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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尔街永远穿着灰斗篷:黑石有多黑

2025-02-26 文摘 评论 阅读
  

  华尔街的中国肖像

  

  华尔街永远穿着灰斗篷,目的就是不能让人知道斗篷下藏的是手枪还是玫瑰

  

  记者 宁南

  

  掮客之王

  

  像任何一位老派的华尔街大亨一样,微微驼背的史蒂夫·施瓦茨曼缓步走上演讲台,与热情洋溢介绍他的钱颖一擦身而过的瞬间,突然用那只经常与小布什搂肩搭背的肥厚大手,从后面轻轻勾了勾清华经管学院院长兼耶鲁校友的手指。

  

  新加冕的“华尔街之王”的这个举动,不经意间把自己与清华大学这所目前中国政界最强势“孵化器”的精英群体拉得格外亲昵。当他俏皮地向台下的MBA们开自己语言能力的玩笑,当他看到自己对壮阔雄伟的世界并购市场前景和黑石野心的布道让青年才俊们如痴如醉,显然很得意于自己又与中国的未来做了一笔“big deal”。

  

  事实上,10月底他的中国行程中还有一件正在紧锣密鼓操作的生意——与中国蓝星集团公司联手 27亿美元收购澳大利亚农用化学品生产商Nufarm。今年8月黑石集团突然出手6亿美元收购蓝星20%的股份。如果联想到蓝星母公司是中国最大的化学品进出口商中化集团,以及中化集团背后的“婆婆”国资委,那么现在答案已经出来了——帮助中化集团实现全球范围内的版图扩张,同时准备首次全球私人股权公司与中国内地央企的联合大宗海外收购,实现国资委的“借船出海”。

  

  “黑石在中国市场并非捷足先登,但对投资的理解和对中国机会的把握,凯雷、KKR、TPG或者龙星等PE难望其项背。”中国银行(6.61,-0.23,-3.36%,进入该吧)一位高级战略分析人士接受《商务周刊》采访时,对这个似乎横空出世的“资本掮客”流露出颇带醋味的敬意。

  

  的确,仅仅半年时间不到,黑石就在中国完成了两项顶级交易:其一是今年5月中国政府购入黑石价值30亿美元的股份;其二是中国国家开发银行今夏向英国巴克莱集团投资135亿美元,黑石在此交易中充当了顾问角色。

  

  这位曾在华尔街有过10年从业经验、并与黑石集团打过交道的中行“海归”,将黑石行动的剽悍,归因于施瓦茨曼对中国资本弱点的充分理解,和对“政商精英圈子”的无比信仰。他说:“当外汇储备以每天14.6亿美元的速度涌向外汇管理局时,急切地 ‘走出去’就成了中国资本难以遏制的冲动。至于‘圈子’,与同窗小布什结下的近40年友谊已经很清楚注解了施瓦茨曼的根基。”

  

  “什么叫生意?生意就是金钱游戏: 什么叫大生意?大生意就是和大人物玩的金钱游戏。”他意犹未尽地告诉《商务周刊》,一辈子只爱“big deal”的施瓦茨曼,理所当然地把自己的政商圈子延伸到了大中华,“当凯雷苦苦等待商务部签发并购徐工的判决书时,施瓦茨曼能在短短20天内拿到还处于筹备中的中投公司30亿美元的投资大单,已经说明黑石在中国要做的就是大生意。”

  

  但信息不对称之下,大生意很容易变成“单赢”。一位知情人士向《商务周刊》透露,在与中国投资有限责任公司协商入股黑石的过程中,作为施瓦茨曼的大中华圈代理人,前香港财政司司长梁锦松,清华经管学院毕业的跳水女皇伏明霞的丈夫,并没有向与之商谈的中投公司高层提示黑石上市面临的政策风险,特别是面对美国众议院的调查和审计,以及可能的税率调整。中投公司在其第一笔海外交易中已经账面损失了4亿美元。

  

  令人失望的还包括,黑石集团刚刚上市,施瓦茨曼就食言自肥,与曾任美国商务部部长的合伙人彼得·彼得森卖掉了持有的相当部分股票,获得5亿多美元的收益。随着他们出售股票,黑石集团的股值下跌至25美元。

  

  “中投公司为这笔在他们看来属于合法,实为黑石集团高层操控的交易买了单,现在浮亏达到22%。”他说,“现在圈子里的人都开玩笑说,香港人并不一定都有一颗‘中国心’。”

  

  无独有偶,据英国《金融时》道,一直声称“比黑石更好的私募股权基金难找”的一位中投公司高层,终于在9月份也承认,“黑石交易不像我们想象得那么好。”

  

  “牛头犬”与“大马哈鱼”

  

  不管这笔交易合不合算,是黑石撬开了中国资本“水库”的闸门。而“水库”中自亚洲金融危机后10年繁育下来“膘肥马壮”的国有金融机构,开始频繁出席海外资本巨头们举办的金融并购盛宴。

  

