋晕兔嘿嘿笑道:“你听我慢慢地说噢:一来呢,我们逃亡的时候,不必把小羊、弱羊、病羊,围在中间,让它们逃生,却牺牲了许多身强力壮的公羊性命,这,不公平呀。二来呢,虽然我也希望每只羊,都能活到天年,但是,绝大多数老龄羊的养老问题,病残羊的休养问题,少弱羊的成长问题,不都是我们的沉重负担吗?这些负担,多少年来,已经让我们这些实力派羊们,承担不起了。如果把那些老弱病残羊,绑了捆了,同狼群虎豹做了交易,它们的养老、养病、成长,全都不必硬靠着羊公馆吃大锅饭哪,牺牲掉这批老弱病残羊,种群中只剩下那些精力充沛、生命力旺盛的羊,说真的,我不骗你,那是,那是老天爷,都拿我们羊群没办法的。”
“对呀,多利妈妈,晕兔伯伯说的对!”几个孩子在草地上兴奋地咩咩叫道。
“您,你跟爸爸们说说看吧,把我们的构想,和爸爸们通报一下,看能不能,规划个蓝图,和狼们谈谈,大家和平共处,那多好呀?狼呢,也不用那么辛苦地逮食,羊呢,也不用提心吊胆地生活,我们还能争取一个和平崛起的机会呢,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强大了,就再也不怕狼们的侵略了。”孩子们纷纷跪下来,向多利妈妈请求道。
“狼?狼能和我们谈和平吗?狼和羊,能和平共处吗?这?这不成了千古奇闻了吗?”多利不是不相信孩子们的知道,而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妈妈,狼心也是肉做的呀,只是我们有诚意,有足够的肚量和胸怀,有高超的智慧,还怕狼不答应双赢、三赢、多赢的建议吗?”
就在留学羊们喋喋不休,跟多利妈妈讨论和平共处伟大构想的时候,偶尔也会有一两只其它种群的公羊,来多利的领地吊唁那些刚刚失踪的羊只,它们或仰天长咩,表示悲壮,或长叹短唏嘘,表示悲戚。看看夜已经很深了,这蟊鱼虱、狸蚁狞、巫鲸鲢、蟑猥蝇、獐巫娼等小公羊和那只叫狸蝇貉的小母羊,全都卧在多利妈妈身边反刍,咩咩地陪着妈妈过了这一夜,既算是做子女的一种责任,也算是构建动物世界和平的一次具有转折意义的会议吧。
五、“和平共处”四个字,让多利妈妈彻夜未眠
身边的孩子们早已闭上羊嘴,一个个睡得踏踏实实了,有的竟然打起了好听的羊鼾,只有女儿狸蝇貉,还在不知疲倦地跳来跳去,跟周遭的小公羊们打情骂俏,时不时地做一些下流动作。多利妈妈看在眼里,喜在心上,毕竟,这女儿是这方面的专家呀。
现在,夜已经很深了,多利妈妈却没有一丁点睡意,刚刚失去的几个孩子,她已经不再思念了,那元老羊聋晕兔说的对,仇恨,哪能记一辈子呢,忘记过去,才能展望未来,老是记着仇恨的羊,是没有胸怀和气度的羊,而没有胸怀和气度的羊,那是什么事都办不成的,别说与狼共舞这么大的和平事业了,就是正常的反刍,都可能噎死呢。
是啊,有什么办法,能阻止这种狼吃羊的游戏呢?或者说,用什么办法,修改一下丛林法则中狼吃羊、虎吞羊这项最最万恶、最最不羊道的规则呢?羊和狼,或者和虎、豹、狮、豺、猎狗什么的,难道真的就没有一条和平共处的道路吗?
其实,孩子们学成归群后,多次提到这个问题,和平共处四个字,早就像种子一样,在多利妈妈心里扎根了。傍晚时分,听老情羊(相当于人类的情人)聋晕兔讲解“WTO”和国际新秩序,就受到很大触动。晚上,孩子们又围绕“WTO”跟和平共处、与狼共舞的话题,讲了许多生动的例证和高深的理论,别的不说,单单这“和平共处”四个字,现在,就像四轮悬在多利眼前永不落山的红彤彤的太阳,把羊妈妈的心照耀得一片亮堂一片光明。它看看身边或熟睡或反刍的孩子们,尤其是看看唯一的姑娘狸蝇貉调皮的跟哥哥叔叔们调情的样子,多利妈妈就有些追悔莫及了,是啊,如果早日实现羊同狼、熊、虎、豹、狮、豺、狗的和平,那么多羊羔羔就不会它们叼走了。如果今后仍然不能实现与狼共舞,实现不了狼世界和羊世界的根本性、永久性和平,就不定还会有哪个孩子,突然在哪个时辰“咩”的一声“失踪”或走失。当然,如果“失踪”或走失的,是那些没有文化、没有知识的土包羊,也就算了。可自己的孩子们,全是清一色的留学羊、知识羊、文化羊和诸侯羊啊,是羊中的精英哪。和平共处,与狼共舞,这该是多么简单又诱人字眼呀,由于自己年轻时忙于偷情生子,没能从理论上深入探讨,也没有从生活中勇敢实践,现在,那聋晕兔和孩子们关于“和平共处”的伟大构想,就像一腔热血,一江春水,在心中荡漾起来,而实现和平后,狼羊共舞的喜庆场面,就像一幕一幕地映现在多利眼前,更令多利妈妈心驰神往起来。
是啊,和平共处,这么一个简单的办法,怎么我们的老祖宗都没有想到呢?怎么不用谈判的方式,跟整个动物世界,共同构建一个和谐的社会呢?没有青年,就没有未来,谁掌握了青年,谁就掌握了未来,这是哪里听过的箴言警句呢?看,我的孩子们,到底是喝过洋墨水青年羊啊,到底不同于那些文盲羊,有这么一帮留过学,又掌握了先进文化的孩子们,何愁这世界不能太平呢?对,我的孩子们说的对,羊,总是要死的,但死的意义有不同,但无论如何,是不应该死在少年时期和青年时期的,即使是羊们老了,跑不动了,也应该有一个颐养天年的环境啊。对,我们应该和动物世界的顶级家伙们谈谈看,比如,羊总是要死的,豺狼虎豹总是要吃羊肉的,那么,这不就是食草动物和食肉动物之间,和平谈判的一项基本共识,一个坚实的基础吗?我们应该活到天年,豺狼虎豹也应该活到天年,能不能等我们每只羊天年之后,集中放到一个地方,共食肉动物享用呢?如果能和豺狼虎豹,达成这样一个协议,我们不就能和世界上每一种动物,共享头上的蓝天、山间的溪水、广袤的原野、青翠的草场了吗?天哪,原来这世界上是有和平生存生存的捷径的,不过不是一般的羊都能找到的,只有自己那些留过学的孩子,才能想到这个绝招,只有像自己这样的有外星人思维基因的哲学家和思想家,才能吸收消化这么高的见解,才能和孩子们一起,找得到这条和平共处、和平崛起的动物世界最高境界的和谐路径啊。
对!是到了和狼们谈谈的时候了,与狼共舞的伟大构想,也到了付诸实践的时候了。
想到这儿,多利妈妈赶紧叫醒睡在身边的孩子,把自己将要付诸的想法和今后的行动路线,一古脑地告诉了它们,多利没想到,它的想法和思路,竟然赢得了孩子们一片叫好之声,尤其是蟊鱼虱、狸蚁狰、狸蚁狞、狸蚁猛、巫鲸鲶、巫鲸鳊、巫鲸鲢、獐巫娼等身份高贵的羊,纷纷表示誓死捍卫和平共处伟大的构想,就是狸蝇貉、蟑猥蝇等身份有些蹊跷的羊只,也纷纷表示一定要跟着多利妈妈、聋晕兔伯伯和蝥鱼虱、狸蚁狞等哥哥们,赴汤蹈火打造一个羊类和平的新世界。
此后,天渐渐明亮起来,这些喝过洋墨水知识渊博的海归派羊只们,又从理论上、实践上,给多利妈妈提了许多宝贵意见和建议,比如,把老残羊和弱小羊,一律逐出种群,供食肉动物果腹——没有这些羊的牺牲,哪会赢得和平共处的最终胜利?还有,把天年羊和胎死腹中羊,以及不明死因羊,包括那些没救和不能痊愈的伤病羊,在第一时间内,送达食肉动物领地供其美食等。堪称羊群中的丛林理论。
此外,孩子们还把留学时见证的博爱、自由、民主、平等等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象,充实到母亲多利妈妈,关于跟整个动物世界和平共处的伟大构想之中,而且孩子们个个性急得好像娶媳妇入洞房似的,根本等不到太阳升到一竿高,七手八足、七嘴八舌,咩咩地开始起草和平共处纲要,构勒和平共处路线图,并要求多利妈妈,务必在当天晚上,充分运用自己在领头羊、元老羊、实力派公羊面前的影响力,把这个天才的想法,告诉当今的领头羊、羊公馆的元老羊,以及散居各部落的实力派公羊们,并恳请它们,尽快通过法案付诸实施,以实现这个易如反掌的和平目标。
六、元老院全票通过了多利妈妈的伟大构想
前面说过,多利妈妈是一只公认的十分能干的智慧羊。其实,多利还是一个雷厉风行的速度羊呢。现在,见自己和孩子们无意中议论出的这个点子,如此实用,如此高明,不仅引起在一边旁听议论的羊们的强烈共鸣,而且,天明的时候,孩子们还出谋划策,进一步完善了和平共处的各项具体条款,多利妈妈手里捧着孩子们誊写在纸上的与狼共舞、和平条共处的数百项条款,腋下夹着实现同整个动物世界完全和平的路线图,突然觉得心中亮堂起来,思维能力也就跟着大智大慧起来。因此,多利妈妈立即利用当天上午,头羊召见的大好时机,把自己在聋晕兔辅佐下,在孩子们协助下,起草的关于与狼共舞、和平共处的伟大构思,包括具体的和谈条款、实现和平的路径等,向领头羊娓娓作了汇报。
头羊听了之后,高兴得一整天没睡觉,没喝水,甚至吃过草都忘记了及反刍。
是啊,这是多么美妙的景象呀:一旦同狼、虎、豹、狮,还有熊、猎狗等食肉动物达成和平协议,羊类几千万年担心吊胆、四处逃亡的生活,就能立刻结束,美丽的母羊,丰茂的水草,居高临下,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嘿嘿……不永远属于自己吗?可是,可是,是呀,万一,万一狼、虎、豹、狮们不同意怎么办呢?虽然,把老、弱、病、残、伤等没用的羊们,绑着捆着送了狼、虎、豹、狮们吃,在头羊看来并不觉得怎么可惜,但狼、虎、豹、狮不同意怎么办呢?虎狼们不吃这老、弱、病、残、伤的羊还能强按头吗?不行不行,这还是个问题,得琢磨琢磨,琢磨透了,才能同意这个以老、弱、病、残、伤的羊只,换和平、换发展的方案。
但是,你没有着跟狼、虎、豹、狮们进行实质性和谈,怎么能知道对方不同意呢?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行不行,准不准,谈谈才知道啊。
想到这儿,领头羊顾不得喝口茶解解渴,迎着初升的太阳,立刻同现任皇后羊多利妈妈一起,召见了狸蚁狰、狸蚁狞、狸蚁猛、狸蚁猛、巫鲸鲶、巫鲸鳊、巫鲸鲢、獐巫娼、蟑猥虾、蟑猥蝇等留学羊,聋晕兔、聋晕狐、聋晕狸、猪血禽、猪血兽等羊群中公认的,最有知识和文化的元老羊们,也列席了会议,重点讨论与狼共舞、和平共处行动方案的每一个细节。
有羊特别提出这样的疑问:万一食肉动物们,不同意我们这个以老、弱、病、残、伤的羊只,换和平、换发展的方案怎么办?
“这,这不会吧?”聋晕兔不解地问:“这么好的方案,傻子才会不同意呢。”
“是啊,这么好的方案,任它是上帝,都想不出来的,”蟊鱼虱笑道:“狼们不用费劲,就能吃到鲜鲜的羊肉——老、弱、病、残不是还没死呢?那肉算起来,还是鲜肉呀。我们呢,不必过提心吊胆的日子,双赢多赢的局面,一签订和平协议就能实现,谁会这么傻呢?放养和平不要,选择奔波、追逐呢?”
“是啊,世界上哪有这样的傻子呀?”聋晕兔呵呵笑道:“我做过精确计算,狼、虎、豹、狮们追逐、捕猎的平均成功率,一般为33.1%,也就是说,这些东西的每100次奔跑追逐,只有33次能够成功,其余的67次,都是以失败告终的。如果采纳了我们的建议,不必费力地跑,不必奔命地追,就能吃到鲜美的羊肉,放着舒服日子不过,谁会选择辛劳呢?”
“唔,别说,聋伯伯说的,还真有些道理呢。”狸蚁狰也沉吟着说。
“是呀,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不饿肚子,谁肯选择30%的成功率呢?那不是傻子是什么?”参加会议的羊们窃窃私语地议论道。
头羊见聋晕兔说的对理,还引起了大家的一致赞同,赶紧拍一拍这元老羊的肩膀,面带笑容地夸奖道:“我说嘛,老聋呀老聋,到底羊是老的灵呀,你说的有道理,的确有道理,还有精确计算的数据呢,真是一只有心羊,不愧为元老呀。”
“嘿嘿,其实,其实,老臣一方面,始终留意这方面的数据,另一方面嘛,在私底下,也跟那些吃饱喝足后,无所事事、游山玩水的狼们,沟通切磋过许多次呢。”
有只年老的羊可能闲得无聊吧,愣要是打破沙锅问到底:“我是说,万一,万一狼、虎、豹、狮不同意,我们不是傻眼了吗?老、弱、病、残、伤丢了,和平也换不来,可不是偷鸡不着,丢了把米吗?”
见这只年迈昏庸的老羊揪住这个问题不放,那狸蚁狞嘿嘿干笑一声,道:“您的担心,固然很对,但是,也不必把狼们估计得太高尚吧?如果怕谈不成,要不,我们在跟狼们谈判的时候,能不能主动附加一些恭让的条件,以示诚意呢?”
