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主义控制美国社会舆论的基本政策是“倒退到头”

　　

　　中史俞

　　

　　我们知道，任何社会制度的上层建筑，都必将服务于其经济基础，并对其产生巨大的能动作用。这种意识形态领域的专政，不仅帮助建立该种社会制度的经济基础，同时也协助其巩固和发展其统治地位。

　　

　　马克思认为，任何上层建筑在任何社会制度的任何阶段都无可能完全满足其不断变化的经济基础的需要。即使在比较稳定的时期，也基本处于“好三年，坏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状态。

　　

　　但是，马克思同时认为，缝缝补补总有尽头。当一个社会制度的经济基础即将寿终正寝之时，统治阶级在上层建筑的一切修补活动均将无效。上层建筑的活动将在经济基础死亡的那一刻失去生命。

　　

　　我们还知道，自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灭亡的预言直至今日，一百多年过去了，至少在表面上，资本主义美国仍然在内部神定气闲，在外部颐气指使，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那么，资本主义对美国社会在上层建筑的意识形态专政，就自然值得我们学习和研究了。

　　

　　以此为出发点，咸阳游侠网友的这篇文章（通过一个简单而正确的观点，导出一个简单而错误的结论。

　　

　　这个简单而正确的观点是：“美国言论自由的底线就是，你可以任意表现资产阶级内部矛盾，但是你绝对不能表现无产阶级对资产阶级的矛盾。”

　　

　　由此得到的简单而错误的结论是：“中国政府应该好好向美国政府学习。绝大多数美国人在这样的言论氛围之下鉴定相信自己的国家有真正的言论自由和独立媒体，因此他们认为他们的祖国是最伟大的国家，他们确实愿意为祖国献出生命。”

　　

　　这个观点是正确的，但是结论是错误的。什么原因呢？问题出在推导过程上。方向引错了。就像俗话讲的那样：包子有肉，不在褶上。

　　

　　文中说，美国言论自由的底线是维护资本主义的绝对权威性。这一点不假，但过于简单，因为这个底线的性质是相对的。为什么呢？两点。

　　

　　第一，由历史唯物主义可知，在一切阶级社会里，都不存在超阶级的、统一的意识形态。资本主义的美国社会也是这样，半殖民地半封建主义的中国社会也是这样――当然，按毛泽东晚年提出的理论，就连社会主义的中国社会也是一样。在所有这些社会中，都会多多少少地在表面呈现出一派“百花齐放”、“思想泛滥”的泡沫景象。这种虚假的繁荣是阶级社会将个人地位与利益以阶级为准绳进行强行分割的特性所决定的。毛泽东曾经讲过：“在阶级存在的条件之下，有多少阶级就有多少主义，甚至一个阶级的各集团中还各有各的主义。”这是第一点。

　　

　　第二，虽然如此，但正如马克思、恩格斯指出的那样：“统治阶级的思想在每一时代都是占统治地位的思想。这就是说，一个阶级是社会上占统治地位的物质力量，同时也是社会上占统治地位的精神力量。”显而易见的，在资本主义社会，资产阶级的意识形态占据了这种物质和精神的双重统治地位。资本主义美国将资产阶级意识形态拔高为全民的、全球的、无党性的、超阶级的意识形态。这个看上去很美的超阶级意识形态已经在美国本土传播了两个多世纪，并在两次世界大战期间开始被散布到世界各地。

　　

　　把这两点合而为一，我们得到什么结论呢？一方面，从原则上来讲,美国言论自由的底线应该是维护资本主义的绝对统治地位；但是另一方面，想做到这一点，很难很难。且不用提灯下自然黑的现象，既然有人群的地方就有左中右，那么在美国社会也一样存在着左中右，存在着进步势力和反动势力，存在着各式各样的社会意识。单单从学术角度说，仅在传播学中，就存在着自由多元主义（liberal-pluralist）、批判自由主义（critical liberal）、女权主义（feminist）、文化研究（cultural studies）、政治经济学（political economy）、政策研究（policy studies）等等，山南海北，似乎大肚能容，仿佛兼容并包。这些社会意识大多数兴起于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与马克思主义、新马克思主义、无政府主义理论、中国文化大革命对西方带来的社会冲击（黑人解放运动、妇女解放运动、学生运动、工人运动、以黑豹党（Black Panther Party）等为代表的暴力革命运动）均有着极深的渊源。它们之间的相互作用对西方社会、尤其是美国社会所造成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从此，资本主义不得不改变其在美国社会主流文化的形象，并开始大刀阔斧的补救工作。这个补救工作的最终成果，是达成了与被统治阶级的让步，并由此暂时克服了被统治阶级的反抗。