  据英国《金融时》10月30日披露,中国全国社保基金理事会正在积极入股美国私人股本集团,并与凯雷、TPG和KKR等公司就入股事宜进行了初步谈判。此前,市值超过花旗的中国工商银行已达成协议,将以54.6亿美元收购南非标准银行的20%股权,成为其第一大股东;中信证券宣布入股陷入困境的美国第五大投资银行贝尔斯登;英国巴克莱资本与国开行在大宗商品领域结盟,向中国企业提供能源、贱金属和排放领域的风险管理……

  

  “中国金融机构进行海外组合投资,是因为它们需要获取更高回,分散国内市场的风险,同时减轻巨额资本流入给金融系统造成的压力。”瑞银(UBS)首席亚洲经济学家乔纳森·安德森告诉《商务周刊》,中国国有银行并非真的是政府推向门外进行海外投资的,“主要推动力量还是来自企业自身”。

  

  对渴求中国生意的全球投资银行而言,它们过去追逐的海外股市上市目标现在正在成为宝贵的并购客户。“交易中间商纷纷向中国公司大献殷勤,这并不奇怪。它们拥有大量现金,是市场中的有钱人。”JP摩根中国证券市场部董事总经理兼董事长李晶认为,这是“‘郎有情、妹有意’的买卖”。

  

  然而,中国金融机构面临的一个共同挑战是令人吃惊地缺乏全球经验。比如,社保基金与美国私人股权公司的谈判出乎一些市场观察人士的意料。银河证券高级分析师田书华向《商务周刊》表示:“在欧美次贷风暴下,没有预料到全国社保基金会进行规模巨大的低流动性投资。”

  

  在他看来,大量的中国资本仍然属于“笨钱”,像洄游的大马哈鱼一样,只顾拼命往外挤。因此,对看中中国生意的资本掮客们而言,“中国大鱼”们的“走出去”战略,充满了商机。

  

  或许正因如此,一贯以直言不讳著称的美国宾厄姆顿大学社会学教授詹姆斯·彼得拉斯近日宣称,自己“对高盛公司前CEO保尔森为何能变身为美国经济战略中的决策人物这一点丝毫不用奇怪”。原因很简单,在彼得拉斯的权力精英研究中,保尔森的整个职业生涯都与华尔街有关,一直力促中国加快金融市场更大开放。无论是在他执掌高盛期间,还是在其作为美国经济政策主管的今天,在中国金融市场的渗透和扩张已经成为华盛顿经济政策和华尔街大亨们一项长期的战略目标。

  

  今年61岁的保尔森在伊利诺伊州巴灵顿一个农场长大。1 米 86 的他,24岁就担任国防部长幕僚助理,尼克松总统在任期间,出任总统幕僚助理和白宫内务委员会成员。“保尔森是一只牛头犬,很像年轻时的切尼。”保尔森的好友说起他的早期华盛顿岁月不无赞叹,“他是推销员中的推销员。”

  

  1974年加入高盛,1999年出任高盛集团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在天才推销家保尔森的领导下,高盛成为华尔街最赚钱的投行,员工数目虽然仅及业界老大美林证券和第3位的摩根士丹利的一半,但赢利从未跌出前三。此外,从2000年起,高盛就一直保持着全球并购业务第一的地位。在美国《纽约时》2004年公布的“华尔街权力排行榜”,保尔森高居榜首。

  

  2006年,小布什总统为了延揽保尔森入阁,给予了保尔森比前两任财长斯诺及奥尼尔更大的国内和国际经济政策的决策权,实质权力和国防部长及国务卿平起平坐。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很简单,这是一位对中国情况非常熟悉的“中国通”。

  

  让华盛顿和华尔街精英们着迷的是,面对中国,保尔森并非只是一位单纯的财政部长或高盛前掌门。他是清华大学经管学院顾问委员会的创始人之一,2000年,他受时任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院长朱基的邀请,出任清华大学经管学院首任顾问委员会主席。他还支持好朋友约翰·桑顿辞掉高盛首席运营官,到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执掌教鞭。从1990年代初起,保尔森每年数次往返中国,共计不下70次。

  

  最令人刮目相看的是,2006年9月19日,履新美国财长的保尔森公开宣称,将把自己首次财长身份的中国之行第一站,安排到杭州拜访“老朋友”习近平。一年多之后的今天,人们不得不叹服,这是世界金融界最精明的天赋和眼光。

  

  “发酵”的三部曲

  

  十七大召开之际,《华尔街日》最关心的人除了中共中央总书记胡锦涛外,恐怕就是央行行长周小川。在一篇署名《周小川或将离任,未来平添变数》的分析文章中,《华尔街日》高度评价了这位清华大学博士的功绩:“5年前担任中国央行行长以来,周小川不断推进对银行业的整顿,对希望更多参与中国市场的外资金融机构放宽了限制。”

  

  文中列举到,“在美国政治家向中国施压、要求人民币实现可自由兑换时,他主持了10年来中国银行系统最大的一次升值行动”,“允许外资银行在中国设立分行,批准中国四大国有银行中的三家到海外上市,因积极推动银行系统的发展而赢得了尊敬……”