“恭让条件?什么条件才能让狼们满意呢?我”大家不解地问。
刚才那不识时务的老羊嘿嘿冷笑道:“说来听听,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条件,狼才能满意。”
“什么样的条件?你这鬼东西,没有出过国留过洋,怎么会了解狼的心意呢?恐怕告诉了你,你也听不懂:以草场换和平,你,听不懂吧?”狸蚁狞诡谲着连讽刺带挖苦地笑道。
“什么什么?以草场换和平?把我们祖祖辈辈繁衍生息的草场让给狼?那我们吃什么?在哪里休养反刍?”这一点,头羊觉得不妥了,生气地拍拍桌子,厉声问道。
“老爸别急,咱们自有高招哪!”狸蚁狞说。
“什么高招?说说再看高不高吧,别先把话说满了。”头羊仍然一脸的怒容。
“您呀,光知道守着这一亩三分地,这世界多大,您知道吗?”狸蚁狞解释道:“您看看咱这草场,祖祖辈辈都几千万年了,特别是近来,随着沙漠化日异严重,这草场大有贬值的危险,就像一只烂苹果,现在处理呢,还值些钱,或许能卖半个苹果的钱呢,如果真的等到苹果烂透了才处置,那可是连苹果叶的钱都换不下了。这日异沙漠化的草场,如同那开始溃烂的苹果,早点卖与豺狼虎豹,或许能换三年五载的和平,如果等到彻底沙漠化后再行处置,恐怕,恐怕就没有任何动物肯要了,甭说三年五载的和平,那是连和平的气息、和平的味道,都换不到的。”
“沙漠化?这绿茵茵的草场,茂密的森林,哪有什么沙漠化倾向?”头羊用蹄子狠狠地蹬一蹬脚下地毯似的绿草。
狸蚁狞笑道:“老爸呀老爸,您只看到您眼前的三百米,哪知道万里江山,已今非昔比了呢?”
“这话怎讲?”
狸蚁狞恭顺地一笑,说:“老爸,怎样才能给您讲明白、说透彻呢?打个比方吧,咱们的草场,就像冬天里湖泊上的冰……”
“冰?草场,怎么能像冰呢?”头羊懵懂了。
“是像冰,有点像冰,老爸,您,您听蚁狞哥哥慢慢讲哟。”众孩儿随和着狸蚁狞,央求着父亲。
“那湖里的冰,你是知道的,一开春,就化成了水,清澈透明,像镜子一样,可一到夏天呢,那水呢,就被蒸发光了,光剩一个烂泥塘。”狸蚁狞解释道。
“我不懂你的意思。雨季一来,不又是湖波荡漾吗?”头羊反驳道。
“您是久居深宫,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哪,老爸。”狸蚁狞嘿嘿笑道:“冰湖论,有些高深,简单点说吧,这草场啊,就像一支冰棍,冰棍,你知道吧?就是冬天挂在悬崖上、树枝上,那些晶莹剔透的冰凌呀。”
“混账!老子难道连冰棍、冰凌都不懂吗?冬天渴的时候,我们不是得用舌头,舔那着彻骨生寒的冰凌解渴吗?”
“是啊,是啊,就是那种冰棍!”狸蚁狞赶紧讲解道:“面临沙漠化的草场,如同一支随时融化的冰棍,早一天处理,就能多一点受益,如果等到冰棍融化了,那不是做梦逮青草——四只羊蹄全空空吗?还不如在这‘冰棍’没有融化前,把它们处理掉呢。”
“可,可这草场,是我们祖宗留给我们衣食之本呀。”有的羊一听狸蚁狞要卖掉草场,急出一头冷汗。
“嘿嘿嘿嘿,听你们这么说,难道这草场,真是我们的吗?真是祖宗留下来的私产吗?其实,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呀,是在这片草场上繁衍生息的所有动物,共同拥有的。”
“什么什么?你说这草场,不是我们的?”领头羊急了,恨不得当场就踹眼前这个骨瘦嶙峋的不孝子几脚,解解心头的迷惑和愤恨。
狸蚁狞嘿嘿一笑,不紧不慢地说:“老爸,听孩儿慢慢给您讲明原委,您不就明白了吗?”
“浑小子,说来我听!”头羊喝道。
狸蚁狞从容镇定地问:“这草场的产权,不是记在您老名字下吧?”
“是没记在我名下。”
“也没记在我们羊类的名下吧?”
“是,你说的没错,可是,可是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片草场上啊。”领头羊解释道。
狸蚁狞笑道:“这就对了,老爸,略懂产权理论的羊都知道,全体拥有,如同谁都没有。只是我们祖祖辈辈,生长在这里,乍看上去,似乎像我们的,其实呢,是我们跟其它动物,食草的,食肉的,食腐的,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洞里钻的,共同拥有的啊——草场的产权,实在是不很明晰呀。您不见狮子、豹子,还有狼,也说是它们的,而且,人家还要天天巡视领地吗?那狮还把它尿液,撒的到处都是呢,臭哄哄的,我们一闻到那种臊味,心都被吓裂了呢。现在呢,要趁这草场的产权不明的时候,趁草场的动物还没有认识到,它们也有份的时候,趁沙漠化进程还没有引起所有动物重视的时候,如同处理烂苹果和快要融化的冰棍一样,要在苹果刚开始腐烂,要在冰棍刚刚有了融化迹象的时候处理呀,在没有大规模贬值的时候,我们拿这草场,偷偷地跟食肉动物换了和平,等到斑马、邓羚、野牛什么的,回过神来的时候,我们早拿到几个世纪的和平协议了——吃肉的,就去追逐着斑马、邓羚、野牛们吃。我们呢?早就跟豺狼虎豹,生活在同一个国际大家庭中,而且,还结成了战略伙伴关系,站在同一条战线了。”
巫鲸鲢也帮腔道:“是啊,老爸,把别人的东西,或共同的东西拿来,神不知鬼不觉地卖掉,我们得到了和平,斑马、邓羚、野牛失去了和平,豺狼虎豹得到了地盘,也得到了别的动物的肉,还跟我们签订了和平协议,保证了我们的安全,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狸蚁狞笑道:“这产权不明晰,是最大的罪过。谁都有,其实是谁都没有。如果把这草场卖给狼,狼就是这片草场的CEO,它就是为了自己,也会精心管理的,如果拆分开,分别卖给老虎啦、狮子啦、猎狗啦什么的,由这么多强悍的食肉动物,共同管理眼前这一望无际的草场,谁还敢来这里捣乱?”
听了狸蚁狞这通产权理论,领头羊越发糊涂了,懵懂地问:“把草场卖掉,我们去哪里安营扎寨?吃什么?喝什么?”
狸蚁狞干咳一声,息声细气地说:“我们卖掉是所有动物共同拥有的东西呀,重要的是,我们卖掉的只是草场,得到的却是与狼共舞的和平协议,牺牲的只是斑马、角马、梅花鹿、邓羚们的利益,我们把草场拱手卖给了狼群虎豹,它们必然会把獠牙利爪,转向那些自认为是草场主人的傻蛋动物的。”
头羊质疑道:“我是问,卖掉草场,我们吃什么?喝什么?生计问题如何解决?千百万只羊,到哪里繁衍生息?”
“嘿嘿嘿嘿!”羊群中发出一阵冷笑声。
“蝥鱼虱,你居然敢笑!还笑得出来?”头羊喝道。
“嘿嘿嘿嘿!尊敬的老爹,”这蝥鱼虱没有称当任头羊为爸,而是称它为爹,这是因为蝥鱼虱是前任头羊的长子,在羊群里面,一般前任头羊的孩子,称后任头羊为“爹”,不称“爸”蝥鱼虱笑过后说:“您放心吧,以草场换和平,是绝对正确明智的选择的。”
“还正确?明智?”头羊晕头转向地问。
“是,非常正确,极为明智!”蝥鱼虱说:“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草呀,您没听过这样一个词吗?草菅人命。”
头羊挠挠两盘巨角中间的额头,说:“听,听过的,这不是外星人,抱怨他们那颗星球上的贪官、专家,不客他们死活,盲目派他们来地球时说的话吗?”
蝥鱼虱嘿嘿笑道:“老爹您说的没错。这草菅人命,就是说,外星人的命,比草还贱的意思呀,割他们的头,就像割草一样。”
“你想说明什么问题吧,我不喜欢比喻之类的废话,说重点,直接说重点。”当任头羊有些不太喜欢前任头羊的太子。
蝥鱼虱说收敛一下自己的得意表情,说:“老爹呀,这世界上,最繁盛、最繁荣、最繁旺、最繁多的,就是青青草呀,没听说,风吹草低见牛羊吗?而且,草场换了和平,我们健康的羊,就不必奔命逃亡了。只是附加一个非常简单聪明的条件即可获得双赢、多赢、共赢的局面。”
“附加一个条件?附加什么条件?”头羊问。
蝥鱼虱使个眼色,狸蚁狞上前说道:“其实,其实是这样的,我们,我们,附加的条件嘛,就是,就是把老、弱、病、残的羊,送给狼们食用,豺狼虎豹嘛,必然同意我们继续待在草场啃草,这样的话,那些强壮彪悍的羊们,有文化,有知识,有头脑的羊,仍然可以继续在草场繁衍生息呀。”
“卖掉草场,再附加牺牲一批老、弱、病、残的羊?以换取和平?”头羊多少弄懂一些狸蚁狞的高深理论了。
蝥鱼虱见狸蚁狞的理论和巫鲸鲢的帮腔,暗合着自己的哲学和价值观,立刻竖起大拇指,表示赞赏和支持:“老爹,这蚁狞和鲸鲢老弟,说的非常对,牺牲自己,造福别的动物,这是最最愚蠢的想法啦。牺牲别的动物,保全了自己,这才是世界正道啊。”
那狸蚁狰诡异地一笑,继续说:“还有,退一万步讲,老爸,您想嘛,我们牺牲掉的,食肉动物们得到的,都是一些老弱病残羊,不中用的东西,还有的就是必须丢弃的腐臭羊尸,但我们却跟食肉动物签订了数百万年的和平协议,这协议一旦掌控在我们手上,狼们想反悔,已经来不及了。那么,这帮家伙想吃鲜肉怎么办呢?到那时候啊,就会把尖尖的獠牙、凶悍的爪子,对冲梅花鹿、斑马、羚羊们的开刀,我们呢,就可以子子孙孙,坐享这太平盛世呀。”
“是呀,尊敬的头羊老爷,公子哥们说的都对,说的都对呀。”草地上杵着的聋晕兔、聋晕狐、聋晕狸、猪血禽、猪血兽等元老羊,觑见领头羊脸上渐渐露出一丝喜色,知道头羊听了太子们、公子们的话,对与狼共舞、和平共处构想动了心,料想这儿进谏正是时候,纷纷奏本道:“据臣等研究,这和平发展,乃天下主题,虽狼熊虎豹,不能逆转,太子和公子们,所言极是,只要我们早日同国际惯例接轨,并严格按照国际分工行事,何愁太平盛世,不光顾我们部落呢?”
“如果我们偷偷拿脚下的草场,换了和平,那我们以后哪里弄草吃、弄水喝呢?”头羊仍在担心这个问题。
蟊鱼虱笑道:“老爹呀老爹,您老人家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我问你,这世界之大,最不缺的是什么?”
“土呀!”头羊答道。
“不对,”蟊鱼虱呵呵笑道:“这世界之大,最多的,就是水呀,依次嘛,是土。有了水,有了土,还能少了草吗?我们虽然拿草场换了和平,但世界之大,必不缺了我们草水——草,这种困扰我们羊类数万年的贱东西,如今,已经彻底解决了。正常年景,遍地都是青绿的草场。正如孩儿们——我,蚁狞,鲸鲢前面说过的:我们把草场卖给豺狼虎豹,再附加着把老、弱、病、残的羊,送给豺狼虎豹食用,它们必定会把草场上的草,留给我们食用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因为它们根本不吃草呀。那么,一旦到了干旱季节,眼前的草场干枯了,草场的湖泊干涸了,我们还可以进口澳洲的香苜蓿、尼罗河的纯净水呢。所以呀,您就放宽心,拿东海的草场,西沙的水场,南海的储备库,和一些老弱病残的羊们,同豺狼虎豹交换了和平吧,大可不必固守草场,心痛老残,从而丧失我们羊类,永久的和平机会呀,望头羊三思!”
“哈哈哈哈!孩子们,你们的书,还真没有白念呢!”领头羊捏着飘然如云的白胡子,沉吟半晌,霍地一下,从羊榻上跳将起来,挨着个儿地同草毡上盘着的孩子们、坐着元老们和地上杵着的其它羊只们亲切握手、拥抱:“这和平共处的伟大构想,就这么定了!”
“万岁!万岁!万万岁!”参加会议的羊们立刻兴奋地三呼三岁。
“皇后娘娘!”头羊兴奋地喊道。
“臣妾在!”多利娇滴滴地答应着。
领头羊吩咐道:“由你总负责,叫上孩子们,会同聋晕兔、聋晕狐、猪血禽、猪血兽等元老羊们,就按蝥鱼虱和狞儿、鲢儿的方案,以草场换它个千年万载的和平。你们嘛,就立即着手研究探讨,与动物世界所有巨头们实现永久和平的最佳途径,明天早朝之前,拟定出一个切实可行的与狼共舞、和平共处方案,交由元老羊们表决,如果大家认为可行,事不迟疑,后天嘛,就派外交使团,拿着我们草场地图,带上各部落老、弱、病、残羊的名单,出访各食肉动物王国,和狮虎狼豹们谈判,逐步在全世界推行与狼共舞方案。违抗本令者,一律安排最魁梧的公羊们牴死,扔到山谷里喂狼去!”
