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M型化
全球M型化
资本主义全球化下,M型社会举世皆然。与其奢望政客口水解民于倒悬,不如调整心态降低物质欲望。
近年「M型社会」在国际间蔚为显学,「新贫族」(new poor)也成了流行语。但在国内一谈起这些话题,好像就会陷入「爱不爱台湾」的口水漩涡。平心而论,统计数据的确显示台湾比以前更接近「M型社会」,但同样的情况也在许多国家上演,所以与其争论谁要为台湾社会的M型化负责,新贫族还不如早点学会以更健康的心态面对眼前的局面。
先让数字来说明台湾贫富分布的现况。根据主计处的最新调查,二○○六年落于「最低所得组」的七十三万户家庭,平均每户全年所得不到新台币三十二万元,相较于在「最高所得组」的七十三万户家庭约一百六十三万元的平均年所得,差距至少有五点二五倍。此比例平了二○○二年史上次高纪录,仅次于二○○一年的五‧三三倍。
另一分主计处数据显示,高所得家庭的年收入十年来增加了二十二万元,但低所得家庭祇多了五千三百八十一元。考虑十年来的物价上涨,低所得家庭变得更加穷困。亚洲银行的研究告则指出,台湾家庭负债占GDP的比例,六年来快速上升一五‧八,二○○七年第一季已达五四‧二,居亚洲之冠。依据欧洲经济暨合作发展组织(OECD)的定义,以平均可支配所得六成为基准,台湾的贫穷率约为七‧三%。台大社会系教授林万亿指出,扣除已受当局补助的一%人口,其余新贫与近贫一族保守估计还有一百三十八万人。
贫富极化延烧
如果您看到这突然有想骂执政党的冲动,不妨稍安勿躁,先看看其它地区的情况,因为近年亚洲另外三只小龙也饱受所得M型化之苦。今年二月香港公布了二○○六年中期人口统计告,其中家户每月收入少于一万元港币的比例为二八%,一九九六年时此比例祇有二三‧八%;而家户每月收入四万元港币或以上的比例为一七%,一九九六年则祇有一五%。贫富两端人口的增加来自中产阶级的萎缩,香港十年来月入一至四万元港币的家户比例,下降了六‧二%。
新加坡金融管理局今年十月公布的数据显示,该国月入不满七百美元的居民比例,去年增加到一八%,比二○○二年增加了二%;但月入超过五千五百美元的人口比例,则从五年前的四‧七%上升到去年的六%。
南韩统计厅公布的《二○○六年家庭收支动向》显示,南韩最富裕的二○%家庭的收入,是最贫穷的二○%家庭的收入的七‧六四倍,这是继二○○三年开始进行此项统计以来的最大值。
西方国家也难逃「新贫崛起」的厄运。麻省理工学院教授梭罗(Lester C. Thurow)在《知识经济时代》一书中指出,美国收入处于中间的二○%家庭,其财富占全国财富的比例已从一九八九年的一○%,,降至一九九七年的三%。三分之二美国劳动人口的实质工资已低于一九七三年的水平,生活水平一代不如一代。二○○三年美国《商业周刊》则大胆预测,到二○一五年之前,美国至少有三百三十万个白领工作将移转到低劳动成本国家。
英国工会联合会秘书长巴伯(Brendan Barber)在二○○六年年底表示,金融时指数上市公司主管的薪资增加速率,从二○○○年起比普通工人收入的增加速率快一七倍。英国智库朗特利基金会(Joseph Rowntree Foundation)的最新告指出,英国目前的贫富悬殊情况是四十年来最严重的,一些位于富人区的家庭已经「不成比例」地变得更富有,但十五年内贫穷家庭的数目却不断增加。英国穷人的贫穷程度和该国的富裕形象天差地别,二○○五年伦敦市政府的告显示,伦敦的单亲家庭中,有一半以上一个月存不了七百元台币。
全球化新右派
如上所述,许多已开发国家的新贫族阵容愈来愈浩大,或许认识这股浪潮的结构性因素,有助于新贫一族坦然面对现实。美国学者哈灵顿(Michael Harrington)认为,当代的贫穷是由美国一九七○年左右开始的经济全球化所造成,当时通讯与运输科技的进步,有利于亟思降低成本的大企业运用全球人力资源进行分工。
当时美国虽然就业增加,但实质工资与就业条件却下降;在西欧则是失业率增加,但就业者的实质工资相对较高。包括台湾在内的四小龙国家则算是这波早期全球化的受益者。
柏拉与拉佩尔(Bhalla & Lapeyre)补充道,从一九八○年代开始,主张新自由主义经济的「新右派」取得政治优势,这股「市场经济」至上的气氛从英美蔓延至西欧和开发中国家。国家干预逐渐减低,劳动市场更加松绑,在经济加速迈向国际化的同时,已开发国家的就业环境更形恶化,但大企业的资本累积却突飞猛进。