  

  无独有偶,英国《金融时》十七大前也对中国的央行行长不吝赞誉,强调他是“一位异常敢做敢为的央行行长”,“在这个领域(金融)极富经验,而且在全球投资界赢得了尊重”,最后甚至指出,如果周的位置被盛传的证监会主席尚福林取代,“会让很多外国政府感到失望,因为尚缺乏国际经验”。

  

  现年59岁的周小川早在1990年代初,就已经受到美国精英组织“三边委员会”的关注,被视为中国少数能真正领会金融市场运行机制的领导人之一,尤其是可以用英语发表讲话,并同其他国家央行官员自由交谈。尽管华尔街的观察家对“顶住强大的反对压力推动中国金融领域开放”的周小川未来仕途判断较为保守,但在他们看来一个无法改变的局面已经形成——“中国的政策制定者已经逐步走向金融市场开放”。

  

  通过深刻观察中国高层领导今年以来对金融安全的高调宣传,詹姆斯·彼得拉斯得出判断,“中国金融部门的自由化成为激烈讨论和反对的目标”。但他认为,目前自由改革派逐渐占领了阵地,“特别是最近一段时期以来,虽然暗藏风险,但自由化的进展循序渐进,步伐也越来越快”。

  

  尽管金融自由化带来了一些负面问题,例如1990年的日本危机、1997年的亚洲金融风暴和开始于今年7月以来的欧美次级债危机,但中国的银行家们有充分的理由赞美它,比如:

  

  “外国银行的进入将改善金融服务效率,减少腐败,让中国与国际金融市场接轨,把中国的金融机构带入新高度”;

  

  “外国银行资本要处于国家监管之下,因此它将服从于中国法律,并为中国利益服务”;

  

  “中国外汇储备在国际市场上的投资,比其留在国内会为国家带来更大的收益”;

  

  “在投资海外市场的同时,中国可以确保能源、原材料和食品等供给链的完好无损,并缩小贸易顺差和消除欧美政策压力带来的负面影响”;

  

  “随着金融部门的开放,中国将获得华尔街在反对贸易保护主义者方面的支持”。

  

  所有这些有力的观点,已经开始在中国的经济决策层发挥影响了。

  

  中国扩大了外国资本进入证券市场的通道。5月,中国政府批准合资券商进入中国,并扩大了它们的业务种类。现在外国银行可以在中国经营信用卡业务,合格的境外机构投资者的投资额度也从原来的100亿美元上涨到300亿美元。

  

  目前,中国顶住了美国要求取消对外国银行进入中国限制的压力。但考虑到欧美企业在中国数量的增多和作用的加强,在中国彻底取消这些限制并非很遥远。中国也取消了外国投资者投资中国私人企业的限制,使得外国资本进入到一些关键领域。今年头5个月,外国银行的收益增长了40亿美元。

  

  中国政府还对企业以外国股份有限公司小股东形式进行海外扩张、并购和投资放开了绿灯,并开放合资证券市场,取消配额,同时允许股票价格和利率按照市场规律制定。与此同时,2006年摩根士丹利、高盛和瑞士银行进入中国投资银行领域,并在2007 年中国证券市场的迅猛增长中获益。

  

  以华尔街为代表的国际资本正在通过各种手段促进着中国市场的“发酵”,并按照“三步走”的进程扩大自己的中国影响力版图:

  

  第一步,获得中国对金融集团购买股权的开放许可,为占领银行、投资公司和投资咨询公司等次级部门开辟滩头阵地,同时伴随着美国私人投资资金获得投资的更大自由化;

  

  第二步,把美国的金融巨头引入到中国巨大的内部存款渠道,让其投资于本地的制造业、商业、技术和金融部门,从而对中国各战略经济部门形成切实影响;

  

  第三步,通过企业并购一旦获得了对中国经济施加金融压力的能力,就直接为更多的资本利益服务和施压……

  

  “实际上,美国大部分针对中国的索赔和起诉的目的,都可以被看作是换取中国金融市场彻底开放的筹码。”那位中行的“海归”人士毫不避嫌地用“阴谋论”的判断得出了自己的结论,“纵观美国的金融战略,贸易保护主义正成为政客手中的谈判工具,以便让中国在开放金融和银行部门的谈判中向华盛顿和华尔街让步。”

  

  黑石有多黑

  

   

  

  随着杠杆并购在全球范围内大行其道,富可敌国的私人股权投资成为全球经济最具支配力的力量之一,也使中国的主权基金拜倒在它们的石榴裙下。然而,黑石集团引领风气之先的公开上市,却突然触发了针对这个传奇行业的空前审视和制衡冲动。这是PE的好时代,也是PE的坏时代,“华尔街之王”在此尖峰时刻选择了到访中国,这个力排众议看多黑石的国际资本新玩家

  

  □记者 冯禹丁 实习记者 王艳   

  

  2007年注定将在PE史上写下重要一页。在这一年,这个不到30岁的年轻行业一改低调神秘的姿态,步入历史舞台的聚光灯下,被非议和责难所包围。如果它继续延续火箭般的发展速度,这一年会是它成长途中炼狱的一年;如果它就此没落,人们也将会追溯到2007年。   

  

  谁会喜欢施瓦茨曼?   