“万岁万岁,万万岁!”地上杵着的一批元老羊和少壮派公羊们,听有与狼共舞、和平共处这等好事,顿时就暴发出一片叫好声。
多利见自己和孩子们的意见,不仅被头羊采纳,而且头羊又令自己总负责,带着聋晕兔、猪血禽一干元老羊和孩子们,一起拟定实施方案、实施细则、实施路径、实施蓝图等具体措施,喜悦之情自然溢于言表。到第二天早上,一份凝聚了多利和它的孩子们,以及聋晕兔等元老羊们天大智慧的方案,就呈送到领头羊的办公室桌上,下午,经羊公馆元老院的元老羊们表决一致同意,会议同时责令,仍由多利妈妈负总责,立即实施与狼共舞、和平共处路线图。
羊公馆关于和平共处的伟大构思,传到羊群中之后,又引起了惊涛拍岸似的巨大轰动,好像和平的曙光,已经照在它们的羊绒之上了,全部落每一只羊,都是满心欢喜的样子,就连这多日的阴雨天气,都感到有些暖融融的了,多利妈妈也就更加满心欢喜起来,甚至因此完全忘记了刚刚失去老生子的那种撕心裂肺的心灵伤痛。
随便说一句,小母羊狸蝇貉并不理会母亲和哥哥们正在实施的伟大构想,这妞自从留学回来后,就什么心思都没有,不遗余力地推行换偶啦、乱伦啦、通奸啦、群嫖群宿啦之类的好事,好在羊群中并不在乎这些,而它的理论呢,的确在动物世界大受欢迎,很得知识羊、贵族羊、小资羊、精英羊和元老羊们的赏识。尤其是一些元老羊和精英羊,纷纷上书领头羊,要求对换偶、乱伦、通奸、群嫖群宿给予立法保护。
七、多利妈妈的“和平共处公使团”
头羊和多利羊担心这么好的计划,会不经意地走漏什么风声。是啊,这是关乎到全世界每一只羊,生死存亡的大是大非问题,这个绝对机密,如果被角马、斑马、邓羚、梅花鹿什么的食草动物获知了,它们也照猫画虎实施起来,后果自然是不堪设想的。更为重要的是,如果食草动物们引进吸收,甚至发展创新了多利妈妈关于与狼共舞、和平共处的伟大构思的话,多利羊——这只克隆羊,也就不能成为整个羊类世界,开天辟地以来首屈一指的智慧羊、开创未来的圣贤羊了。
为了确保这个伟大理论的领先地位,领头羊和多利妈妈,以及聋晕兔、聋晕狐、猪血禽、猪血兽等元老羊研究决定,立即选拔五十多只口齿伶俐、魁梧雄健的公羊,每只公羊携带一个使团,持头府特命全权大使国书,出使各食肉动物领地,就与狼共舞、和平共处事宜进行外交斡旋,争取一、两天之内,同各食肉动物集团,达成互不侵犯条约,为整个羊部落争取到这个唾手可得的和平。
经过多利妈妈的游说和努力,它为自己的孩子们,争取到了最显赫的头衔——特命全权大使,同时也争取到了最有利今后发展的机会。出使老虎的特命全权大使,自然由多利的长子蝥鱼虱担任。出使猎豹的特命全权大使,由最负盛名的大学者狸蚁狞担任。出使豺狼、猎狗的特命全权大使,则由多利妈妈其它孩子狸蚁猛、狸蚁狲担任,巫鲸鲶、巫鲸鳊、巫鲸鲢、獐巫娼、蟑猥虾、蟑猥蝇等多利妈妈的孩子们等,也都自告奋勇,纷纷加入游说大使的行列之中。一来,整个动物世界实现完全彻底的公正和平后,它们都是功不可没的忠臣良吏,至少比其它羊只,会多分一些羹,多占有一些小母羊。二来,也是学有所用,把留学外阜所学的关于自由、平等、博爱等方面的专业知识,转化为执行力、和平力,为实现同动物世界的和平共处,贡献自己的智能和力量。
当然,这也是多利为自己的孩子,日后能获得领头羊、小头羊、诸侯羊等头衔使出的阴招。虽然大家都看出了多利的私心杂念,但因为游说猛兽太过危险,善良的羊们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多利妈妈见大家都三缄其口,沉默不语,以跟领头羊、元老羊们私底下商量之后,又把另一批不明父亲身份的獐巫娼、獾巫娼、狐巫娼、狈巫娼等,任命为特命全权大使,出使秃鹫、狐獾等小型食肉动物或食腐动物领地,而副使、参赞、一秘、二秘之类的级别更低一些的职务,才能轮上各部落小头羊的公子哥们担任。
大使们鳞选出来之后,多利担心孩子们出使各食肉动物领地的路上,会出什么枝节,又动员种群中手最巧的母羊,从它们各自身上,强行摊派一些绒毛来,织成纯羊绒旗幡,又把羊群中最有文化的元老羊兄弟聋晕兔、聋晕狐、猪血禽、猪血兽叫醒,让元老们在旗幡上书写了“和平共处公使团”七个大字,同时再书了几行醒目标语,有“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字样的,有“以草场换和平”字样的。
多利的这一绝妙构思,再次受到整个种群,包括领头羊的高度评价。
八、羊类历史上最重大的外交胜利
见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了,这一天,正是黄道吉日,领头羊站在一个高高的土丘上,居高临下高傲地俯视一下自己的领地和领地上的子民们,随后跳下土丘,和蔼可亲地来到即将出征豺狼虎豹之地,进行外交斡旋的羊只们跟前,亲切地逐一拍拍狸蚁狰、狸蚁狞、狸蚁猛、巫鲸鲶、巫鲸鳊、巫鲸鲢、蟑猥虾、蟑猥蝇,以及獐巫娼、獾巫娼、狐巫娼、狈巫娼等特命全权大使的肩膀以示鼓励,这时,一阵激越嘹亮的壮行音乐骤然响起,紧跟着,是一排十多名身着雪白羊绒衫的年轻漂亮的礼仪母羊,它们个个面带微笑,礼仪端庄,托着一个用最鲜嫩的青草编织的绿色托盘,盘内是盛满新鲜羊乳酒的青竹杯子。领头羊自己端起杯中的酒,神情肃穆地给出征的公羊们一一敬酒,而狸蚁狰、狸蚁狞、狸蚁猛、狸蚁狲、巫鲸鲶、巫鲸鳊、巫鲸鲢、蟑猥虾、蟑猥蝇,以及獐巫娼、獾巫娼、狐巫娼、狈巫娼等特命全权大使们,个个抬头扬颈,每只羊都是成竹在胸的样子,它们庄严地接过头羊敬来的羊乳酒,端在手上,齐声高唱“风潇潇兮羊酒寒,壮羊一去不复还”的歌,以示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和气慨。
在场的母羊纷纷走上前去,同这些特命全权大使们拥抱热吻,场面甚是悲壮凄厉,比当年易水岸边燕王送荆轲前去刺杀秦王的壮行场面还要蔚为壮观。
之后,随着领头羊“咩”的一声令下,担负构建动物世界和平共处伟大使命的五十多只英勇矫健的年轻公羊,带着各自的使团,共数百只公羊,打着“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旗帜,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了。
自从派出这五十多只口齿伶俐的公羊,出使各食肉动物领地后,整个羊群都沉浸在异常的兴奋和喜悦之中。是啊,如果大使们能言善变不辱使命顺利归来的话,这数百万年来受压迫、受屈辱、被宰割、被欺凌和被生吞活剥的日子就会终结,和平共处,与狼共舞,这是一个多么伟大的构思啊,这是地球上有了动物以来,最具诱惑力的理想了。从“与狼共摆公使团”走出头羊和多利的视线起,这羊类世界最魁梧、最雄壮的公羊和最聪明、最美丽的母羊多利妈妈,就带着几位元老派公羊,如聋晕兔、聋晕狐、聋晕狸、猪血禽、猪血兽等,蹲在高高的山岗上,满腔热情、满怀信心地等待那些派出去的特命全权大使们,能尽快带着谈判成功的好消息凯旋。
果然,第一只不负使命的特命全权大使,多利妈妈勇敢机智的孩子巫鲸鲶,用了不到半天功夫,就拿着一纸同秃鹫达成的和平共处条约,喜洋洋、兴冲冲地归来了。
“尊敬的领头羊,全知全能的多利妈妈,我和我的同事们——那些勇敢的副使和参赞们,逼着秃鹫那厮,给我们羊族签来一份永久的和平协议!” 巫鲸鲶手里挥着一张什么纸,兴高采烈地说。
“拿来我看,拿来我看,拿来我看!”
“念给大家听,念给大家听,念给大家听!”
羊群中爆发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元老羊聋晕兔行过跪拜礼之后,将巫鲸鲶同秃鹫签订的和平协定,恭恭敬敬地递给领头羊。
头羊赶紧戴上老花镜,就着林荫中斜剌里射进来的不很明亮的太阳光线,细细地研读了好几遍这份开天辟地以来,羊和食肉动物达成的第一个和平协议,直到完全背会所有的段落和词句后,才兴奋拍一拍手,呼道:“好!好!总算有这么一个协议了,各位年轻漂亮的母羊们,从今以后,你们不必再担心你们的小羊,被秃鹫们叼走了,和平的曙光已经显现了,孩儿们,给巫鲸鲶敬酒,青草侍候!”
“万岁!万岁!万万岁!”羊们三呼万岁之后,立刻就有几只年轻漂亮的母羊,端着一盘盘青嫩的蔷薇草,捧着一壶清泉酒,恭恭敬敬地送到巫鲸鲶跟前,这头功之臣巫鲸鲶,却只顾着同一只小母羊说悄悄话,兴奋得连嘴都合不拢了,哪里还嚼得下香喷喷的蔷薇草呢。
“报——”就在大家忙着庆贺巫鲸鲶外交活动大获成功之际,突然,从老远的山下传一阵急促的呼报声。
“传——”头羊见急报声甚紧,即刻升帐议事。
“报告头羊,是出使狐獾的使命巫鲸鲢回来了。”
“尊敬的领头羊,全知全能的多利妈妈,狐獾,狐獾们,完全赞同头羊和多利妈妈的意见,只要我们能把因病去世和因伤难治的羊只,及时转送给它们,或扔下山谷,它们就不会偷摸我们的羔羊了。” 巫鲸鲢手里也挥着一张同巫鲸鲶签回来的差不多大小的纸片,兴奋地告诉大家。
“拿来我看,拿来我看,拿来我看!”
“念给大家听,念给大家听,念给大家听!”
羊群中再次爆发了久久不息的热烈掌声。
头羊照例戴上老花镜,就着林荫中斜剌里射进的不很明亮的太阳光线,仔细研读了几遍元老羊聋晕兔跪着递上的和平协议,照例完全背会所有的段落和词句后,才兴奋地拍拍手,高声喊道:“勤劳勇敢的公羊们,狐獾是我们的大敌,这些狡猾的家伙,都答应了同我们羊群和平共处的条款啦,由此看来,双赢多赢的局面,肯定会在不远的将来形成,到时候,我们将同地球上的所有动物一起,共享美丽的蓝天,富饶的草原,奔腾的河流,清澈的小溪了!”
“万岁!万岁!万万岁!”羊们照例是三呼万岁庆贺巫鲸鲢的胜利归来。
“孩儿们,给巫鲸鲢敬酒,青草侍候!”头羊照例宣布了对巫鲸鲢的奖赏,照例是年轻漂亮的母羊端来一盘盘清嫩的蔷薇草,捧着一壶清泉酒,巫鲸鲢照例只顾得同小母羊们打情骂俏,哪顾得上嚼食那些还滴着露珠的蔷薇草呢。
“同我们达成协议的家伙,可都是些食腐动物啊。”一只元老羊摇晃着头上两个足足有脸盆大小,像巨型蜗牛一样盘结在头顶上的犄角,哼哼唧唧地说。
“老爹说的对,老爹说的对呀,这些协议,真的没有一个有份量的,哪怕是同狼签的协议,也比同狐獾、秃鹫们份量重啊!”一只没有身份的老绵羊悄声嘟囔着附和道。
“对你娘个狗屁!”一只在羊群中巡游的元老羊,突然听到羊群中对刚刚签回来的和平协议有些异议,顿时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突地一下,就在草茵上加速奔腾起来,几秒钟之后,只听“呯”的一声,那只议论新政的绵羊,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早挨了一双尖锐犄角的猛牴,雪白的羊绒很快就渗出了殷红的鲜血,这绵羊一来老了,二来没有防备,哪经得起这轰然牴来的灭项之灾呢?扑通一声就被牴翻在地,身边一个粗野的声音骂道:“你们这些不识好歹的羊东西,给我听好了,虽然现今这巫鲸鲶、巫鲸鳊等英雄公子,只是同食腐动物们达成了和平协议,但这可是有史以来,我们羊群部落,取得的最大的外交胜利啊,其深远的历史意义和现实意义,是决不能低估的!”随后,这成年公羊翻一翻自己那对死羊眼,讨好地对头羊说:“对吧?我们尊敬的领头羊?”
“对啊,只要出使老虎、猎豹、豺狼、狮子,四大家族的大使们胜利归来,动物世界的和平就彻底实现了。”领头羊信心十足地说。
十、狼心也是肉做的
然而,大家耐着性子,不吃不喝等了好几天,还是等不回任何消息。
“该回来了呀。”多利站在高高的山岗上,眺望着云雾缭绕的山脉和郁郁葱葱的森林草场,虽然只是一只克隆羊,它也在担心自己的孩子们哪,毕竟这一次出使食肉动物领地,它把自己的孩子全部拼进去了。
早先同狐獾、秃鹫等签了和平协议,回到寨里的巫鲸鲶、巫鲸鲢等,因为耐不住漫长焦心的等待,干脆带着一群小母羊,跑到山下等候哥哥们的音讯去了。
聋晕兔见多利太过焦虑,就凑过来悄声安慰道:“别担心,自古以来,两国交兵,是不斩来使的,何况,我们牺牲的是成千上万的老弱病残羊,失去的是祖祖辈辈繁衍生息的草场,这么大的让步,即使是上帝,也会垂怜羊类的,您想,狼心也是肉做的啊……”
“对对,多利妈妈,您放心吧,虎心也是肉做的!”
“对对对,多利妈妈,您放心吧,豹心也是肉做的呀!”
“对对对对,多利妈妈,您放心吧,狮心也是肉做的呀!”
草场上的羊们纷纷安慰多利道。
就在大家锁着眉头,提心吊胆,草水不思,等待大使们的消息,等到几尽绝望的时候,从老远的山林中一个瞭望哨上,传来一阵急迫兴奋的呼喊声:“报——!”
