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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恨毛主席 ——从母亲两次蒙冤上访说起(二)

2025-02-15 文摘 评论 阅读

母亲第二次蒙冤,连带父亲、我和二弟遭受伤害的事,发生在我们一家支援三线建设的日子。

母亲第二次蒙冤,连带父亲、我和二弟遭受伤害的事,发生在我们一家支援三线建设的日子。

三线建设是毛主席党中央的伟大战略部署,堪称二十世纪中国西部大开发和中国工业化最为卓越的伟大工程。它有两泼高潮,1964至65年和1969至72年,涉及人口迁徙上千万。重庆是老工业基地又是三线建设重点,遵照中央对老工业基地的要求,重庆同时担负支援渡口(今攀枝花)等众多地方三线建设的任务。其中长期向外输送人才的大西南钢铁摇篮重钢,再次受命支援三线建设。父亲得知消息主动请缨。单位在西昌(今攀西地区西昌市)凉山彝族自治州,这是一家当时隶属国家治金工业部,直属省治金工业局的全民所有制国营铁矿企业。三线建设对外保密,企业皆使用信箱,该矿叫356信箱。

父亲主动要求调到蛮荒之地大凉山工作,不是觉悟多高,而是听信了对方赴渝的劳人科一位女科长的说辞。此时正值知识青年上山下乡高潮,她说支援三线建设的随迁子女,下不下乡无所谓,矿里已向省里上报招工计划,只要批下来,年满十六岁便可以招为工人;母亲属集体企业职工不能转国营企业,她说356已向省里打报告招收四十岁以下职工家属为合同工,批下来就招母亲为合同工。算来我和二弟都够格当工人,若母亲再当合同工,一家子收入实在诱人。就这样,1970年5月,我们全家高高兴兴跟随父亲工作调动,告别重钢,离开了美丽的山城。

我们的落脚地在西昌河谷平坝的冕宁县泸沽镇。泸沽位于安宁河与孙水河交汇处,素有“灵关古道一明珠”之美称,是古代南方丝绸之路必经之地。当年中央红军经过这里还剿灭刘文辉一支小股部队。三线建设重大工程成昆铁路从镇北穿过。古老的街上到处都是彝族同胞的身影,让我们在《达吉和她的父亲》里看到的可爱的影像阿米子,变成了活生生笑盈盈的现实阿米子,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民族和睦和稀奇。

矿部机关在泸沽镇西边,配套家属区、医院、食堂、浴室、子弟校、幼儿园、阅览室、篮球场等生活设施和文化场所。机修车间也在这个片区主干道旁边。

七月,我和二弟参加工作,经半年跟车装卸工锻炼,次年即1971年转正为采矿工。该矿1966年建设71年投产,我们是首批新工人,月薪37.8元(二级)。矿山在三十余里的大山深处。第一天到矿山上班,我们领到了棉被、毛毯、毛巾被、工作服、工作帽、皮鞋、手套、口罩、毛巾等许多生活和劳保用品。

矿部到矿山每天有通勤车。非大客车,而是解放牌平板车。三线企业通勤车俱皆如此。车厢中间一根铁链拴住两边木栏板,几十个人摩肩擦背挤油渣贴着,车左拐人右倒,车右拐人左倒,压得车厢边的人骨头要散架了;一个轻微刹车,前面的人哎哟骡子呻唤,觉得身子要挤瘪似的。上山好受些,下山最恼火,几十里泥石路加几十个“之”字弯弯拐拐转下来,像受刑一样难受。尤其冬天,冻得耳朵鼻子都不是自己的。车厢尾部的人也不好过,头发、眉毛、胡子凝结灰蒙蒙的扬尘,面目全非像个花猫。因为早出晚归很不方便,不是天天想那事的人,每到周六才回家。我和二弟是光棍,亦如此。那时没有双休日。