  

  “谁会喜欢史蒂夫·施瓦茨曼(Steve Schwarzman)先生?”有人在博客中发问。   

  

  如果这是一道现在要作答的选择题,答案会很有趣。   

  

  假设你是一名持有纽约证交所代号为BX股票的投资者,或者你是在每股38美元的价位买进,你应该不会喜欢他。截至11月5日,这只股票的价格为24.09美元;   

  

  假设你是一名企业主,你大概更不会喜欢他,不仅是因为他比你有钱,更因为他领导的黑石集团比你的企业更能赚钱,却只需缴纳15%的资本利得税,而不是你所要缴的35%的收入所得税;   

  

  如果你是一名被黑石收购企业的员工,你会因为担心收到一封紫色信笺的辞退通知书而害怕他;   

  

  如果你是施瓦茨曼的同行,一位私人股权基金(private equity,简称PE)从业者,除非你同样来自黑石,否则你肯定不会喜欢这个人。《经济学家》文章中的一个段子说,现在PE行业的人碰头都会聊起这位PE巨人黑石集团的董事长兼CEO,对白如下:   

  

  “他为什么心血来潮要请洛·史都华(Rod Stewart,美国著名摇滚歌星)在生日party上唱歌?”   

  

  “还把黑石弄上市圈那么多钱?搞得现在人人都恨我们,没人借给我们钱,国会还要大提税。”   

  

  “施瓦茨曼‘封王’之前一切不都好好的吗?”   

  

  《经济学家》干脆把这篇文章的题目定为“拯救施瓦茨曼”。   

  

  是的,现在地球人都知道,中国政府也是黑石集团的股东,它委托中国投资有限责任公司花了30亿美元外汇储备,以每股29.61美元的价格购买了1.01亿股黑石股份,这也是中投公司的“处女投”。按10月30日股价25.29美元计,中投公司浮动亏损额达4.36亿美元。   

  

  显然,这家被领导们寄予厚望的中国公司至少目前对施瓦茨曼肯定谈不上喜欢。   

  

  也因此,有人说,10月底出访中国,施瓦茨曼是来做解释工作了。   

  

  但10月30日当晚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的一间教室中,热烈持续的掌声说明,数百名听众在听了施瓦茨曼本人两个半小时的演讲后,开始喜欢上了这个老头。不能说施瓦茨曼的演讲雄辩得让人相信了黑石和PE行业的美好明天,但至少从心理学角度上讲,他的出现和他坦率、放松的状态,本身便会起到博人信任的安抚效果。   

  

  你会惊讶地发现,股价丝毫不影响“华尔街之王”的情绪。已经参加了一整天会议的施瓦茨曼年逾花甲,但这两个半小时里他始终妙语连珠,思维迅捷而逻辑不紊,比如“我今年60岁,当然看上去不像那么老”,“美国人很吃亏,到一个国家做生意就要学一门外语,中国人只要学一门英语到哪里都能做生意”,“黑石选择进入印度市场,是因为那里说英语,尽管他们说快了我都听不懂”,等等。他有着强劲的亲和力,不放过任何一个调侃诙谐的机会,比如演讲中有手机响起时,他会对机主说“你可以接它,如果你想要”;他会打断不经他示意的提问者,“那是谁在说话(Who is that)?”眼睛却看着别处,等稍后冷场了再扮一个鬼脸,以示这仅是玩笑。他的声音令你想起美剧《LOST》中的Ben Linus。   

  

  据说这位黑石“精神教父”早年脾气暴躁,因和他吵架而离开黑石的合伙人“可以组成一支棒球队”。不过,此时的布道,他需要一幅谦谦君子的面孔。   

  

  站在环形阶梯教室的讲台上,施瓦茨曼奇高的额头和明亮的目光周而复始地环顾全场,包括两边靠墙站着的听众。这样的场景于他并不陌生,在《财富》杂志一篇文章《华尔街新国王》对黑石“周一例会”的描述中,也是类似的场景:拥挤的人群环坐在磨损的会议桌周围,级别低的人和晚到者靠墙站着。施瓦茨曼喜欢保持小公司的感觉,他已习惯在这个拥仄的房间中“掌控一切”,尽管黑石旗下资产已有884亿美元之巨。   

  

  每周一,按照严格的时间段划分,他在那里与黑石旗下四大业务——PE、房地产、对冲基金等另类投资和借贷业务部门的高管,围绕当周的每一桩交易进行车轮式会议,从早上8点半到下午4点。   

  

  “你们的午餐时间呢?”《财富》的记者问。“你在开玩笑吧,我们没有午餐时间。”施瓦茨曼答到。   

  

  施瓦茨曼的食言   

  