“传——!”没等帐前文武羊们报告,领头羊就急不可耐地亲自喊了“传”声。
不多会儿,只见多利妈妈最得意的四个儿子——“狸蚁狞”、“蟊鱼虱”、“獐巫娼”、“蟑猥蝇”在先前同狐獾签订了和平协议的头号功臣巫鲸鲶、二号功臣巫鲸鲢和妹妹狸蝇貉三兄妹带领下,满脸欣喜、满头大汗地跑进了山寨。
“孩儿们,出使情况如何?快快说给老爸听哪!”头羊焦急地问。
“报告头羊,我们,我们……”“狸蚁狞”、“巫鲸鲢”、“蟊鱼虱”、“獐巫娼”、“蟑猥蝇”不知什么原由,跪拜之后,竟然一时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我们怎么样?你们想急死老夫吗?”头羊喝口水,嚼把草,喝道。
“岂敢岂敢!尊敬的头羊,”蝥鱼虱、狸蚁狞、巫鲸鲢、巫鲸鲶、蟑猥蝇、獐巫娼、狸蝇貉等兄妹,再次向领头羊行了跪拜大礼,之后,由长子蝥鱼虱用它那特有的纤细而又尖利的咩声奏本道:“我们兄弟二十羊,自从奉了王命,夜行晓住,斗胆深入虎穴、狼洞、狮窝、豹谷,同这些动物世界的顶级杀手,进行了面对面的谈判,终于,最后,老虎代表其它猛兽,给我们签了一纸协议。”
“什么?你们,你们同老虎,签了和平协议?”头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它厉声问道。
“是的,尊敬的父亲,老虎代表所有猛兽,给我们写了一个保证呢。”蟊鱼虱说。
“拿来我看,拿来我看!”头羊喝道。
蟑猥蝇从羊绒袋里摸出一张纸,恭恭敬敬地递给领头羊。
这领头羊赶紧戴上老花镜,一字一句地念道:“老虎不发威,以为是病猫!”
“老虎不发威,以为是病猫!”
“老虎不发威,以为是病猫!”
“老虎不发威,以为是病猫!”
帐前伺候的元老羊、小头羊们,纷纷念叨着从领头羊嘴里听来的这几句话。
“这老虎也真是的,还百兽之王呢,真没个王样,干吗吞吞吐吐的?行就行,不行就继续谈判,干吗说些囫囵话,让羊们猜度呢?”
“是呀,是呀,这老虎也是的,干吗说些囫囵话,让我们胡乱猜测呢?”
“是呀,是呀,这老虎也是,干吗说些让羊们看不懂的囫囵话呢?”
“是呀,是呀,这老虎也是,说这种含含糊糊的囫囵话干吗呢?”
帐前伺候的羊参赞、羊参事们扁着羊嘴,鄙夷不屑地骂道。
“听说呀,现在的老虎,都变种了,哪有什么王者风范呀,瞧这协议写的,是个啥玩艺嘛?不伦不类的,还不如狗写的好呢。”不知是哪只羊讥讽道。
“咩咩咩!”这句并不怎么好笑的讥讽话,居然在羊公馆的帐前,引发了羊们好长一段时间的哄堂大笑。
“各位爱卿,大家议一议,隔山这母老虎的葫芦里,到底买的是什么药呢?”头羊向群羊问计道。
“这老虎真是可笑极了,什么发威啦,病猫啦,说这些没用的话干吗?真是没文化、没知识、没品位的野东西!”
“对对对,老虎本来就没有什么文化,的确是全凭蛮力,才能吃饱肚子的混账东西!”
“没错,老虎嘛,何止没文化,连起码的礼貌都不懂呀——人家给你写了国书,照理,你就得以正式国书的文本,回复人家呀,什么‘老虎不发威,以为是病猫’,这哪像个万兽之王呀?简直像我们羊群中的一个小混混,狼群中的小流氓!”
“对对对,像小混混,像小流氓!”羊们叫嚣着在草地上骂作一团。
“大家住口,这‘老虎不发威,以为是病猫’十个字,是大有讲究的!”就在大家乱哄哄地嘲笑老虎是小混混、小流氓,把老虎说得一无是处,卑鄙不堪的时候,突地传来一声大喝,把羊们吓了一跳。
群羊扭头一看,这厉声喝叫的羊只,可不是别的什么普通羊,而是元老羊中最有文化、最有知识、最有见地,还会狼语的博士羊,前面给多利讲解WTO的实力派精英聋晕兔先生。
头羊见这聋晕兔喝叫掷地有声,且神色严肃,料想这羊中元老必定有非凡见解,赶紧谦恭地问道:“老爱卿,这‘老虎不发威,以为是病猫’十个字,到底有什么讲究?传递的是什么讯息?快快给老夫解读一番,也让众羊听听高见,以释羊疑。”
这聋晕兔接过头羊递来的老虎回的贴子,慢腾腾故作优雅地戴上老花镜,就着森林中斜剌里射进来的阳光,仔细地辨认着纸上的字句,好一会儿之后,才深沉地叹口气:“尊敬的头羊,这的的确确是老虎的真迹,而且,就是隔壁那只以吞羊为生的母老虎,亲笔回的国书。”
头羊见这聋晕兔一副故作深沉的样子,心里很是恼火,只是现在正需要这些宝贝似的元老羊们解读母老虎的意思,一时不好发作,压着火气问:“它,这隔壁的母老虎,究竟想表达什么样的意思呢?”
聋晕兔没有正面直接回答,而是低下它高贵的羊头,把鼻子凑到母老虎亲笔书写的回贴上,嗅嗅地逐字逐句闻了一番,才学究似地慢腾腾回道:“尊敬的头羊,这,这上面的字,是,是用羊,羊血写的,是,是老虎回的血书。”
羊们一听,这回帖原来是老虎用羊血写的血书,咩的一声,就跪倒在地了,许多羊都吓得面如土色,一些羊只吓得尿了一腿,胆子小一些的羊,甚至拉了一屁股稀乎乎的羊屡呢。
到底还是头羊镇定,它挥挥羊蹄,厉声喝道:“大家镇定,老虎还在隔壁,你们就吓成这样,哪天老虎到了跟前,你们还不屁滚尿流吗?这有什么好怕的?大家镇定,听聋晕兔老伯讲解老虎的蕴意!”
聋晕兔扶一扶鼻梁上的老花镜,故作矜持地嘿嘿一笑,道:“大家别紧张,听聋某羊慢慢讲给大家听。鄙羊,头羊是知道的,大家也是知道的,鄙羊自幼熟读狼语虎言,颇懂一些狼思虎意,据鄙羊考证,其实,其实,这隔山的母老虎嘛,是完全同意我方开出的优厚条件的。”
“什么什么?老虎同意我们开出的条件?”许多羊惊魂未定地问。
“是,各位同胞,我,我绝对不会出卖,我们羊类的利益,我敢拿羊头担保,至少,从这贴子上透露的信息看,老虎的确是完全同意了我方开出的条件。”聋晕兔得意地笑道。
“老虎到底是什么意图?快快讲来!”领头羊急不可待地问。
聋晕兔笑道:“这贴子上不是写的清清楚楚吗?老虎的意思是:从今以后,它再也不冲着我们羊类耍威风了——这就叫‘老虎不发威’。如果我们在路上遇到它的时候,就当这老虎是只病猫好了——翻译成虎言,就叫‘以为是病猫’!”
“万岁!万岁!万万岁!”羊们一听聋晕兔如此透彻明了、深入浅出的诠释,顿时激动得蹦跳起来,“万岁”之声响彻云霄。
“高高,您的文化,您的水平,您的诠释,实在是高呀!”元老羊们见聋晕兔因为解释老虎的本意如此透彻,又领了头功,纷纷竖起羊腿,赞赏着祝贺道。
“到底是聋教授哪,怎么解释得如此精妙呢?”一只也算是元老派的公羊羡慕地叹道:“真应了‘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了’,我等少年时期光顾着挖绝户的坟,踢寡妇的门,没有认真学习,果然书到用时方恨少,狼语虎言,那是一句都没有学下,就连着羊话,也都快忘干了。”
“如此解释,正合我意,孩儿们,给博士羊、教授羊聋晕兔先生敬酒,青草、小母羊伺候!”头羊兴高采烈地吼道。
“万岁!万岁!万万岁!”羊们一面激动地呼喊口号,一面早有一帮礼仪羊,端着托盘,托盘中盛着羊乳酒和最新鲜、最青嫩的苜蓿草、蔷薇草,端到聋晕兔跟前,前腿跪地,羊头点地,恭恭敬敬地敬了上去。
这聋晕兔哪里顾得上羊乳酒和苜蓿草,只见它颔首一笑,冲着领头羊和多利皇后鞠一浅躬,早领着一群小母羊到森林深处娱乐去了。要知道,这些小母羊,可是不用角斗,仅仅凭借一张如簧巧嘴,就可以得到的犒劳呀,如果不是学富五车虎狼语,才高八斗羊上羊,正确解释了老虎的血贴,别说小母羊,就是亲近一下多利妈妈这样的老母羊,都得看头羊的脸色行事呢。
“孩儿们!”头羊仍然兴奋不已地喊道。
“在!”草地上杵着的羊们,异口同声兴高采烈地回应道。
“给狸蚁狞、巫鲸鲢、巫鲸鲶、蟊鱼虱、獐巫娼、蟑猥蝇六兄弟敬酒,苜蓿草、蔷薇草伺候,这些天,本群中的小母羊放假十天,全部陪狸蚁狞、巫鲸鲢、巫鲸鲶、蟊鱼虱、獐巫娼、蟑猥蝇六兄弟吃喝玩乐。另外嘛,再选十只雄健强壮的成年公羊,陪我的小公主狸蝇貉嬉戏玩耍!”
“万岁!万岁!万万岁!”羊们一面激动地呼喊口号,一面早有一帮漂亮美丽的礼仪绵羊,排着整齐的队伍,端着柳条编制的托盘,托盘中盛着鲜美的羊乳酒和最新鲜、最青嫩的苜蓿草、蔷薇草,端到狸蚁狞、巫鲸鲢、巫鲸鲶、蟊鱼虱、獐巫娼、蟑猥蝇跟前,前腿跪地,羊头点地,恭恭敬敬地敬了上去。
这狸蚁狞、巫鲸鲢、巫鲸鲶、蟊鱼虱、獐巫娼、蟑猥蝇六兄弟,哪里顾得上喝什么羊乳酒,啃什么苜蓿草、蔷薇草,早带着头羊恩赐的数百只小母羊,一头扎进幽暗的森林深处玩乐嬉戏去了。
在整个恩赐场合,只有多利妈妈心存芥蒂,它仍然整不明白,和平共处公使团出发时,它可是派出了二十几个孩子哪,怎么目今只有狸蚁狞、巫鲸鲢、巫鲸鲶、蟊鱼虱、獐巫娼、蟑猥蝇六兄弟回来呢?那些孩子,比如,狸蚁狰,比如,狈巫娼,比如,蟑猥蚊,怎么就没有回来呢?它们也应该得到恩赐和犒赏呀。
说时迟,那时快,多利妈妈一把拉住多少有些腿慢的狸蚁狞,问:“狞儿,你倒是说说看,狰儿,狈儿,还有,还有,总之吧,你的那些兄弟,怎么没有同时回来呢?”
这狸蚁狞本来想争脱母亲逃之夭夭的,但实在是因为母亲抓得紧牢,脱不了身,只好笑一笑说:“它们,那些兄弟,可能,失踪了吧……”
“失踪?呸,亏你说得出口,它们,它们可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弟兄呀。”多利欲哭无泪地责问道。
这狸蚁狞果然是智谋之羊,见母亲多利说出一母同胞的话来,嘿嘿一笑,劝道:“亲爱的母亲,您,您是知道的,没有它们入虎穴,探狼窝,英勇牺牲,哪有,哪有我们今天的和平协议啊?您就,就节哀顺便吧,我,我们玩去了!”狸蚁狞忍痛挣脱母亲咬着的那撮羊毛,赶紧带上领头羊恩赐的十几只小母羊,到林中湖衅戏嬉去了——要知道,这些小母羊,可是仅凭一张如簧巧嘴骗来的,有福不享,过去空荡,以狸蚁狞的智慧和哲学,此时不消遣更等何时?一溜烟早跑得没有踪影了,怎能因兄弟们的失踪和母亲的盘问,就轻易放弃眼前的玩乐嬉戏呢?
多利一听最争气、最有文化、最有知识的狸蚁狞,居然说出如此混账的话来,两眼一黑,四腿一蹬,就昏倒在地了。
后来几天,多利妈妈才听一只参加“与狼共舞”和平公使团,并安全回到部落的公羊说:在同虎狼们的谈判中,蝥鱼虱、狸蚁狞、巫鲸鲢、蟑猥蝇、獐巫娼等,根本就没有直接面见老虎和狼,而是派自己的亲弟弟——副使和参赞们去的,结果,那些副使和参赞基本上都没有回来。老虎那张回复也是从虎窝旁边的草丛中拣到的。好在多利妈妈有健忘病,早忘了刚刚发生的这些事了,该吃草就吃草,该反刍就反刍,该喝水就喝水,完全像个没事的妈妈。
果然,在以后的日子里,大家陆陆续续在草场上、林荫中、溪水旁,发现了大使们出发时携带的那些旗幡,嗅出了许多为实现动物世界和平共处伟大构想,英勇牺牲的英雄公羊们的骨质,其中一支遗骨,很是耐羊寻味:一根新鲜的羊股骨下面,压着那片残破不堪的羊绒旗幡,旗幡上面的“和平共处公使团”字样和“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标语已经模糊不清了,倒是在一块新鲜的羊皮用羊血写的几个狼字十分清晰:“哈——嘻噫,哈——嘻噫!”
“这,这是,是狼那鬼东西,写的!”元老派公羊聋晕兔戴着老花镜,仔细辨识了半天羊皮上的字迹之后,仰天长叹道。
“没错,是狼字,本羊留学时,也学的一口流利的狼语,识得两行标准的狼字,瞧瞧,这,这旗幡上的字,确是,确是狼的背书噢。”老公羊猪血禽斯斯文文的证实道。
“可,可这‘哈——嘻嘻’,又是什么意思呢?同意就同意,不同意,就说NO,打什么马虎眼呢?”领头羊不解地问。
自吹听得懂狼语、识得了狼字的老公羊猪血禽正要回答,聋晕兔怕这猪血禽挤兑了自己在头羊面前的崇高威望,狠狠瞪了那厮一眼,自己却又向前迈了一大步,扶扶羊鼻上的眼镜,沉吟着说:“尊敬的头羊,其实,其实,这,这旗幡上的意思嘛,是说我们那‘与狼共舞、和平共处’的计划,正合狼意哪——狼,完全同意我们的意见!”
领头羊疑惑地问:“正?正合狼意?狼,完全同意我们的意见?你,你这,这是什么意思?我,我怎么看不出来呢?”