一九九○年代伊始,刚从「铁幕」中解放出来的十数亿人民涌入全球资本主义的竞技场。这批沛然莫之能御的劳动大军,出现得又多又突然,从而造就了当下全球化的许多特征。去年《经济学人》指出,包括中国与印度等国家提供大量的廉价劳工,抑制了全世界(尤其是欧美国家)的人力成本与物价,因此尽管世界经济自二○○一年一直稳健成长,但通货膨胀却没有相对增加。这个令经济学家困惑的新现象,导致了资本酬率远超过劳动酬率,M型社会遂逐渐成形。
简言之,突然释出的大量劳动力,从已开发国家中产阶级的薪水袋里分了一杯羹。我们可以把它想成是世界性的财富重分配:本来小康的已开发国家中产阶级变穷了一点,让原本在世界一角的赤贫人口过上了温饱的日子。当然,在财富转移的过程中,主导转移的资本家们不会吃亏,他们倒是赚上了一笔」」这也是许多沦为新贫族的前中产阶级最不平衡之处。
劳力供过于求
对台湾的劳动者而言,我们已经从早期全球化的受益者,转变成现阶段全球化的受害者,所以反差格外强烈。一方面,当产业由传统制造业转向高科技和服务业,足以支应中产阶级生活水平的职缺逐渐萎缩,这种因为产业外移造成的「去工业化」现象,导致台湾基层工人生活条件的急遽恶化。另一方面,随着中国与印度等国家的经济发展,他们的技术工人与白领人员也逐渐增加,因此现在连技术密集工业与经常性事务也在外流,本地中产阶级的饭碗受到严重威胁。
「新贫族」其实就是专指从中产阶级「向下沉沦」、或随时可能沉沦的那批人。
根据主计处公布的国富调查告,二○○一年台湾地区首次出现家庭资产净额衰退的现象。告显示,家庭每月平均收入从前一年的九万一千元新台币降低到八万九千元,全国符合中低收入户的比例增加到六成,人口总计已达一千二百八十六万人。
就业条件的恶化是台湾新贫族的切肤之痛。全球化造成劳力市场弹性化,企业用人由「终身聘雇」转为「弹性约聘」。在担心失业的集体焦虑中,劳方即使发现薪资过低、超时工作,多半也会为了「卡位」而忍气吞声,而资方则成了最大的获益者。以青辅会办理的「青年职场体验计划」为例,虽然月薪祇有一万多元,竟也吸引不少年轻人参加。
台湾另一个特殊的现象在于「大家都想当白领」。经建会的《新世纪人力发展方案》指出,从二○○一至二○○四年,我国平均每年职缺为三十一万五千个,其中高级管理人力短缺五万两千人,基层人力不足二十八万七千人,但中阶人力却过剩两万四千人。中阶白领过剩导致高学历毕业生求职无门,不然就是就业条件和教育程度不成正比。
台湾大学以上毕业生的失业率在二○○五年已创下历史新高,达到四‧二三,超过专科毕业生的三‧七八,而三十年前大学以上毕业生的失业率则祇有一‧八六%。根据媒体导,台湾近年研究所毕业生起薪平均祇有两万九千元,大学毕业生更祇有两万六千元,比八年前的两万八千元还低,祇略高于专科毕业生的两万四千元;而南韩大学毕业生的起薪,在九年前和台湾差不多,如今则已达新台币四万多元。
低薪资与高失业率让大学毕业生成为社会新弱势,台北市政府的数据显示,一九九九年约六‧七%的大学毕业生是低收入户,而二○○二年则骤升至二六‧九九%。
看得到吃不到
另一项台湾独有的经济现象是:人均国民所得几乎原地踏步了十多年。如果考虑十年来的物价膨胀,那么我国这段期间的经济大饼,不但没有做大,反而缩水。
很多学者把「饼做不大」归咎于两岸经贸政策的失算。毕竟世界成长最惊人的经济体中国就在我们隔壁,如果政府一开始就把不得不然的产业外移趋势,纳入整体产业升级与区域分工的政策规划,那么我们和日、韩一样搭上大陆经济起飞的便车,我们可能赚得更多,因为两岸居民几乎说一样的语言(这一点我们比习惯说粤语的香港人还有优势)。经济大饼缩水,加上前面说的分配不均,让台湾的新贫问题益形尖锐。
如果和上一代的生活作比较,台湾新一代白领可能要大叹生不逢时。由于家庭价值观的西化,年轻夫妇大多不愿与父母同住,三代同堂的家庭日渐式微,而住屋及托婴的开支也就必须由小两口自行扛起。等父母老去,因医疗进步、寿命延长,漏斗型的人口结构让健保与赋税负担愈来愈沉重;等孩子长大,因学历贬值、就业困难,延后毕业或茧居等趋势也让下一代的自立遥遥无期。因此,中国时把当代台湾青壮年称为「被夹杀的三明治世代」。
现代上班族最直接的感受就是:口袋里的钱愈来愈少。即使不考虑物价膨胀,二○○六年最低所得家庭的可支配所得也比十年前少二‧六%。辅仁大学信息统计系教授谢邦昌说:「现在愈有钱的人可支配所得愈多,愈穷的人可支配所得越少。较穷的人能支配的、能买的东西愈来愈少,这种感觉渐渐出来了。」根据远见杂志前年的调查,为了省钱,已有三○‧二%的人会减少购物逛街的次数,有二三‧八%的人会减少娱乐花费,一四%的人会减少外食费用,而二‧一%的人会选择撙节水电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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