  上述《财富》杂志的文章以黑石的会议室为背景,描述了这位黑石掌门人的春风得意。“每一个时代都需要一个象征性人物”,文章将“华尔街新国王”的冠冕戴到了施瓦茨曼的头上,这意味着《财富》将黑石视为PE行业的一支主导力量,施瓦茨曼多年以后有机会与杰伊·库克、杰伊·古尔德、摩根等伟大人物并列,作为华尔街的杰出代表名垂青史。   

  

  文章发表于2007年2月。同一月,私人股权行业还发生了一件大事,对冲基金及PE巨头Fortress(堡垒)投资集团在纽约证交所上市,融资6.34亿美元。   

  

  这之后,上市或不上市,对于很多对冲基金和私人股权基金来说,成为一个问题。要知道,私人股权游戏素来讲求低调和“密室文化”,PE们对公开市场的信息披露和监管制度心存抵触。Fortress上市后,PE巨人凯雷基金联合创始人大卫·鲁宾斯坦便明确表示,凯雷没有上市计划,他说:“私人股权基金涌向公众市场令我感到惊奇。”   

  

  黑石当时也与鲁宾斯坦心有戚戚,2月底,施瓦茨曼在德国法兰克福举行的欧洲私人股权和创业投资家峰会(Super Return 2007 Conference)上公开表示,股票市场明显处于价值高估(overrated)阶段,私人股权基金公司上市是“成本高昂”、“没有前途”和“不值当”的,并认为KKR 2006年在欧洲证券市场的公募行为“破坏了行业利益”,是“故意为之”。多家媒体据此进行了道,《纽约时》旗下的DealBook在线当时还发文称,“别指望黑石上市”。   

  

  此前,施瓦茨曼在接受CNBC电视台采访时也表示,“在公开市场上市的公司因为治理结构问题,决定了它们无法做一些事情,比如承担风险,而我们PE则可以。”更早些时候,他还曾抨击安然事件之后美国对上市公司进行更严格会计规范的萨奥法案“给上市公司戴上了镣铐”。据说施瓦茨曼将股市的季披露义务称为“季度利润暴政”,号召企业管理者警惕股市的风险和过度监管。   

  

  但施瓦茨曼的这些话都成为了日后著名的“食言”。   

  

  3月中旬,CNBC道称,黑石上市的决定已经做出,正准备提交相关文件。3月23日,黑石正式宣布将拿出部分股份用于公开上市,此时距施瓦茨曼评价说股市已经“估值过高”不过三周。   

  

  施瓦茨曼为何要出尔反尔?据说一是因为Fortress上市所显示的美国股市对“另类资产管理公司”的追捧令黑石心动;二是因为黑石总裁汉密尔顿·詹姆斯(Hamilton James)仔细研究了Fortress的招股书之后发现,上市既可以保持PE的私人性和特有的“密室文化”,又能获得无需偿还的“永久性贷款”,使雇员的股票变现,还可以利用换股手段进行并购。这多得之举使施瓦茨曼改变了主意。   

  

  “我们要成为另类的公开上市公司,”黑石在招股书中写道,“我们希望保留曾令我们成功的‘私人企业’(privately-owned firm)文化中的精华。”这意味着黑石将专注于长期投资,而忽略短期得失。   

  

  这让人想起Google在2004年的招股书——“Google不是也不打算成为一家传统公司,我们管理公司的方式与众不同。现在,上市可能危及Google以往赖以成功的独立性和专注力,我们认为这两大素质是Google未来更成功的基石。所以,我们设计了一个公司架构,以保留Google的创新能力和鲜明的特色。”Google的架构是指将公司所有权分为两类,A类股每股只有1票表决权,公司管理阶层持有的B类股却有10票表决权,B类股不公开交易,但可以按照1:1的比例转换成A类股,从而确保了创始人佩奇和布林对于表决权的控制。   

  

  而在黑石案例中,类似的解决方案是普通股股东对公司决策不具有表决权,股东并不直接拥有黑石的任何一只基金,也不能干涉内部运作和人事安排,投资组合的详细结构数据不向股东公开,且其基金投资者利益高于公司股东利益。考虑到股票投资者一般习惯于看到持续稳定的赢利表,黑石还提示风险说,公司侧重投资的长期性回,不会着眼于每季度收益数字,也不会发布收益指导。   

  

  在第一次递交上市招股书两个月后,黑石又提交了第二稿的招股书,其中主要补充了包括税制改变在内的一些风险提示。“美国和外国工会正在游说立法和监管机构对私人股权公司及其并购交易加强监控,工会还声称要阻止养老基金投资于私人股权基金。”黑石称,“公司所有或部分的资本收益、一般收入都可能随着某些可能的立法、司法或行政方面的变动,以及其法律追溯的不同解释而变化。”

  

  
  上市!上市!   