劳人科长没骗我们,我和二弟转正同时,母亲也当上合同工,跟重庆一样还是体力活,在卸矿站回收散落的矿石再装火车,工资和我们一样。从此一家四人工作,花不完的钱,老老少少幸福快乐得不得了。生活之便宜现在的人完全想不到。食堂咸菜两分钱份,其它素菜四分钱份,各种荤菜一角二、一角六、两角钱份,一个月下来不过十来块钱。转正这年我和二弟买了手表,家里还添了缝纫机和自行车,“三转一响”齐备。毛泽东时代就是好,只要一工作,人生就有保障,生活就无忧无虑,想当先进想入团入党,工作积极些,不想当先进不想入团入党一般般便可。不过谁都知道是干三线建设,干不好毛主席他老人家睡不好觉,基本没有人不追求进步,落后分子让人瞧不起,自己也觉得丢人现眼。

我和二弟工作很辛苦。356是露天矿,要清除覆盖矿体的岩土层才能采矿,叫剥离。剥离就要打洞,进深五六米,再朝左右两边掘三米药室,装硝铵炸药充填起爆。干活犹如狗蜷伏(我们叫“狗爬洞”),无异于旧社会爬在小煤窑作业的劳工,闷热又憋气,粉尘很重,干不多会猪嘴防尘口罩膜便呈现两团黑污,鼻翼堆满黑色的粉尘,鼻孔像黑洞,擤出鼻涕全是黏稠的浊物。这活之苦,一是打风镐,二十公斤风镐连带风管约二十二公斤,启动后“突突突”乱蹦乱跳,不拿出吃奶之力钻头不往里钻。二是出渣,越往里打越难出,放炮后操起风管吹硝烟,一阵呼呼吹了爬进去出渣,扒满撮箕向外传,一个接个击鼓传花似的输送到洞外,硝烟尘土又熏眼睛又剌鼻子,泪水汗水混流不止。寸土三箢泥,洞子打好,渣土堆成山。三是充填,把炸药装进药室用渣土回填封洞。打洞艰难,封洞不易,封得严实爆破效果好,剥离面积大,反之则不然;不使劲捶打夯实,从爆破效果便知偷工减料。每天工作服被汗水打湿无数次,下班就想躺着睡觉。开始那段时间,我和二弟天天疲惫不堪,腰酸背痛,几乎端碗都抬不起胳膊。

但是,无论多么辛苦劳累,我们都很高兴,一则深感当工人参加三线建设的光荣,二则全家生活很富裕。不要以为国家在一穷二白基础上搞建设,人们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生活多么寒碜多么困苦,这不是刚刚解放时期,不是自然灾害那三年,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虽然有些东西还凭票证供应,但是除粮票、油票、布票,其它票证基本无用。百货公司能买到一般生活日用品,街上鸡鸭鱼肉样样有,拿票证何用?比如肉票就可有可无。不信问问西昌河谷平坝还健在的老人。

我们承认那时国家为了推进工业化实行“高积累,低消费”,生活物质匮乏,而这恰恰是为了后来物质丰富打基础,没有工业化一切都无从谈起。令人遗憾的是,今天物质生活大大丰富了,却无不充斥假冒伪劣,充斥有毒有害转基因垃圾食品。那时是不存在这个问题的,所有东西货真价实。二弟1971年二十元买件纯羊毛衣,年年穿年年洗,如今四十八九年还像新的一样,不起丁点儿疙瘩,还暖和如初。至于吃的,各种农副食品无不是原生态有机食品,肉有肉香,鱼有鱼味,传统水果、蔬菜,绝不亚于崔永元夸他在W革时期吃过的西红柿。

至今,我和二弟回想这一生,都认为唯有那时生活最宽裕,最幸福,最开心,最风光,最精彩。特别是星期天,我俩和一大群小工伙,狂放得稀哩哗啦,一窝蜂跑到四十余公里的西昌看电影,连带吃喝玩乐,逛街游景,观邛海,爬泸山,流连忘返,不亦乐乎,半夜、下半夜赶回家了,还兴奋得睡不着觉。当时不晓得正在建设航天城,晓得了肯定要去遛达遛达。