聋晕兔摇头晃脑地解释道:“狼嘛,尊敬的头羊,您是知道的,它们直爽,痛快,是从不打马虎眼的,见我们如此善解狼意,韬光养晦,自废羊功,决心放弃与狼牴牾,决定与狼共舞,实现狼羊大同,它们,就用‘哈——嘻’这种语气,表示同意我们的计划,您仔细看看这狼的笔迹,就知道了,‘哈——嘻’,相当于日本狼说的‘哈依’呀。‘哈依’,不是同意的意思吗?”
猪血禽一边讨好聋晕兔,一边也想卖弄一下自己的文采,趁聋晕兔说话换气的空隙,顺势说道:“尊敬的领头羊,聋晕兔先生解得极对,狼语‘哈——嘻’,确实相当于‘哈依’呀,是同意的意思。”
领头羊想了一想,可不是呀,日本狼通常就用“哈依”表示同意哪。况且,又有聋晕兔、猪血禽两位学过狼语的大学者解读,这还能有错吗?虽然这狼醮着羊血,把代表“同意”的“哈依”二字,写在羊皮上不合基本礼仪,但也有可原谅啊,这狼,还处在野蛮时代哪,要教会它们舞文弄墨,在纸上写外交回函,恐怕还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能掌握呢。于是,这羊统领一拍羊脑袋,直直地竖起一个羊蹄,赞叹道:“看来,这文明社会,WTO时代,连狼这野蛮东西,都会如此地善解羊意哪,这样看来,只要把诉求摆到桌面上,狼心、虎心都是肉做的,原来那血淋淋的杀戮世界,何愁实现不了太平盛世呢?”
“万岁!万岁!万万岁!”
“报——”就在羊们三呼万岁的当儿,不远处的森林里突然传出一阵急报。
“传——”头羊自己喝道。
“报告头羊,好消息,一个大好消息:绵绵妈妈,刚刚生了个三胞胎——是三只漂亮的小母羊!”刚才那位喊“报——”的传令羊报告道。
“恭喜头羊,贺喜头羊!真是盛世生三羔呀!”草地杵着的羊们听说头羊府又添了新羊,而且是添了三只小母羊,纷纷恭喜贺喜起来。
那聋晕兔到底是饱读经书的精英羊,立刻就口占一首《盛世三羔赋》以示祝贺,领头羊自然高兴,立即下令全体羊只放假半月,进行盛大庆典活动,此事暂且按下不表,咱们拣紧要的叙述。
十一、多利妈妈的健忘病
前面说过,多利妈妈有些健忘,没过几天,就忘记了丧子的痛,它认为,自己孩子,因为本次外交活动大胜利,被头羊任命为其它种群的首席执行官了,或派到外国做访问学者去了,健忘,真是一剂慰疗心病的良药,多利这么一想,也就很快恢复了良好的食欲和强大的反刍能力,甚至在小女狸蝇貉帮助下,认识了许多野山羊,进入了第N个发情期,因为,多利妈妈又怀孕了。
当然,由于这次成功的与狼共舞的谈判尝试,整个种群一下子损失了五六十只年轻力壮的公羊和上百只二流公羊,羊中的生力军锐减,许多家庭失去了孩子,许多母羊成了寡妇,还有一些年轻漂亮的母羊,因为找不到对象离群出走,使得这群羊既缺少了往日生气勃勃的景象,整体上行动起来,也多少显得有些力量单薄,特别是需要协同牴御狼群虎豹的杀戮时,更显得的兵力空虚。而真正令人切齿痛恨的,却是多利“与狼共舞”的和平共处战略,竟然成了斑马、角马、邓羚等畜生们草余水后的笑柄,大家连讽刺带讥笑地说,多利妈妈虽然经过外星人克隆,具有大智大慧,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根本原因是不了解羊情,不了解动物世界的根本法则。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对付狼,就是要比狼狼;对付蛇,就是要比蛇毒,这都不懂,难怪难怪!”一只成年斑马甩一甩漂亮的尾巴,对多利妈妈的伟大构想,不屑一顾地讥笑道。
“是呀,斑马大叔说的对,对付老虎,就是要比老虎更狠!对付豹子,就是要比豹子更快!把腿练好了,跑得快些,别说狐狸和白眼狼那种卑微的东西,就是老虎、狮子这些高贵的动物,猎豹——这种最美丽的动物,都是拿我们没有任何办法的!”邓羚蹬一蹬自己强壮矫健的四条腿,感叹着说。
但多利妈妈并不这样认为,一来,与计划生羊有利,种群里毕竟少一些羊,就会少用一些水草,羊专家们论证说,如果羊能降减到狼的数目,就能像狼一样,过上那种游手好闲又天天吃肉的生活;如果羊的数目能骤减到老虎现在这种四面楚歌、濒临灭绝的状态,就会过上衣来伸手、草来张口的被保护、被克隆、被当成宝贝疙瘩珍惜守护的好日子。现在,为了实现数目上的降减,实现与狼共舞的夙愿,“失踪”几百只公羊,往大里说,是在实现数目上的绝对骤减这个目标;往小里说,和虎狼斗争嘛,这也是在所难免的。至于造成的羊寡妇和无儿无女户,那就只能怨天尤羊了,反正怨不着它多利妈妈。二来呢,虽然在跟老虎、狮子和狼们的谈判中,“失踪”了一大批孩子,但这毕竟是羊类历史上,一次有益的建设性的,甚至是成功的外交尝试啊,诚如儿子狸蚁狞说的那样:没有这些孩子入虎穴、探狼窝,没有它们的牺牲和付出,哪有,哪有从最凶狠的家伙——老虎手里拿到的那张,用羊血亲笔手书的“老虎不发威(了),(你们以后就)以为是病猫(吧)”的和平协议呢?当然,如果没有元老派中像聋晕兔这样出乎其类、拔乎其萃的大知识分子,谁又能正确解读老虎的意图呢?那遍地是青草(W),凭着羊蹄(T)和羊嘴(O),就可以逍遥自在平安和谐食遍天下的时代,什么时候才能到来呢?
是的,正如前面说过的那样,多利妈妈不仅自己是一只善于思考的智慧羊,在羊中具有独特的思想,而且,它的孩子们更是踌躇骄傲,尤其是这些孩子们学成归群后,不仅能发现羊类自身存在的劣根和症结,而且还试着用狼狮虎豹的思维方式,解决整个动物世界错综复杂的矛盾冲突呢,孩子们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停地思考问题,总结经验,汲取教训,为整个羊类发展,特别为实现与狼共舞的宏伟目标,进行了不懈的探索和努力,简直是整个食草动物界,数千万年才能出一批的精英羊呢。
自从同食腐动物,如秃鹫,同杂食类小丑,如狐獾,尤其是食肉猛兽老虎,达成“老虎不发威(了),(你们以后就)以为是病猫(吧)”的和平协议后,多利的孩子狸蚁狞、巫鲸鲢、蟊鱼虱、獐巫娼、蟑猥蝇五兄妹,全被现任领头羊任命为“小头羊”、“博士羊”、“全智羊”、“羊教授”或什么“首席执行官”等水草丰厚的职务,责令它们继续协助多利妈妈,全面推进“与狼共舞”的和平共处伟大构想,争取早日同所有动物一起,共同构建遍地是青草(W),凭蹄(T)凭嘴(O)吃遍天下无忧愁的大同世界。
十三、老虎原来是吃素的
多利受命实施“与狼共舞”这一伟大构想以来,如同吕后篡了汉家天下、慈禧拿到大清玉玺一样春风得意,在亲历了与狼共舞、和平共处这场外交战役后,它总共剩下了六个孩子:蟊鱼虱、狸蚁狞、巫鲸鲢、蟑猥蝇、獐巫娼和爱女狸蝇貉——随便介绍一下,那位同秃鹫谈判中率先拿到和平协定的一号功臣巫鲸鲶先生,头羊府刚刚宣布失踪了。这些羊类中的知识分子,虽然一下子丧失了十几个兄弟,但一想到自己的宏伟计划正在实施过程中,孩子们更是踌躇满志,如同想做宦竖,偏偏获准阉割,想当妓女,又恰恰遇到老鸨一样欣喜,一个个如同手里擎着尚方宝剑似的,拿着老虎的回复“老虎不发威,以为是病猫”和狼写的“哈——嘻嘻”复印件,以及元老羊龙晕兔对狼言虎语的注解,开始在羊类世界宣传与狼共舞的精妙构思和这次取得的伟大外交胜利。
这是一个风和日丽、天高云淡的秋日,虽然聋晕兔正确解读诠释了老虎和狼亲笔签署同意的和平协定,但多利和它的孩子们仍然有些不大放心,一来,数千万年形成的那种羊对老虎、对豺狼的恐惧,不是凭借一纸“诠释”的和平协定,就能完全消除它们潜藏在血液中和骨髓里的那种刻骨铭心的战栗。二来呢,豺狼虎豹毕竟是没有受过任何文明教化的野蛮部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喜怒无常,一旦兽性发作,随时都可能撕毁和平协议。
虽然与狼共舞的热望是那么强烈,同虎接轨的期盼是那样的急切,但到底心里藏着一种对老虎和狼天然恐惧,是协议还是骗局,总得考证一番才能晓得真伪呀。为了具体考察一下和平协议签署以来,老虎和狼到底有没有改恶从善认真履行协议的诚意,多利在奏明领头羊之后,就和元老羊聋晕兔一起,带着蝥鱼虱、狸蚁狞、巫鲸鲢、蟑猥蝇、獐巫娼、狸蝇貉等,心情鬼胎、百倍警惕地有意无意游荡在豺狼、老虎、狮子、猎豹们出现的交叉活动路口,对天上的秃鹰、地上的猛兽等,进行具体考察观测。
开始的几天,多利、聋晕兔和蝥鱼虱等孩子们,只是静静地伏在草丛中,悄悄地观察老虎、豹子、狮子,以及豺狼、狐獾、土狗们的生理特点和生活规律,后来,见这些家伙们,有的一群一伙躺在土坎上晒太阳,有的无精打采地在湖衅散步,猎豹干脆爬到树上,伏在树叉上打起了香鼾,狼和狐狸有些不怎么规矩,有时候一窜一跳唬着湖边的猴子啦、邓羚们玩。就是空中杀手老鹰和丑陋的秃鹫,也都没有俯冲下来呈凶耍悍的征兆,像一架架自由飘荡的风筝,悠闲地在云端盘旋,灌木丛中是一群野狗,居然叽叽呱呱地叫着、追逐着戏嬉娱乐呢。
狸蚁狞觑一眼懒洋洋地伏在树枝上打瞌睡的豹子,嘿嘿一笑:“瞧见了吧?”
“瞧见什么了?”多利问。
蟊鱼虱笑道:“尊敬的母亲,蚁狞的意思是,自从老虎代表食肉动物,跟我们签署了和平协议后,豺狼,在草丛戏嬉;狮子,在树下梦臆,猎豹在树上鼾睡,雄鹰在天空翱飞,就连隔山那只凶悍的母虎,都不见了踪迹——这世界,只剩下了一个词语:期盼已久的美丽风景如痴如迷——和平万岁!”
“踏踏踏!”
“踏踏踏!”
蟊鱼虱的即兴诗,立刻引起了一阵羊蹄踏出来的欢快掌声。
“天哪,我们鱼虱哥哥,不亏是留学美洲的名羊,听这即兴作出的诗,才真叫动羊心魄哪!”妹妹狸蝇貉咩咩笑着赞赏道。
“呵呵,我儿不亏是羊中秀才呀,不仅会设计改革,原来,还会作诗呢。”多利欣喜地拍一拍蟊鱼虱的肩,对儿子的才华实在感到高兴。
狸蚁狞见蟊鱼虱的“诗”受到妹妹和母亲赞赏,心里有些不甘,但又实在咩不出什么诗来,突然想起以前自己说过的“湖水冬天结冰,到夏天就会蒸发掉”、“趁苹果未烂没有贬值之前赶紧处理掉”以及“在草场沙漠化之前偷偷卖掉”等著名的经学理论,还有把老、弱、病、残羊绑去喂狼的“牺牲论”,努力翻一翻那对白多黑少的大羊眼,咩了一句这样的诗:“冰棍论,烂果论,堪称当代《六国论》;沙漠论,牺牲论,抵过当年《过秦论》!”
“踏踏踏!”
“踏踏踏!”
狸蚁狞的诗,也受到母亲和兄弟妹妹雷鸣般的蹄踏声。
“天——快瞧——”狸蝇貉突然指着远处一片略略有些叶面泛黄的草丛尖叫道。
“出什么事了?”羊们顺着狸蝇貉指示的方位瞭望,心惊胆战地问。
“虎——隔山那只,母老虎!”狸蝇貉战战兢兢地哆嗦着牙根,悄声说。
“就是那只跟我们签了和平协议的母老虎吗?”多利问。
“是,应该是,是吧。”
母老虎的突然出现,破坏了刚才羊们赋诗作词的欢快气氛,大家的心一下子都提到了嗓眼儿。
巫鲸鲢见两位哥哥作诗的作诗,赋词的赋词,还没轮到自己展示才华,老虎就出现了,心里有些恼怒,但老虎出现了,虽然有些扫兴,但生存毕竟是第一需要哪,展现自己的机会生生地被那厮破坏了,但也没得办法,巫鲸鲢踮起蹄子,透过那些叶子经秋后稍稍泛黄的草丛,壮一壮胆,观察一阵之后,突然机灵一动,天哪,赋诗作词算什么能耐?敢在老虎面前探头干咳,才是真正的汉子呀!只见这巫鲸鲢“嘿嘿”地干笑一声,说:“你们哪,这老虎,有什么可怕的呢?第一,协议已经签了,难道怕它反悔不成吗?第二,如果老虎真的反悔了,撕毁和平协议了,这世界上爱好正义的动物们,一定会声讨它的没有诚信和尔反尔,老虎就会永远站在被告席上,接受道德的审判。”
“鲸鲢说的对!鲸鲢说的对!老虎,谦谦君子,万兽之王,哪能反悔自己的诺言呢。”聋晕兔笑道。
听大家这么一说,那蟑猥蝇也踮起蹄子,向远处的老虎眺望半响后,沉吟道:“不过,依我看嘛,瞧老虎那病病歪歪的样子,委实可笑呢,不正像它自己说的那样:是只病猫吗?”