  

  6月21日IPO首日,黑石股价开于45美元,较发行价31美元高出14美元,共募得资金41.3亿美元,市值达330亿美元,成为美国近5年来规模最大的IPO。   

  

  黑石上市时的盛大场面堪比2004年的Google,但施瓦茨曼却并未到场。那段时期,他个人和黑石受到了极为密集的非议——除了圈钱套现,人们想不出黑石放弃不受审查的自由状态跑到监管严格的证券市场还有别的什么理由。   

  

  当天,财经小说《虚荣的篝火》一书汤姆·沃尔夫(Tom Wolfe)在纽约证交所前接受CNBC采访时预言:“我们可能在见证一个资本主义时代的终结。”他的小说描述了一位自以为是“宇宙新主人”的对冲基金经理的荒唐生活。   

  

  分析人士和专栏作家们普遍认为,上市是黑石内部的一次利益再分配和权力传承行为:黑石预见到了接下来周期性信贷紧缩的到来,见势不妙想要趁私人股权行业生意兴隆,且股票市场处于高位时将部分黑石股份变现。   

  

  根据其招股书,2006年黑石集团的利润为23亿美元,两位创始人,施瓦茨曼和黑石集团资深主席彼得·彼得森(Pete Peterson)去年的收入分别是3.983亿美元和2.219亿美元,公司的约400名投资经理一共仅赚了2.5亿美元,其中大部分人的酬都远少于施瓦茨曼及其高级助手。内部的收入分配悬殊在现阶段也许不成其为问题,然而一旦彼得森和施瓦茨曼因为年龄或其他原因决定减少自己的工作量时,负责具体工作的管理者便可能会要求更多酬。   

  

  上市是一种很好的可以确保权力平滑传承的“结算方式”:团队分享巨量财富,元老们拿着股票套现,年轻骨干们获得补偿,接替老兵空缺,皆大欢喜。黑石在招股书中称,上市后彼得森将放弃作为创始人的所有职权,由施瓦茨曼代行。而当施瓦茨曼退休时,总裁詹姆斯也将被指定为接班的创始人。有人说,施瓦茨曼正有意竞争下一任美国财长之职。   

  

  黑石公司中有很多30多岁的年轻干将,比如主持390亿美元收购物业巨头Equity Office Properties的37岁的乔纳森·格雷(Jonathan Gray),要知道施瓦茨曼正是在37岁那年与彼得森一起创建了黑石。   

  

  无论如何,上市使得黑石总裁詹姆斯获得了最多1.885亿美元和4.9%的股份,对冲基金业务主管Tomilson Hill获得2210万美元和1.6%的股份,首席财务主管Michael A. Puglisi获得1340万美元和0.7%的股份,三人去年全年收入分别为9730万、2210万和1740万美元。   

  

  当然,没有人能比黑石的两位创始人得到更多。招股书显示,上市后拥有黑石24%股份的施瓦茨曼将持有价值77亿美元(当股价在30美元时)的股票,并变现6.77亿美元。而81岁的彼得森通过减持股票将获得18.8亿美元,这笔钱的大部分会投入到一个慈善基金中,他仍将保留4%的黑石股份,价值约13亿美元。   

  

  黑石在招股书中承认,它上市是由于需要从公募渠道获得比单纯私募更多的资金,来完成更巨型的并购。但简单的计算一下可知,资金流进了管理层,而不是被投资公司:黑石从股市中一共募集了41亿美元,施瓦茨曼和彼得森两人在获得其中的25.6亿美元之后,仍然拥有黑石28%的股份。   

  

  就像1985年整个华尔街上的投资银行都会密切关注贝尔斯登上市并追随之,即使在富可敌国的私人股权行业,施瓦茨曼和彼得森富裕得也足以令人眼红。黑石像风向标一样把年轻的PE行业由“私人企业”状态引向公开市场,黑石上市后,凯雷、KKR、德州太平洋、阿波罗等PE和对冲基金Och-Ziff先后向SEC提交IPO上市申请。“我们必须进行股票上市才能保持竞争力。”凯雷似乎也和施瓦茨曼一样健忘。   

  

  “黑石法案”   

  

  《经济学家》杂志《拯救施瓦茨曼》一文中这样解释施瓦茨曼为什么需要被拯救:“6月21日黑石上市之日,就是PE行业反转之始。从那时起,买卖没得做了,施瓦茨曼成了媒体三天两头的泄愤对象,黑石的股价一路走低,国会正在讨论对PE或公开上市的PE征收‘施瓦茨曼税’,谁招来了《纽约时》的那篇道?施瓦茨曼。而施瓦茨曼先生现在哪里?在法国小城圣托贝的黄金海岸度假。9月,一群示威者在纽约曼哈顿富人区汉普顿高喊‘保护新财阀!’,还引发了一场骚乱。”   

  

  文章为施瓦茨曼着想,提出一个解决方案:立即成为一名散金如土的慈善家,像比尔·盖茨、沃伦·巴菲特和桑迪·威尔一样。这一建议怎么看怎么像是在揶揄。   

  

  7月13日,《纽约时》头版道称,一位名叫李·谢泼德(Lee Sheppard)的税收律师在研究了黑石的相关文件之后发现,黑石6月份的IPO共募资47.5亿美元,却利用转移37亿美元的无形资产进入另行成立的公司,从而利用摊销的方式在未来的15年中为公司合伙人省下近2亿美元的税款。黑石在随后的回应中否认自己利用了税收漏洞,称其纳税方式是“标准的”,“在各种私有、公有的资产公司都广泛应用”,不能算是一种“对税收政策的不合理应用”。   