　　

　　这是什么样的一个让步呢？就是“维护资本主义的绝对统治地位。在此基础上，一切都好谈。”

　　

　　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值得学习的让步。原因有二：

　　

　　一、这和中国共产党的四项基本原则阐述的道理是一样的。各为其主；

　　

　　二、这个让步带有极大的欺骗性。

　　

　　为什么说它具有欺骗性呢？因为资产阶级的政治权力和思想影响，还是遍布美国，处于统治地位的。可是难道反对的声音就没有吗？有，而且很多，但是无用。反对声音的存在是被允许的，政治权力的可能也是被允许的，思想影响的传播也是被允许的。但是，其发展和壮大是不被允许的。

　　

　　为什么说它具有欺骗性呢？因为这种“不允许”仅仅是常理上的“不允许”，而非法理上的“不允许”。所谓常理上的“不允许”，就是指对以下问题的回答：

　　

　　1、我们能在美国的福克斯新闻频道（Fox News Channel）、有线电视新闻网（CNN）上看到对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的正面宣传吗？

　　

　　2、能在《时代周刊》（Times）、《新闻周刊》（Newsweek）、《纽约时》（New York Times）、《华盛顿邮》（Washington Post）、《华尔街日》（Wall Street Journal）上读到对传播政治经济学家达拉斯•斯麦兹(Dallas Smythe)、赫伯特•席勒（Herbert Schiller）的人物专访吗？

　　

　　3、能从索尼音乐（Sony Music）、百代（EMI）、贝塔斯曼（BMG）、宝丽金（PolyGram）和华纳（Warner Music）等五大唱片公司买到八部革命样板戏的DVD版本吗？能买到《决裂》、《春苗》、《创业》、《艳阳天》、《金光大道》吗？能买到张广天的音乐CD吗？能买到朝鲜王在山轻音乐团的作品吗？

　　

　　想当然的回答是：不能，因为没有市场。对这样想当然回答的想当然回应是：这究竟是因为控制市场，还是因为没有市场？是因为没有市场，还是因为那些“市场”没有足够的购买力？

　　

　　为什么说它具有欺骗性呢？因为资本主义在七十年代初向社会内被统治阶级做出让步之后，随即产生了两个趋势：

　　

　　1、被招安的知识分子们被让步和思想宣传说服，逐渐变身为直接或间接的资本主义鼓吹手；

　　

　　（而这时的中国，毛泽东正在带领全国人民“评《水浒》，批宋江”，“使人民都知道投降派”。他批判宋江“投降，搞修正主义，把晁的聚义厅改为忠义堂，让人招安了，宋江同高俅的斗争，是地主阶级内部这一派反对那一派的斗争”，并认为“一部《水浒》，说得很明白：因为不反对天子，所以大军一到，便受招安，替国家打别的强盗——不‘替天行道’的强盗去了。终于是奴才。”）

　　

　　2、为缓和矛盾、维持统治并发展生产力，资本主义社会开始迅速改革其经济基础及上层建筑，转向新自由主义（neoliberalism），以释放市场力量为起点，强力推行自由化（liberalization）、私有化（privatization）、及非调控化（deregulation）。中国的改革开放使联合国内苦苦谋求地位的广大第三世界国家顿失主心骨，不得已而逐渐倒向资本主义，并使全球资本获得了通向世界市场的最后一把钥匙，而苏联的解体和两德的统一则加速了西方大企业联合化(corporate conglomeration)的进程。到世纪之交的时候，世界已经在新自由主义意识形态下重组完毕。列宁笔下的帝国主义终于现出真身。寥寥数家无比庞大的跨国公司（transnational corporations）通过消费主义（consumerism）的幻象控制了全球的经济命脉；资本在国际范围内无比畅快地四处流动，一切阻止它前进的堡垒均被其付之一炬，烧个白茫茫大地好干净。