大家伏在草丛中,抑起羊脖,瞪着羊眼,远远看去,果然,这威振方圆八十公里领地的母老虎,今天不知怎么啦,果然是东倒西歪的,像喝醉酒的猫。
“哈哈哈哈,是只病猫,是只病猫!”
“哈哈哈哈,是只醉猫,是只醉猫!”
大家抚着羊掌开怀大笑起来。
到底是多利认真仔细,它静静地观察良久,确认没有危险后,才悄声嘱咐道:“孩子们,谁?谁去?近距离梢探一下?看这母老虎,跟咱们订的协议,到底还还算不算数?”
蟊鱼虱、狸蚁狞、巫鲸鲢、蟑猥蝇、獐巫娼五兄弟,面面相觑,顾左右而言它,谁都不敢往前梢探一步。
聋晕兔更有意思,见多利提出这么个建议,像只缩头乌龟,生生把个大羊头塞进了灌木丛中,只留个索尾屁股在外面晃荡,恨不能把整个身子都钻进去了事。
多利并没有注意到孩子们和老情羊(相当于人类的情人)聋晕兔的表现,一双明亮的羊眼瞪着前方,咩着招呼道:“蝇貉,你跟妈妈去吧!瞧老虎那病歪歪的样子,必定是这些天吃素了,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啊。”
“是,母亲。”狸蝇貉嘴上说是要跟母亲前去梢探老虎的动静,四只羊蹄却像灌了铅似地扎在地上动弹不得,恨不能地下裂开一道缝隙,立刻钻进去消失掉了事。
多利看出了女儿的胆怯,它呵呵一笑,关切地拍一拍小女蝇貉的羊头,安慰道:“别怕别怕,乖乖,咱们手里有它的和平协议啊,料它以虎——万兽之王的尊贵,必定不背约的,背约,那是什么行为呢?一定会遭天下群兽耻笑啊。”
狸蝇貉见哥哥们全都学着聋晕兔缩头乌龟的样子,一头扎进灌木丛中,瞪着死羊眼假装着反刍吃草,心中生出老大的蔑视:“走,走吧,母亲,我,我跟您前去。”
多利和小女蝇貉说是要前去梢探老虎的动静,其实,也只是磨磨蹭蹭,在草丛中匍匐着朝老虎出没的方位挪了几下,几乎是原地没动。因为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所以母女两到底有些心虚,走不几步,就停顿下来,好在羊眼看得远,瞭得清,多利也怕自己和孩子有些闪失,两只羊索性伏在灌木丛中,观察起远处那只摇摇晃晃的母老虎来。
老虎还是刚才那样,走一步,晃三晃,既像喝多了酒的醉猫,更像几天没吃饭营养跟不上的病猫。
“把,把你,我是说,等和平协议生效后,把你,嫁给老虎吧?”可能是长时间潜伏观察太过无聊吧,多利突然开起了小女狸蝇貉的玩笑。
“其实,其实,母亲,我,女儿并不想结,结婚噢。”狸蝇貉笑一笑,说。
“不想结婚?这怎么成呢?结婚生子,是羊生的一件大事哟!”多利劝道。
“其实,母亲,您觉得,只要是成年羊,还是换羊偶玩,比结婚,有情趣、有意思吧?嘿嘿嘿嘿……”狸蝇貉诡谲地奸笑道。
“成年羊,换偶着玩?”多利也诡诈地笑问道:“花那么大的代价,送你到西方留学,敢情就学了个换偶、乱伦啊。”
“唔,大家换着配偶玩,少生些羔羔,尽情享受生活,这有什么不对吗?您想,亲爱的母亲,羊的一生多短暂哟,母亲!”狸蝇貉一边看着远处老虎的憨态醉样,一边流着口水温不经心地说。
“你说的也对,不定哪天,我们就被狼啦、虎啦生吞活剥着吃了。”多利点点羊头,赞许道。
“所以呀,贞操啦,道德啦,结婚啦,恋爱啦,之类的破东西,早该扔到爪洼国去,”狸蝇貉见母亲喜欢,就趁着话题说:“玩遍天下春色,享尽世上羊情,这才不枉来这世界走这一趟呢。”
多利拍拍女儿的肩,夸奖道:“还真别说,我女儿蝇貉,到底是喝过洋墨水的母羊,见识到底深远,这一路话,还说得真是符合羊情、羊心、羊肚肠呢。”
“对吧?母亲?不管白羊黑羊,能抓住更多的情,就是好羊!”蝇貉咩咩笑道。
“对,对……可是,看哪——天,我的天,那老虎,隔山那威风凛凛的母老虎,怎么,怎么,给倒下了呢?”多利刚听着女儿的换偶说有些心动,突然老远处的草丛哗地倒了一大片,就见那老虎像中了弹、中了毒似的,摇晃着摇晃着就摔倒在地。
狸蝇貉称慕道:“母亲,您看,可怜见的,老虎,那老虎,到底是万兽之王呀,即使是倒下的时候,都像一座山峰崩塌呀。”
“原来,自从订了和平协议后,没有肉吃,也吃不草,终于饿晕倒下了!”多利叹道。
“是呀,母亲。这老虎,原来,还挺讲意气的哟。”狸蝇貉附和着赞叹道。
十四、解剖老虎全记录
老虎倒在草丛中之后,多利和孩子们并不能及时断定它的死活,更不敢贸然靠近,这只看上去好像是静静地卧在草丛中睡觉歇息的老虎,其身边就是附近的野牛、羚羊、斑马、角马之类的动物,它们同样跟羊一样,战战兢兢地生活在病老虎周围,并不敢贸然走近老虎半步。
开始的几天,多利和孩子们见这平日里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家伙,竟然一动不动地躺在绿茵中睡觉,只是以为老虎病了,多利和孩子们只是远远地观察它,最后见远处天边飞来一群黑压压的秃鹫,叽叽喳喳拍着翅膀,围起来啄食,紧跟着又有豺狗、土狼等丑陋的家伙们围上去撕咬了,凭多年的丛林生活经验,多利妈妈知道,秃鹫是嗅到老虎尸体的腐味赶来进餐的,豺狗、土狼是跟着秃鹫的踪迹来会餐的,因为它们全是食腐动物啊,多利、聋晕兔和孩子们,这才真正放下心来,渐渐地靠拢过去,想要把这死老虎的肠肠肚肚、心肝脾胃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
“孩子们,把秃鹫和土狼,解剖老虎的过程,全给我记下来!”多利吩咐道。
“记,记它干什么?”聋晕兔不解地问。
多利笑道:“当然有用啊,看着万年仇敌老虎被大卸八块,一来,解解心头之气,压压胸中之火。二来,我倒要看看,这老虎跟我们羊类,到底哪里不一样——它凭什么吃肉,我们为什么吃草!”
蟊鱼虱、狸蚁狞等兄妹和聋晕兔见多利满脸诡异的样子,稍一思忖,到底是聪明绝顶的智慧羊、留学羊、精英羊,一下子全明白了多利的用心,大家顿然省悟道:“尊敬的母亲(聋晕兔称颂为:尊敬的多利),伟大的母亲(聋晕兔称颂为:伟大的多利),您的意思是?”
“哈哈哈哈!英雄所见,毕竟略同,等我们观察完解剖老虎的全过程,就能整明白,今后如何师夷之长以治夷了!”羊们兴奋得鼓掌相庆、手舞足蹈起来。
这秃鹫、豺狗和土狼,简直像哪辈子的饿死鬼,三下五除二,不到半天功夫,就把一只完整的老虎,消灭得白骨累累了。
好在多利的孩子们全是留学羊,这个七啄八爪的解剖过程,的确被蟊鱼虱、狸蚁狞、巫鲸鲢、蟑猥蝇、獐巫娼、狸蝇貉一字不漏地记了下来。
随后,多利、聋晕兔和蟊鱼虱、狸蚁狞、巫鲸鲢、蟑猥蝇、獐巫娼、狸蝇貉等,团团围卧在森林里,对照解剖老虎的记录,分析老虎为什么是老虎,羊为什么是羊的原因,希望从刚刚获得的解剖记录中,得到充分证据和诠释,从而揭示动物世界所有矛盾的普遍性和特殊性。
功夫不负有心羊,经过大家的分析研究,最终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一、老虎完全履行了自己的承诺和义务:因为胃里空无一物,这只凶悍残暴的母老虎,因为要认真履行协议,竟然活活饿死;果然是令羊尊敬的义气虎、诚信虎,不亏为万兽之王的称号。
二、老虎和羊除外貌不同外,其内部构造完全相同,老虎有的,羊全有,如心肝脾胃肾等;老虎没有的,羊还有,如头上的犄角。
三、尾巴有少许差别,老虎的要长一些,像胡里花梢的鞭子,山羊的呢,短一些,绵羊的呢,坨一些,但都是尾巴,没有本质的不同,它们都能在快速奔跑中掌控方向,发挥舵的作用
四、蹄子上也有一定差别,老虎的蹄子上有五个尖锐的爪,羊的蹄子上有四个坚实的瓣,但并不影响奔跑的速度,很多情况下,羊的四瓣蹄,跑起来比虎的五支爪还要快一些。
五、牙齿有些许不同。老虎的嘴里有两枚可爱的犬齿,也叫虎牙,老虎的牙齿,呈尖尖状,既不美观,也不漂亮。而羊的嘴里呢,却是整整齐齐像白玉白金镶嵌出的艺术品,既美观也漂亮。
看看老虎的遗骸被滚过的蚂蚁们,最后啃食成一副白铮铮的骨头后,多利妈妈和聋晕兔伯伯突然放下昔日的矜持,仰天大笑起来。
“聋伯伯,多利妈妈,您,您们笑什么?”小女狸蝇貉小心翼翼地问。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呀。”聋晕兔和多利妈妈仍然忍俊不禁地在草场上捧腹大笑。
“什么原来如此?”狸蝇貉更加不解了。
多利妈妈拍拍女儿的额头,笑道:“老虎,我算看透它的本质了!”
“老虎的本质?本质怎么啦?”小母羊更加疑惑了。
“哈哈哈哈,你,你们,不是一笔笔都记在本子上了吗?”聋晕兔冷笑道:“老虎,其实,跟我们羊类,是完全一样的。”
“老虎,跟我们,一样?”大家纳闷儿地摇着头,不解地问。
聋晕兔指着眼前那具老虎的残骸,轻蔑地冷笑道:“我以前以为,老虎有两颗心、两付肝、四枚肾呢,原来也不过如此,跟我们一样,里面不外心、肝、脾、胃、肾,外貌不外耳、鼻、眼、嘴、眉呀,这些嘛,我们都有啊。还有,老虎的大脑,不也是装着一堆白哗哗的脑浆吗?我们也是呀。”
多利见聋晕兔说的完全符合自己的心意,鼓励性地冲着那头老公羊卖俏似地笑一笑。
“多利妈妈,晕兔伯伯,我,我们,还是不懂你和晕兔伯伯的意思呀。”其它几只羊也都摇头晃脑的表示不明白聋晕兔和多利到底在想什么。
“哈哈哈哈,你们哪,到底年轻些,”聋晕兔解释道:“我和你妈的意思是,说到底,我们跟老虎,并没有本质区别,它有什么,我们也有什么,比如,它有心,我们也有心;它有肝,我们也有肝,它有肾,我们也有肾,细细分析起来,我们还比老虎,多着一副犄角呢,如果硬要说这就是差别,那么,我们只好走羊的路,让狼们虎们去说吧。还有,我们的羊绒,有的是白的,有的是黑的,有的是黄的,的确没有虎绒上,黄黑相间的斑纹,这些家伙自持身上的黄黑斑纹,欺负我们几百万年,这一次啊,看了解剖老虎的全过程,我和你妈嘛,英雄所见,毕竟略同,战胜老虎、狮子、豺狼等坏家伙的法宝,我们算是真正地掌握了它的核心技术了!走吧,孩子们,回大本营去,聋伯伯和多利妈妈,一定要把解剖老虎的数据,不打折扣、一点不落地奏明头羊,之后,我教大家一招,保证让食肉动物们退避三舍,永生永世不敢靠近我们半步,让整个动物世界对我们曾经的弱势群体——羊类,刮目相看吧!”
十五、与老虎接轨的奇思妙想
多利妈妈和聋晕兔伯伯从老虎尸骨旁返回营地后,水也顾不上喝,草也顾不得吃,径直闯进羊公馆,找领头羊汇报自己的新发现和新想法去了。
也不知道多利妈妈和聋晕兔伯伯,跟领头羊密谈了些什么,反正,正午时分,头羊下令,突然将本部落所有元老羊、知慧羊、圣贤羊等,悉数请进宫内,又在公馆外围,加派好几支完全由年轻雄健的公羊们组成的近卫军,对羊公馆一带实行戒严,任何羊只未经允许,不得靠近公馆半步,即使是重大军务、草务、水务汇报,也只能把情况写在纸上,由最亲近的守门羊替奏上去,似乎里面在召开什么重要机密会议。这种紧张状态是从来没有过的。所以,许多羊只都提心吊胆地过日子,草也不敢好好吃,水也不敢好好喝,刍也不敢细细反。
会议一直持续开到第四天,一打早,草场的气氛更加紧张了,不仅领头羊的公馆加强了警卫,而且,整个种群营地的边界,也都有角质尖锐、凶狠强悍的公羊们把守,绵羊们实在弄不懂里面发生了什么,是头羊驾崩了?还是发生了政变?大家都小心翼翼地在林间漫步,生怕不慎弄出什么声响来,被守卫的公羊们听到后就地牴死正法,并扔到山谷里喂狼——因为已经同老虎们签订了和平协议。协议上就是这么写的——老弱病残羊,或绑或捆或自寻短见——一律扔到山谷喂狼,而且,据消息灵通人士说,隔山那只母老虎,已经为了兑现承诺活活饿死了,恶虎,尚且如此守信至死,绵羊,那是绝不能不守信用的,免得被动物界笑话,更不能引起友邦的惊诧。
整个营地的气氛凝固了。一些胆小怕事的羊,居然因为整个部落气氛过分紧张,好端端地吓死在草地上。而另一些羊,却因为得不到任何内幕消息,竟被这个凝固的气氛窒息而亡了。
大家屏气凝神、小心翼翼等到第五天上午太阳升到一竿子高的时候,羊们注意到,头羊公馆的木栅栏大门洞然而开,从郁郁葱葱的草绿色深宅大院中,兴高采烈地走出那些参加秘密会议的元老羊、知慧羊、圣贤羊、精英羊,如聋晕兔、聋晕狐、聋晕狸、猪血禽、猪血兽,以及多利妈妈和它的孩子蝥鱼虱、狸蚁狞、巫鲸鲢、蟑猥蝇、獐巫娼、狸蝇貉等六只留过学的羊。
随后,根据领头羊的意思,各部落首领迅速召集大家开会,聋晕兔、聋晕狐、聋晕狸、猪血禽、猪血兽和多利带着孩子们蝥鱼虱、狸蚁狞、巫鲸鲢、蟑猥蝇、獐巫娼、狸蝇貉等只羊,神气活现地蹄持尚方宝剑,怀揣头羊府签发的诏书,奔赴各草场、各部落、各山寨,协助各部落的小头羊、首席执行官们等,宣讲领头羊关于“与虎接轨”的讲话精神,学习多利妈妈和聋晕兔伯伯关于老虎身体内部构造、外部结构功用的解剖说明,传达这次闭门会议形成的关于“与虎接轨”的一系列决定决议。大意是,从即日起,全体羊只都要比照老虎的式样,对整个种群进行整合改良,整合改良后,现在咩咩示弱的绵羊,都能变成“嗥嗥”震山的老虎。
开始的时候,大家对“与虎接轨”和“绵羊变恶虎”的事,还有些懵懂和纳闷,经过蝥鱼虱、狸蚁狞、巫鲸鲢、蟑猥蝇、獐巫娼、狸蝇貉六只羊的讲解,特别是它们对老虎身体内部构造同羊的异同,以及老虎外貌特征,特别是对老虎各器官的功能与羊完全相同的论述,让在场的羊们倍感精神振奋。
“原来,我们跟老虎只是长相不同而已,没有根本的差异呀——看我们笨的,让老虎吞了几万年!”