  

  而作为同行责怪施瓦茨曼的重要的把柄“施瓦茨曼法案”、“施瓦茨曼税”的由来就有点八卦了,人们都说,是施瓦茨曼今年2月庆祝60大寿时,花500万美元在曼哈顿大摆宴席,其中光支付给前来献唱的前摇滚歌星洛·史都华的酬就达100万美元;施瓦茨曼花3000万美元购置,光浴室就有13间的豪宅;施瓦茨曼什么都喜欢大的,大交易、大Party以及身材高挑的妻子克里斯汀等等。这些树大招风的举动,自然引起了相关人士的注意。   

  

  今年春天,美国众议院筹款委员会资深成员莱文(Sander Levin)与其哈佛法学院的同班同学和好友伍尔夫伯格(Stephen Wolfberg)共进午餐,后者是一名退休的税务律师,伍尔夫伯格在席间向莱文谈起很多巨富只需按资本利得税率纳税,“这种情况很严重”。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莱文此前从未听说过黑石这个名字,也是头一次听说“附股权益”这个词,但他在底特律等地做了一些调查研究之后,回到华盛顿即让下属着手准备相关的立法提案,提议将资金管理人从投资收益中分得的收入按“费用收入”而不是“资本利得”课税。而在传统上,所有的并购基金、对冲基金和风险投资的附股权益收入均是按“资本利得”纳税15%。   

  

  6月14日,美国参议院金融委员会主席、民主党参议员包克斯(Max Baucus)和资深共和党参议员格拉斯利(Chuck Grassley),正式向参议院金融委员会提交了针对1986年美国国内税收法案的修正案,媒体取名为“黑石法案”、“施瓦茨曼法案”或“生日Party法案”。两位议员还给美国财长保尔森和证监会主席考克斯写了一封信,称这些IPO引起了重大的税务问题,如果放任不管,可能对税法的完整性和长期以来企业税的基础有潜在危害。   

  

  21日黑石上市当天,十几名民主党人再次递交拟将附股权益的税率从15%提高到35%的提案。   

  

  “我们的提案旨在使税收制度更公平,而不是针对某一个行业,我们只是要确认PE和其他类似行业没有享有特殊的税收待遇。”包克斯和格拉斯利在一份声明中称。目前美国大部分PE和对冲基金都是合伙人制,其基金管理人获得全部资本利得的20%作为附股权益(carried interests,也称为提成)。若该法案最终施行,将对PE、对冲基金、风险投资等以附股权益为主要收入的行业影响巨大。法案宣布当天,堡垒投资集团的股价应声下跌了6.5%。黑石称,新税率意味着它每年需要多缴纳5亿美元左右的税,相当于现在的3倍。   

  

  黑石、贝恩资本、堡垒投资集团、阿波罗管理公司等联合成立的私人股权委员会(Private Equity Council),随即组建了多个游说小组试图阻止该法案获得国会通过,使之旋即成为参议院中游说最密集的“头号法案”。PE们称,对基金管理者的附股权益增税,与对资本利得增税是等效的,都将对经济造成负面打击。   

  

  据说目前美国政坛内部对该法案“还没有达成一致的迹象”。即使“黑石法案”在国会获得通过,它仍需要过总统布什这一关,据说布什总统倾向于否决该法案。   

  

  实际上,新法案对于在2007年6月14日以前提请上市的公司最早5年之后才能正式生效,所以对黑石的冲击相对遥远。可以想见,在凯雷、阿波罗等排队上市的其他PE眼里,黑石是多么可恶的一个捅了马蜂窝又独自逃脱的人。   

  

  事实上,在次贷危机导致的信用紧缩时代来临之前,黑石通过上市和引进中国主权基金作为股东,储备了比竞争对手更雄厚的资金。难怪《华盛顿邮》称,许多PE业者都把黑石法案的横空出世,归咎于施瓦茨曼那场“奢华无度”的生日宴会。   

  

  撇除各方的敌对情绪中逻辑混淆的成分,如果说把“生日Party法案”归咎于施瓦茨曼头上不算太冤的话,次贷危机引发的信用紧缩也成为PE同行们嫉恨施瓦茨曼的理由,则他多少有点无辜——怪只怪黑石上市的时间点恰好是美国次级贷危机爆发的前3天。   

  

  或者可以说,施瓦茨曼过于高调的“露富”,加上黑石“食言”IPO的造富故事,引致了参议员们作为制度完善者的制衡冲动;而黑石上市后恰逢次贷泡沫破灭,PE环境随之趋于严峻。这也让黑石股价一路低迷。   

  