然而,1971年底我们一家落难了。事情由爸爸引起的。

爸爸是个火暴性子,对邻里倒好,都说他会为人,但是在厂里,他的外号叫“张天棒”,厂领导和车间、工段头儿没有谁不怕他。所谓“天棒”,按重庆话说就是天不怕地不怕。这在重庆行得通,大家了解他让着他,但是换个陌生地方,别人未必买账。爸爸在机修车间上班。一家人长途迁徙,损坏两根木圆凳一直买不到匹配的,爸爸上班大约两个月左右,经班长同意要了几块木料回家做凳子,这事被356革委会委员、机修车间革命领导小组组长、车间主任童立新晓得了,说木料是国家财产班长无权处置,要给班长记过处分。爸爸晓得后不依教,找到童主任为班长开脱愿意自己担责,坚持不准处分班长,结果和童组长干起来,骂他乌龟王八蛋,气得他脖子青筋鼓得像蚯蚓,金丝眼镜里的两个眼珠子要滚出来似的。这是爸爸说的。爸爸没想到工人阶级当家作主不该这么当,重庆惯坏他了,因此埋下祸患。

爸爸为班长担责等于圈圈,后来班长不但作检查还挨了记过处分。爸爸啥事没有,岂知童某放过他是想逮着时机收拾他。捱到这阵子,不知重庆黄支书哪根筋病灶发作,再次向妈妈发难,一份公函发到356,除“漏划地主”,还编造反党啥的黑材料。当初妈妈离开重庆曾向黄支书要档案,不管以后有用无用,总可以证明自己工作的历史。黄支书不同意,要以公对公由单位名义寄发,妈妈便给他留下了356信箱地址,实在没想到这家伙还要再次对妈妈痛下杀手。我们无法得知这份黑材料咋个从矿部机关落到童某手里。这天爸爸下班被童某叫到办公室。他先拿出黑材料晃了晃,阴阳怪气揶揄、讥讽爸爸,后头噼噼啪啪发泄一通,扯出私拿公家木料的事斥责爸爸不“斗私、批修”,不加强政治学习,没有和地主婆划清界线,堕落成了蜕化变质分子等等。一年多前的陈谷子烂芝麻,还他M蜕化变质了!爸爸气得拍桌子骂他,还抓起桌上茶杯砸他,眼镜砸到地上,溅得满桌子的水。爸爸砸后悻悻而去,孰知童某嘴角鲜血直冒,跑到医院缝了三针。

爸爸要遭记大过处分?不,这太便宜他,童某自有招术。

这时矿部在搞“批林整风”,其它啥也没搞,都顾着抓三线建设“大打矿山之仗”(毛主席语录),但是童某记得阶级斗争,五湖四海两千余人来到356支援三线建设,他一个小小的车间头儿,竟然组织了五百多人在矿部礼堂召开批斗我父母的大会。大会是晚上开的,礼堂灯火通明。机修车间三百多职工、矿部部分机关干部和母亲那批好几十个家属合同工参加了大会。童某搞得很秘密,父母事先一无所知,被四个机修车间的工人押到会场才醒豁过来。

我和二弟被人专程从矿山带下来参加大会,特别安排坐在第一排。事先也是一无所知。

台上悬挂“批判大会”大横幅,两边各一个大喇叭。大会由童某主持。父母站在台子正中,脖子分别挂着“蜕化变质份子”和“漏划地主”黑牌。四个工人冷眉秋眼押守在父母旁边。场面和W革初斗走资派差不多。他们声讨母亲“罪恶”,从“漏划地主、欺骗组织、隐瞒历史”扯到“反党言论”,“共产党专门整好人”等等,全是黄支书编排的“钢边”。当然要扯上父亲“蜕化变质”一起批。上台发言者皆是童某安排的机修车间职工。

铿锵激越的批判夹带呼口号:“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把漏划地主XXX批倒批臭”;“把蜕化变质分子XXX批倒批臭”;“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还有更精彩的,接连两个人批判发言后,童某突然宣布:现在经群众提议,把XXX、XXX的子女XXX、XXX带上台来接受教育!

啧,迫害老的又迫害小的呀?我们兄弟俩吃惊不小!但是瞬间就镇静下来,无需看押动手,自觉起身,从容不迫,大大方方走上台去。这时我刚满二十岁,二弟差二十天十八岁,都比刘胡兰大得多,人家小姑娘面对铡刀铡脑袋,我们不过被取笑而已,且未必真会有人取笑,怕甚么?说不上哩。

W革五年多来,牵连无辜子女上台“接受教育”的荒唐事,我们闻所未闻。童某敢于这般亮剑,比红卫兵和造反派厉害多啦!这难道是执行《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通知》(即五·一六通知)?执行《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关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决定》(即《十六条》)?执行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文件哪一条哪一款,毛主席哪条语录哪句话,能指出来吗?