“整合!整合!与老虎接轨!”羊们兴奋的喊道。
“到那个时候,我们整个种群,就实现了由羊到虎的伟大跨越,由食草动物到食肉动物的伟大跨越,由弱者到强者的伟大跨越,由逃亡者到追逐者的伟大跨越,由躲藏者到显现者的伟大跨越。”同样是元老羊的猪血禽,笑呵呵地告诫洗耳恭听的羊们:“到那个时候,我们羊类,由于羊多种类多,占据的地盘又大,必将代替老虎、狮子等,成为动物世界的主角,成为真正的永远的万兽之王。”
“万岁万岁,万万岁!”一听有这等好事,羊群中发出了经久不息掌声。每只羊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幸福的笑容,犹如以前听到多利妈妈关于构建和平共处动物世界新秩序时,流露出的那份由衷和欣喜。
“行吗?有这样的途径吗?”
“我们一整合,就能由羊,变成虎吗?”
“太好了,太好了!只要让我们变成虎,就是再吃一万年的草,都愿意啊!”
“上帝啊,但愿这一天,早日实现吧!”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羊群完全被这宏伟构想沸腾起来了,无论是身强力壮的公羊,还是纤弱美丽的母羊,包括那些年老体衰的老羊和刚刚出生的婴儿羊,都沉浸在与老虎接轨,实现绵羊们剧烈嬗变后,成为老虎的伟大构想之中。
“那么,我们需要立即着手,做些什么具体工作呢?”有些羊已经急不可耐地想要变成虎了,它们兴奋地嘶喊着问。
十六、“坨尾虎”诞生记
几天以后,羊公馆关于与虎接轨的方案,就下发到各部落、各草场、各种群、各山寨了,与虎接轨的基本构想的确是蛮好的,文件用相当长的篇幅,对与虎接轨的构思作了讲解。开篇的几个章节,科学分析了老虎心肝脾胃肾、大肠小肠十二指肠等内部构造器官以及它们的功用。其次,对老虎的耳、鼻、眼、嘴、眉等脸部官能和腿、尾、爪、腹、脖等外部肢体的功用又作了说明。最后,是老虎和羊各项器官功用和肢体运动指数的对照。
为了更好地说明与虎接轨的目的、意义,以及羊、虎的具体差异,聋晕兔和蝥鱼虱、狸蚁狞、巫鲸鲢、蟑猥蝇、獐巫娼、狸蝇貉等圣贤羊、智慧羊,专门制作了一个电视片,叫《大兽崛起》,形象生动地把老虎、豺狼、狮子、猎豹、熊罴等猛兽,如何从乳臭未干时爪无搏鸡之力的糗样,经过几年短暂的刻苦学习,一跃而崛起为凶猛动物的过程,声情并茂地展示给羊们。在电视片上,尤其对老虎和绵羊身体的各个器官、各项指标参数和它们的肢体运动能力,进行了详细的比照。
这个电视片的功用,是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只能说,它让羊们茅塞顿开,恍然大悟,形象地了解到,羊和老虎的不同点,原来就在于羊头上有两支(盘)硕大沉重的犄角,嘴里有一口整齐排列的牙,嗓子眼所发的一阵软叽叽的“咩咩”声,以及浑身上下的白毛绒色。是啊,犄角可以锯,虎牙可以磨,毛色可以染,这些与老虎接轨的所有难点,都可以通过羊的努力解决。至于蹄子是虎的五爪呢,还是羊的四瓣,根本不影响奔跑速度,而尾巴的长短,更是不足挂齿,无足轻重了,因为尾巴的长短,根本不影响老虎或绵羊在高速奔跑时的拐弯转向。
经过十几天的宣传发动,绝大多数的羊都明白了与虎接轨的目的和意义。之后,聋晕兔、聋晕狐、聋晕狸、猪血禽、猪血兽和蝥鱼虱、狸蚁狞、巫鲸鲢、蟑猥蝇、獐巫娼、狸蝇貉等圣贤羊、智慧羊们、精英羊们擎着尚方宝剑,亲临现场督导,在羊群中开展了轰轰烈烈、如火如荼的整合改良运动。
羊,经过整合改良,立刻就要变成虎了!这是多么令人振奋的消息呀。
根据整体方案,这整合改良的第一步,是将羊头上的角锯掉!
整合改良方案上讲,这叫韬光养晦。比照参数是:老虎头上没有。科学依据是:一副沉重的犄角,少则三斤五斤,多则十斤二十斤,带在头上虽然美观,但并不适用,尤其是同老虎赛跑时,平白无故多带了十几斤的包袱,与跑不利。如果锯掉扔掉这十几斤的犄角,跑起来老虎根本就不是羊的对手。就算不同老虎接轨,不跟老虎签订和平协议,只要锯下来扔掉这额头的犄角,老虎就永远都甭想逮到羊。犄角的具体罪责是:除了内斗,没有任何作用。结论是:必须锯掉!一来,能轻装上路奔跑夺冠;二来呢,也为了让代表食肉动物们签订了和平协议的老虎,在嗜好杀生的家伙们面前有个交待。
果然,在聋晕兔、猪血禽、多利和蝥鱼虱、狸蚁狞、巫鲸鲢、蟑猥蝇、獐巫娼、狸蝇貉等圣贤羊、智慧羊们、精英羊的督导操办下,没用几天功夫,90%的成年公羊,70%的成年母羊,都忍着剧裂的疼痛,锯掉了头顶上那副虽然美观,但并不怎么适用的犄角。
羊们长了数百万年的角,终于被整合改良掉了,虽然感到有一种说不出的留恋和痛惜,但一想到锯掉这没用的劳什子,就能立刻变成威镇百兽的老虎,并且文化上、生活上、社交上,还能和老虎们实现完全接轨,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和高兴。那些率先锯掉犄角的羊,还试着跑了几步,虽说头轻蹄重的有些趔趄,但浑身的感觉果然轻松如绒,只是一时不习惯而已,聋晕兔、猪血禽和蝥鱼虱、狸蚁狞、巫鲸鲢、蟑猥蝇、獐巫娼、狸蝇貉等圣贤羊、智慧羊们解释说:习惯成自然,习惯了就好了,犹如母羊们生小羊羔时的阵痛,那是必然要经历的过程。
整合改良的第二步,是把羊嘴里那口整齐排列如银似玉的牙齿,磨出一对虎牙来。理论依据是:老虎拥有的是虎牙,羊们一定向老虎看齐!好在只是在整齐排列的羊牙中,磨出两枚虎牙,尽管吱吱呀呀磨得难受,羊嘴里满是直冒的血沫,但跟锯断犄角的手术比起来,疼痛就轻得多了。因此,绝大多数的羊,还是胸怀着做了老虎之后无所畏惧、无所顾忌的美好愿望,任凭技术并不高明的羊医们乱磨一通。牙齿磨好之后,感觉上也只是啃嚼起青草来,有些不服嘴,上、下牙之间的咬合细密度减弱了,草料也不像以前那么嚼得细腻了,但学着老虎的样子呲一呲羊嘴,虽说仍看不出一丁点虎气,但到底有些狼的样子了。
整合改良的第三步,就是搁置争议,照猫画虎。比如,四瓣羊蹄如何处置,尾巴如何处理,因为不影响羊们奔跑,更不影响它们逃亡的时候转向拐弯,暂时就不作技术修整,光剩下羊身上涂抹金黄的底色和黑色的条纹了——与虎接轨,由羊变虎,就剩下最后一步,成功的曙光就初现在羊们的眼前了。
第三步,要比第一步、第二步容易得多。如果说,第一步需要羊们忍着刻骨铭心的剧痛,听着撕心裂肺的刀锯之声,生生地把镶嵌在头盖骨之中,连着神经血脉的犄角,从肉与血之间,从骨与髓之中剔除下来,感觉上有生吞活剥、摘心裂肝般疼痛的话,第二步,只是把整齐有序如银似玉的羊牙磨矬一截,尔后把嘴角两侧,稍加打磨,就留出一对尖尖的虎牙来,磨砺虎牙的过程,并不怎么疼痛,仅仅是感觉上,有些牙痒而已。第三步,那就简单得多了。心灵手巧、聪明伶俐的母羊们,把绿草黄花榨成汁,和上一些黄色矿粉,勾兑成一池一池的像油漆一样的永不退色的蛋黄色液体来,尔后,羊们一一排成长队,在蝥鱼虱、狸蚁狞、巫鲸鲢、蟑猥蝇、獐巫娼、狸蝇貉等智慧羊、圣贤羊们的督促下,逐一从蛋黄色的酱池中潜着泳淌过去,这样一来,不疼不痒,雪白的羊只,就染成了蛋黄色。
这以后的工序更简单了,由聋晕兔、猪血禽等元老羊,站在蛋黄色液体的池子边,挥着毛笔,在染成蛋黄色的羊只们的额头正中间,歪歪扭扭写个“王”字,再后来呢,就是由一些不怎么识字的老羊,比照老虎身上的黑色条纹,七扭八斜地画在已经染成黄色、又在额头写了“王”字的绵羊身上,描上数十条不等的黑道道,不到二十分钟,数百万年以来,始终呈雪白状的绵羊,就轻而易举地变成了黄黑相间、额头上印了“王”字的“老虎”。
由于这些刚刚同老虎接轨的“羊”,并没有在尾巴上做手脚,仍然保留着绵羊们挂在屁股上像称坨和面团一样的短尾巴,聋晕兔和蝥鱼虱、狸蚁狞、巫鲸鲢、蟑猥蝇、獐巫娼、狸蝇貉等颇有智慧的羊们一商量,一个好听的新名称、一个颇具特色的新虎种,就正式诞生了:“坨尾虎。”
十七、绵绵妈妈带着孩子溜了
前面说过,从羊的额头上,骨肉间锯掉犄角,的确比刻骨铭心还要疼痛百倍千倍。
本来一些羊是不情愿锯掉犄角、磨出犬齿、染成虎色的,一来,头羊府下达了死命令,凡不锯犄角、不磨犬齿、不染虎色的羊只,一律派最强壮的公羊牴死,而后扔到山里喂狼。善良胆小的羊们哪见过这阵势,高压之下不得不从。二来呢,那克隆羊多利、元老羊聋晕兔、猪血禽和留学羊蝥鱼虱、狸蚁狞、巫鲸鲢、蟑猥蝇、獐巫娼、狸蝇貉等,反复给大家讲解锯犄角、磨犬齿、染虎色与虎接轨的百般好处,羊们呢,也的确羡慕老虎悠闲自在的生活方式,欣赏威镇百兽的王者风范,甚至会羡慕豺狼、狐獾、熊罴之流的悠哉悠哉的食肉口服。因此,许多羊只,也就在虚荣心捉弄下,经不住做虎当王的诱惑,忍着撕心裂肺的疼痛,自觉自愿地锯掉了犄角、磨下了犬齿、染成了虎色。
绵绵妈妈因为怀孕,加上她的五个孩子都还小,最大的,才刚刚长出一对小辣椒似的犄角,最小的羔羊,还在咩咩待哺。头羊担心锯角、磨牙、染色、变虎,会对怀孕和哺乳期的母羊们造成什么影响,母羊们可能会断奶绝食,因此,经特别恩准,像绵绵妈妈、花花妈妈这样的怀孕羊、哺乳羊,是可以暂缓锯角、磨牙、染色、变虎手术的。
几天了,茂密深邃的森林里,到处都是咩咩的惨叫声,绝大多数的羊们,都在忍着剧痛,做着美梦,在做锯角、磨牙、染色、变虎的手术,正是阳春三月,绿草青青的季节,草地上洒满了一滩滩殷红的羊血,方圆数万平方公里的草场却像一个屠场。
“妈妈,我,我们怕!”三胞胎小羔羊战战兢兢地偎在绵绵怀里,哆哆嗦嗦地咩道。
“别怕,别怕,有妈妈在,什么都不要怕,妈妈会保护宝宝的。”绵绵妈妈其实也被眼前的锯角、磨牙吓得够呛,但在孩子们面前,尽量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一来,给孩子们壮壮胆,二来呢,也在想个办法,看如何才能免除锯角、磨牙、染色、变虎之辱。
“妈妈,求你了,我,我不想变成老虎。”稍大一点的孩子哀求道。
绵绵轻轻抚摸着孩子的羊绒,悄声安慰道:“别怕别怕,我们不变虎,我们不变虎。”
“绵绵,这,这可怎么办好呢?”花花妈妈跨下带着两只羔羊,轻轻地靠拢过来,悄悄地问。
“头羊不是说,哺乳期的母羊,可以暂缓手术吗?”绵绵妈妈悄声安抚道。
“可,可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呀。”花花忧心忡忡地说。
“嘘——”听花花妈妈直言不讳地怀疑头羊府的决定,绵绵妈妈虽然心里认同,但到底是有违王命,心中忐忑,它悄悄瞅瞅周围,羊医生们到处都为羊们做羊们那种痛得咩咩惨叫的锯角、磨牙手术,心惊胆战地说:“你悄声些,好我的花花妈妈!让聋晕兔、猪血禽、蝥鱼虱、狸蚁狞、巫鲸鲢、蟑猥蝇它们听见,就完了,要被牴死喂狼的。”
“你瞧见了没有?那些,那些被锯掉角的羊,头上,头上角都没有了,像草原上瞎奔的秃驴,还不如早早撞死算了呢!”花花妈妈负气地说。
“是,是难看了些,可听说,变成虎之后,咱们就跟能老虎,平起平坐了耶。”绵绵妈妈不知道花花妈妈的真实来意,虽然是多年的好姐妹,但仍然不敢冒然透露自己的真实心声,她故作胆小怕事地安慰道。
“妈妈,我不敢跟老虎平起平坐!”一只小羔羊吓得咩咩哭叫起来。
“绵绵妈妈,我看啊,锯角、磨牙、染色后,可能,可能会死的更快呢!”花花妈妈愤愤然说。
绵绵妈妈见花花妈妈态度坚决,就试着向它的话题选拔,绵绵看一看左右没有看护的公羊,嘴里也嘟囔着埋怨道:“其实,我们羊怎么啦?羊,只要腿好,胃好,犄角好,不也是虎羔羔吗?”