　　

　　在此情况下，在新自由主义意识形态下被不断分权（decentralized）、异化（alienated）了的被统治阶级，面对着俨然已将一切可能的资源瓜分殆尽的跨国公司，和一个宣称誓死维护民主自由的政府，还有什么对抗力量可言？

　　

　　而这其中的大多数知识分子，早就附皮而上了。套用毛泽东的话说，就是：“资产阶级知识分子附在什么皮上呢？是附在资本主义的皮上，附在资产阶级身上。谁给他饭吃？就是资本家、政府。知识分子是资产阶级、剥削者请的先生，你给他们的子弟教书，又不听主人的话，你要教你那一套，要教真民主，教真自由，或者教社会主义那一套，教出一些“恐怖分子”，资产阶级是不干的，就要辞退你，明年就不下聘书了。”

　　

　　可以想见，一个人生长在资本主义美国，经过十几年这样的中小学教育，早就被蒙蔽得“云深不知处”了。教育系统里面没有反对声音吗？有，只是无声。且不用说美国，一个加拿大的小孩子从上小学开始，三年级读一遍《动物庄园》（Animal Farm），七年级再读一遍，十一年级复读一遍，附加一本《一九八四》。所有对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认识，皆尽于此。什么，你说这不够全面吗？好，继续读《日瓦戈医生》（Doctor Zhivago）。你若是继续问：为什么不直接读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理论家的著作呢？则答曰：这还不够吗？

　　

　　有一年我十七岁，在温哥华上十一年级，这样问一个三十出头、瘦长且高的九年级社会研究学（Social Studies）教师。他如此回答。大学毕业前，我听一个高中同窗说，那人此后经常以此为豪，时不时教训其学生：“你们这些娃娃算什么，共产党的学生我都镇住过！”

　　

　　那是我唯一一次同他讲话。

　　

　　可以认为，时至今日，资本主义控制美国社会舆论的基本政策是“倒退到头”。反对，可以；存在，可以；宣传，可以；再宣传，可以。唯有两条不可：一为发展政治权力，二为扩大思想影响。但无有这两条，星星之火，无从燎原。

　　

　　这两条正是所谓的“言论自由的底线”。当然，底线不是绝对的：这好比人类的膝跳反射，资本主义对言论自由和社会舆论控制政策的根本是，你不叩，它就不跳，叩错，它也不跳。可一旦部位对头，只要你叩一下，它就跳一下，你再叩，它再跳，再叩，再跳。连叩它一千八百四十八下，乖乖不得了，肌肉疲劳，那就跳不动了。这就是“倒退到头”的政策；作为对特定刺激的固定反应，一定程度的让步总是可能的，但倒退到头后，则一切皆不可能。

　　

　　之所以说中国政府不应向美国政府学习是因为，美国政府的控制言论政策是打打走走的赶驴政策，是走走停停的倒退政策；中国不是。中国共产党的政策才是咸阳游侠网友所说的一刀切的底线政策，打也不用打，退也不用退。

　　

　　按咸阳游侠网友的标准，则今日中国对言论自由的宽容程度，普通的美国人很难想象。中国没有绝大多数国人像美国那样“认为他们的祖国是最伟大的国家，他们确实愿意为祖国献出生命”的根本原因是强大的知识分子利益集团的存在，与政府的控制言论政策毫无干系。其实，在中国主流媒体和经济学家中的那些对资本主义制度吓死人的吹捧，是连在美国国内也听不到的；而在地球另一边的美国，能够发现以社会主义中国为骄傲的学者吗？能，但是极少，且基本以毛泽东时代的结束为限。自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由于中国社会内部对之前时代的极力丑化宣传，使美国内部的亲华派、亲文化革命派、亲毛泽东主义派知识分子哑口无言，并逐渐都默默附回到资本主义的皮上了。

　　

　　放眼全球，反而是中国政府的底线政策为最彻底，最干净利落：十六届四中全会提出要构建和谐社会，你还能找出比这更底线的政策吗？资本主义被砸烂掉了还有社会主义，和谐社会被砸烂掉了还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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