1964年12月12日,毛主席对第八机械工业部部长陈正人在《洛阳拖拉机厂关于“社教”运动蹲点情况的报告》批语说:“官僚主义者阶级与工人阶级和贫下中农是两个尖锐对立的阶级。”W革的重点是整党内走资派。官僚主义者阶级是批发走资派的摇篮。童某挖空心思对我母亲特别是父亲一个叫花子出身,工作二十多年的老工人进行打击报复,连带无端打整我们两兄弟,充分说明他属于官僚主义者阶级。他“斗私、批修”了吗?他没有蜕化变质吗?他今天的作法,实质是官僚主义者阶级对工人阶级的阶级斗争,和W革主旨完全背道而驰。就凭这种行为,应当说不是我们而是他,最有资格站在台上接受群众批判斗争。毛主席说“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就是教导人民,不要忘记与官僚主义者阶级和走资派进行斗争。我当时心里就想:你狗日的批嘛,斗嘛,老子看你到时咋个子收风,咋个子交待!我甚至断定,他童某以后一定要为此背书,不向党背书,也要向群众背书,或者至少要向我们两老两小背书。

妙哉!就在弄我们上台时,群众为我们抱不平了,全场闹闹哄哄一浪接一浪喧嚷起来。前面有预兆,呼口号他们就反感,稀稀拉拉,有气无力,像没有吃饭一样。我们被押在父母身边时,童某大声武气地“喂喂喂”招呼群众安静,反复招呼好几遍,场面才稍有收敛,批判会继续。

这时人们的议论又响起来。发言者嗓门低调许多,声音完全被湮灭,麦克风嗡声嗡气听不清一句完整的话。全场闹闹麻麻像赶场,有人甚至吹起尖声厉气的口哨,气氛之火爆比头一波有过之而无不及,房顶都要掀翻似的。童某尴尬难耐,自知无趣,待发言者念完稿子,不能不无可奈何地把我们兄弟俩叫下台。接着讲了几句酸不溜秋的屁话,宣布散会。大会开了不到半小时。

后面还有三人没轮上发言。人们很清楚大会半途而废的原因:民心不可违!这其实反映了文化大革命真正的政治正确。这场革命的本质就是坚持政治正确,教育走资派走社会主义道路,教育官僚主义者阶级不要胡作非为欺负老百姓。这种正能量,恰恰是W革要义所在,童某违背这个要义,违背毛泽东思想和党的政策,矛头向下泄私愤整工人,遭到群众强烈反对就不足为奇了。

356是刚组建的新单位,人们来自十几个省市,童立新来自湖北大冶铁矿,据说他五八年大学毕业。之前356没有开过这类批判大会,他敢于第一个吃螃蟹,胆子之大,大就大在冲W革主旨对着干。细细想来,W革整当官的非但没有错,倒是无比正确,非常及时非常必要,治国就是治吏,咋能冲老百姓治,可惜前几年整走资派没有把他狗日的打倒,让他今天如此猖狂欺负工人阶级;倘若来第二次W革,他一定是群众打倒的对象。

当时356已进驻军管会,我们估计这场大会多半与军管会无关,而与革委会有关。我们决定找军管会而不找革委会,这是散会我们被人送回家后商量的,先由我出面,不行爸爸再出面。妈妈冤,爸爸冤,我们兄弟俩更冤,决不能让童贼(这时我们叫童立新为童贼)白整了。次日下班我赶下山来没回家,直接找到军管会。军管会主任姓李,西昌某师政治部副主任,对我很客气,他说军管会昨晚就知道这事,童主任做得不对,违背党的政策,但是他们军管会不便插手,支我去找革委会。

革委会主任叫王英,他昂起脑壳背着手在办公室打转转,承认革委会知道这事但不能管这事,机修车间的事还是要找童某或者车间军代表才能解决;压根不理睬我提出的是与非,不回答童某违反毛主席共产党政策的问题。找整人的人纠正整人的事,这不是鬼扯蛋吗?后来爸爸出面了,找了军管会又找革委会,找了办公室又找政工科、保卫科,还找了那位来渝调人的劳人科女科长,找来找去找了七八个人,结果与我差不多。但是爸爸对他们很不客气,撂下话说,不解决就告状,告到省里,告到中央。爸爸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喊大叫:“我不怕你们,只要毛主席还健在,356就休想一手遮天!”