花花妈妈坚定地说:“是呀,羊心齐,泰山移!我们也不是没有牴死过狼!没有牴死过虎,狮子都牴死过呢。”
绵绵妈妈想进一步套一套花花妈妈的真心话,就说:“是呀,犄角,是我们最后的看家本领了,锯掉以后,脑袋光秃秃的,像头难看的驴。”
花花妈妈叹道:“可为什么,一定要锯角、磨牙、染色、变虎呢?”
“嘘!你悄声些,好吗?!吓死我了,你想让我的孩子,没有奶吃呀?”因为套出了花花妈妈的真心话,知道这只胆大包天的母羊,可能为了自己的孩子,要采取类似于逃亡之类的断然措施,绵绵妈妈有些紧张了,它紧紧地搂住自己的三胞胎,好像凶神恶刹就在身边,随时都会掳走羔羊似的。
“我,我今天来,是向你道别的。”花花妈妈擦擦眼泪,说。
“道别?你是说道别吗?我,我没有听错吧?”绵绵仍然紧紧搂着自己的三只羔羊。
花花妈妈坚毅地说:“反正,反正是个死啊,与其锯角、磨牙、染色后,不伦不类屈辱地活着,还不如依旧保持我们羊的形象,勇敢面对豺狼虎豹呢!”
“你是,是要打算,逃吗?”绵绵妈妈关切地问。
“是!今晚,我要带着我的孩子,逃出这个魔窟。”花花妈妈也紧紧地搂住自己的两只还在吃奶的小羔羊,流着泪痛心地说:“绵绵妈妈,我是想,如果,如果我顺利逃走了,也是自己的造化,以后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如果逃不走,那是肯定要被牴死喂狼的。只是,只是这对双胞胎,实在可爱,实在无辜啊。就麻烦你,万一我不在了,就多照顾一下吧,有剩余的奶水,就喂它们一口,剩余的草料,就多让它们吃一份,需要指导它们成长的地方,就麻烦你费点心。”
“可,可我,也是五个孩子的妈妈呀。”面对花花妈妈的央求,绵绵妈妈有些犯难了。
“这,这我知道呀,绵绵妹妹,看在咱们姐妹,感情深厚的份上,万一,带不走我的羔羊,那就,就麻烦你了。”花花妈妈再也说不下去了,只见这只美丽漂亮的年轻母羊,双膝跪地,给绵绵妈妈行了重礼后,掩着面,揽起自己的两个小羔,抽泣着离开了绵绵。
第二天拂晓,绵绵妈妈果然看到,羊公馆张贴了处决花花妈妈的布告,罪名是:抗拒种群整合改良,擅自逃离营地。刑罚是:按羊法第××条××之规定,判处死刑,令公羊牴死,扔到山里喂狼。同一天处决的拒不执行锯角、磨牙、染色、变虎的羊只,有三四十只,有公羊,也有母羊。被处决的母羊们留下的孩子,交由种群中血缘关系最近的母羊抚养,并且在这些无辜的羔羊们身上,还要烫上反对整合改良的金字,规定它们永远不得担任种群中的任何职务,如果在“与狼共舞”和“与虎接轨”的实践中需要,将逐一绑了送去喂狼喂虎。
绵绵妈妈想起昨天傍晚,花花妈妈的重托,看看满草场殷血的羊血,再看看满森林里锯了角、磨了牙、染了色,像刚出生的小老虎一样,趔趄着邯郸学步的秃头秃脑羊们,听一听手术台上那些正在做锯角、磨牙手术,疼得咩咩惨叫的羊,绵绵妈妈羊心一横,带上自己的五个孩子和花花妈妈托付给自己的两个羔羊,悄悄靠近了边境地区,为了防止孩子们因恐惧、饥饿、干渴等因素咩叫,绵绵妈妈干脆从自己身上,撕下一些羊绒来搓成毛线,把孩子们的嘴全都拴牢,并把自己平时积攒的体已,送了那些据守关隘的羊将军、羊元帅和羊校尉们,好在绵绵妈妈平时羊缘好,加上一些将军、元帅、校尉,也对锯角、磨牙、染色、变虎的接轨理论产生了怀疑,眼睛一闭,羊头一扭,绵绵妈妈就带着七只羔羊,消逝在茫茫夜色中了。
我们今天看到的绵羊,就是绵绵妈妈冒死带出来的七只羊,经过数百万年的繁衍生息延续下来的。
所以,从古自今的所有羊只,都把绵绵妈妈当成羊的始祖,无论是激情奔放草料充足的雨季,还是遇到困难水草难继的旱季,它们会时不时抑起羊头,情不自禁地“咩咩”叫妈,抒发对“绵绵妈妈”的崇敬。小羔羊吃奶的时候,会前膝跪地,用“咩咩”的声音表达对“绵绵妈妈”感激之情。特别是遭遇猛兽追捕的时候,更是会情不自禁“咩咩”地呼唤“绵绵妈妈”赶来拯救。同时,它们也把绵绵妈妈的教诲:“腿好,胃好,犄角好,羊就是虎羔羔”的古训,一代一代地传承下来。
而且,羊们为了感谢和纪念绵绵妈妈带着七只羔羊,冒死突出关隘,使羊类延续至今的英勇行为,数百万年来,它们用羊嘴含着泥沙,为绵绵妈妈建了一座世界上最大的感恩碑,因为这座感恩碑是用泥沙堆砌起来的,羊们就给这座碑取名“绵山”,又不知过了几劫几世,才发生了晋文公火烧绵山、介子推烈火中永生的故事。
十八、满山都是“坨尾虎”
就在绵绵妈妈带着孩子悄悄开溜之后的几天时间内,羊公馆在多利、聋晕兔、猪血禽、蟊鱼虱、狸蚁狞、巫鲸鲢、蟑猥蝇、獐巫娼、狸蝇貉等智慧羊、知识羊、留学羊们督导下完成了整合改良。被欺凌、被追逐、被生吞活剥的羊类,一夕之间,终于变成了黄花花的“坨尾虎”。
看着满山遍野趔趄着羊蹄,勤奋学习老虎的体态和步伐,包括学习虎啸的“坨尾虎”们,领头羊异常兴奋,经聋晕兔提议,头羊偕同多利妈妈和众多的元老羊们,就在羊公馆前面开阔的草地上,举行了一次盛大的阅兵式。
这些锯了角、磨了牙、染了色的羊们,俨然一副“坨尾虎”的样子,尽管头轻蹄重走得有些趔趄,而且锯掉犄角后的伤疤倘没有完全愈合,但还是努力装出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尽着命地在领头羊和多利以及众多的元老派实力羊面前,走出新种虎的威风,走出亚王的气慨,走出从来没有过的庄重,也走出了数百万年扬眉吐气的尊严。
盛大阅兵式结束后,羊公馆又举办了丰盛的庆功大会,头羊把一枚金质特等特级整合勋章,亲自别在克隆羊多利妈妈的额头上,反正头上的角已经锯掉了,挂一枚金光闪闪的勋章,也算是一种美丽的装缀吧。而在整合改良与虎接轨过程,立下汗马功劳的多利、聋晕兔、猪血禽、蟊鱼虱、狸蚁狞、巫鲸鲢、蟑猥蝇、獐巫娼、狸蝇貉等,均受到不同程度的奖赏,比上次“与狼共舞”外交活动大获全功时,获得的奖励还要丰厚百倍千倍呢。每只有功劳的“坨尾虎”,都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独立的册封地,雄“坨尾虎”,另外封了数百只小母羊作贵妃或丫环使用,而雌“坨尾虎”呢,比如多利的小女狸蝇貉,同样封到了几十只强壮如牛的公羊作面首。
话说这整个羊群实现了与虎接轨之后,一下子引起了动物世界的广泛关注,附近山谷、平原、草场等牛羊、虎豹出没的地方,一夜之间,跑出了无以数计不伦不类的,黄绒毛上描着黑条纹,额头上写着“王”字的“坨尾虎”,不夸张地说,比当年小毛驴被好事者引进到贵州引起的轰动和骚乱,还要大上百倍千倍呢。
黄绒毛上描着黑条纹,额头上写着“王”字的“坨尾虎”一经出现,立刻就把周遭的动物们吓了个半死,胆小的,如兔子、老鼠、狸猫等,一觉睡来,但见漫山遍野都是黄乎乎一片獠牙犬齿的“坨尾虎”,早惊吓得心脏碎裂一命呜呼了。而另一些食草动物,如梅花鹿、羚羊、斑马、角马等体型稍大一些的,看到眼前脑后全都是不伦不类的“坨尾虎”,顿觉头晕目眩,心惊肉跳,纷纷携老扶幼逃出一千多公里,才顾得上呼爹喝娘、哭儿叫女清点数目,当然,一路上挤死、踩死、吓死的更是无以数计。就是豺狼、猎狗、猞猁、狐獾等凶残野蛮的食肉动物,也是逃出五六百公里之后,才敢歇下来脚来喘息。虽然狮子、老虎、豹子等顶级食肉动物多少镇静些,可也是走走停停,跑一阵,停一停,观察一下“坨尾虎”有没有追来,一直跑出百十公里,见“坨尾虎”们的确没有在屁股后面穷追猛赶,这才稍稍放下一些心来歇息。
却说这兔子、老鼠、狸猫等胆小怕事的动物被吓死了,梅花鹿、羚羊、斑马、角马等食草动物背井离乡了,豺狼虎豹等凶猛动物,因为恐惧也逃到老远老远的地方安家了,这之后呢,方圆数百平方公里的地方,除了黄花花一片“坨尾虎”之外,几乎没有其它任何一种动物,就连天上盘旋的秃鹫、老鹰,也都害怕得逃之夭夭了,天蓝得就像草场中央的湖泊,水清得就像晶莹剔透的镜子,云白得就像绵羊身上一尘不染的绒毫,草场丰茂得就像绿波涟漪的毡毯,就在领头羊和多利妈妈,以及聋晕兔、蟊鱼虱、狸蚁狞、巫鲸鲢、蟑猥蝇、獐巫娼、狸蝇貉等弹冠相庆,论功行赏,犒劳在“与狼共舞”和“与虎接轨”活动中各位有功之臣,准备跟所有羊只共同分享“与狼共舞”和“与虎接轨”取得的成果时,突然出现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羊牙磨成虎牙后,啃食青草大为不便,原先二小时能吃五斤青草,现在五小时只能勉强啃食三、二斤,反正天不黑是一天的功夫,这个问题尚能经过羊们的努力克服,但在反刍的时候,由于两枚虎牙挡在羊嘴两侧,上、下牙之间,根本不能对胃里反吐上来的草渣,进行慢腾腾的左右磨合,种群中的羊只,普遍患了消化不良的毛病,不到两天功夫,羊们就由膘肥体壮的“坨尾虎”,变成了骨瘦如柴的“柴身虎”,到第十五天的时候,通过艰苦整合改良的新虎种“坨尾虎”们,由于消化问题,就在这颗美丽的蓝色的星球上消失了。
“坨尾虎”的消失,最高兴的自然莫过于各类食肉动物、食腐动物了,它们不用吹灰之力,以散步的方式,就能获得比以往通过追逐、奔跑、盘旋、争斗等方式多得多的食物,这些动物的个头,也就是在“坨尾虎”消逝的这些天里,猛然长大壮实起来的,因为在方圆数百公里的范围内,有多得数都数不清的食物,低下头张开嘴就可以吃到的“坨尾虎”肉,暴食暴饮了好长时间,风吹雨打了好长时间,才渐渐将“坨尾虎”尸体清除干净,大家一边吃着天赐的美食,一边谈笑风生的嬉戏作乐,“始祖虎”和狼们哂笑道:“虽说这羊们经过整合,变成了‘坨尾虎’,可这肉呀,怎么就没有除不掉那剌鼻的羊臊呢?”
经过这次羊类嬗变“坨尾虎”的大整合、大改良,原先身材并不怎么高大强健的“始祖虎”、“始祖狼”、“始祖鸟”们,一下子进化到基本上具备现代体貌特征、现代毒恶凶残的虎豹豺狼和毒蛇猛禽,就连秃鹫那光溜溜的和尚脑袋,都渐渐长出了三五不一、细如羊毫的些许汗毛呢。秃鹫们感激地说:“因为吃了太多的羊肉,我们的秃头上,居然长出了这么多的羊毫,如果没有这几根羊毛装饰,那我们一定是世界上最丑陋的东西。”
因此,多利妈妈和聋晕兔、猪血禽的名字,以及多利妈妈的几个孩子,如蟊鱼虱、狸蚁狞、巫鲸鲢、蟑猥蝇、獐巫娼、狸蝇貉等,全都成了倍受豺狼虎豹尊敬崇拜的文化羊和精英羊,千百万年来,被世世代代的豺狼虎豹们所敬仰、所崇拜、所赞美、所供奉,并成为名垂狼史、名垂虎史、名垂秃鹫史的慈悲羊、圣贤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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