不知是不是扬言告状惹来的祸,次日晚下半夜,即1972年元旦第一个时辰,一群穿警服和没穿警服的人来到我们家把妈妈铐走了,说是逮捕,也不亮手续。凭啥逮捕?在我们严厉追问下,他们飙出一句话,说妈妈是反革命分子。我试图扑去阻拦不准他们带走妈妈,一支硬家伙立即就抵住了我的腰杆。冽冽寒风里,我们一家老少站在门口望着妈妈瘦削的身影渐渐离去,一愁莫展,心里又气又恨又痛苦,不晓得咋个办才好。爸爸一个劲骂童贼,啥话都骂,祖宗八代一起骂,还说要和童贼拼了,吓得我和二弟打摆子,说要不得,要不得,爸爸你千万不要横起想,到省里,到中央告他们就是了。

元旦节连着星期日休息两天,三号上班,我们两兄弟天不亮就要赶到矿部乘车。临行前我对爸爸说不要乱来,爸爸说晓得。

我和二弟有预感,天棒爸爸要惹祸,整天上班都忐忑不安,下午四点下班后坐通勤车赶回家,爸爸果然出事了,出大事了,被人打得住院了!我和二弟赶到医院时,三弟、四弟、五妹正在病房守着爸爸,见到我俩,全都呜呜咽咽,抽抽泣泣起来。爸爸躺在病榻,眼里浑浑然,一张惨白的苦脸拉得比马长,一边呻吟一边咬牙切齿嘀咕,这回非要告到省里,告到北京,不告倒童贼决不罢休!我和二弟看着他,禁不住泫泫泪落。

医生很好,主动向我们介绍爸爸伤情,右手、右脚都被打断了。第二天还拿片子给我和二弟看,解释说都是主骨头,粉碎性骨折;爸爸年过半百(差八个月五十一岁),骨头硬,难治愈,可能要残废。我和二弟泪水汪汪,心都碎了!医生接着安慰我们,说医院正在想办法,争取保住爸爸手和脚都不残废。

这下三弟失学了,守着照料爸爸,尽管童贼安排了三个工人二十四小时轮翻侍候爸爸,我和二弟还是不放心,仍要三弟守着。

咋回事?怪童贼?肯定。不怪爸爸自己?否。一早,爸爸带了把大菜刀去上班。家里一大一小两把菜刀。他拢车间去厕所,取下腰上别的菜刀放到便槽墙边,离开时忘记带走,返回拿被两个人瞅到。其中一个姓马名大炮的年轻人,立即把这事捅给童某。经童某授意,马大炮当即在车间组织了五个二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身藏铁棒和青杠棒埋伏着,专伺爸爸去童某办公室之际动手。这些半截幺八屁眼之黑,心肠之狠,他们虎狼一般突然扑向前挟制爸爸夺了腰间的菜刀,把人掀倒在地七手八脚摁住,一阵乱棒打得爸爸惨叫不迭,半个车间都轰动了,好几个工人群众呵斥、谴责、制止他们都无济于事。大约四五分钟,童某才从办公室慢慢悠悠梭出来,装腔作势“喝住”暴行。围观的工人里三层外三层,他们没好发作什么,但是无不凄凄然、愤愤然。

后来几个暴徒狗咬狗我们才知道,马大炮是童某培养提干的对象;童某授意不准打脑壳和身子,专打脚杆手杆,一定要打断打残废。马大炮施暴时最凶狠,铁棒比水管还粗,一棒接一棒地打,爸爸的脚手主要就是他打断的。

注:第二章完。下文第三章即最后一章,讲述母亲和我们上访成功的故事。敬请继续关注。

远航2019年12月19日

标签:爸爸   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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