  “中国政府握有黑石9.4%的股份,而我有24%,如果有人问谁比较在乎黑石股价,我会马上举起手。”施瓦茨曼充满委屈地解释说,“我们的股票发生现在的情况是偶然的,这跟我们选择上市的时机正好是全球性信用危机爆发前3天有关,我们也不知道信贷市场会突然崩溃。这在我之前的经历中也发生过,它使我们不能借到钱,要知道能借到钱对我们很重要,不能借到钱就不能买公司,投资者对我们的股票兴趣就不大,只要我们又能借到钱,股价又会上涨。”   

  

  他安慰中国的听众们说:“美国在2002年曾发生过资本紧缩和银行危机,1997年和1991年情况更糟,1987年全球股市也出现过下跌,所以目前的局势是暂时的,在任何国家的金融业都是普遍现象。”   

  

  与工会的论战   

  

  “我讲了这么长时间,却没看到有人睡着,我要为此感谢大家。听到现在还都醒着太好了,人们常说,睡觉的人就是你的敌人。”演讲完毕时,施瓦茨曼这样开玩笑说。这位被美国专栏作家安德森(Kurt Andersen)称为“有着华尔街并购大亨高登·盖戈的矮小身材、永远笑容可掬的、鲨鱼风格的,这个贪婪时代的代言人”,从不讳言自己“渴望战争”。   

  

  最近然而他的“敌人”还真不少,除了同行和政客之外,看不惯黑石的还有工会组织。自去年底,由德国工会组织IG Metall和英国工会组织GMB牵头,几家欧洲工会开始攻击私人股权基金像“资产剥离器”(asset strippers)和蝗虫一样。2007年3月,这几家工会已经组织过街头示威,抗议私人股权公司无限膨胀的权势和财富。2月底的法兰克福私人股权和风险投资家峰会场外,也有抗议者高举写着“蝗灾”的旗子游行。   

  

  欧洲工会指责PE从原股东手里买下资产后,通过解雇工人、分拆子公司、出售资产或债务融资等多种手段重组这些公司,并赚取利润。由于这些重组手段不仅经常辞退员工,而且常常会解除原来劳资双方达成的长期协议,并雇佣许多非工会成员的新职工,工会愤怒地谴责PE的并购投资常伴随大幅裁员和无节制的剥离企业非核心业务。   

  

  在互联网上,拥有200万成员的美国工会组织“服务雇员国际联盟”(SEIU)开辟了一个专门的博客,取名为“黑石揭露”(blackstonerevealed.blogspot.com),披露有关黑石上市的各种信息,试图掀起一场对于财富在企业股东和高管与普通工人之间的两极分化趋势的讨论。   

  

  但这些指责还没有定论,PE同样拿出详尽的数据证明,私人股权交易对劳资双方都有利。英国诺丁汉大学商学院管理层收购研究中心于2006年年底发表的一份英国私人股权交易大型调查结果显示,在私人股权并购交易发生后的头一年,被收购公司的雇员数平均会减少5%,但4年后,其雇员人数平均增加了21%,产量几乎翻了一番,且同期的产品创新度和设备投资都会上升。   

  

  剥离非赢利资产,专注于核心业务,改善资产负债表以及合理避税,PE的这些做法与其他所有成功的并购者没有多大区别。诺丁汉大学的调查还发现,这些并购完成后,公司雇员的福利和授权得到明显改善,私人股权交易的结果往往是“唤醒了要睡着的企业”。   

  

  针对SEIU对PE并购活动会引起失业和财富分化的指责,私人股权委员会今年4月发表公开声明说,“事实上,调查显示PE的投资活动在长期内提高了就业和经济效率,利于所有的企业股东。本月初,《金融时》道说它对2003—2006年间欧洲30桩最大PE并购交易的调查显示,总体来看,PE并购新增的工作岗位多于减少的岗位。”   

  

  私人股权委员会的声明称:“SEIU在讨论PE对一国的影响时,忽略PE的最大投资者是公共雇员养老基金、基金会和大学基金这一明显事实。”黑石基金的投资者中即包括加州公共雇员退休基金和纽约州退休基金等,他们投资PE是因为PE为他们赚取了三倍于标准普尔指数的回,这些回最终都经过退休金流向了成千上万的消防员、警员和其他公务员,或大学奖学金、癌症研究机构。   

  

  “从2000年至今,PE的投资者们获得了1810亿美元的回,这些资金大大减少了国家和社会在提供各种公共服务方面的压力。”施瓦茨曼说。   

  

  最好的时代,最坏的时代   

  

  2007年注定将被在PE行业史上写下重要一页,这个不到30岁的年轻行业在这一年一改低调神秘的姿态,步入历史舞台的聚光灯下,然后被非议和责难所包围。如果它继续延续火箭般的发展速度,这一年会是它成长途中炼狱的一年;如果它就此没落,人们也将会追溯到2007年。   

  

  除了“上市”冲动,今年的PE收购案可谓梅花间竹。2月初,黑石以390亿美元收购美国最大的商用物业信托公司EOP;2月底,KKR和TPG以450亿美元收购德州最大电力公司TXU,刷新黑石刚刚创造的史上最大额PE交易;5月,Cerberus资本74亿美元收购克莱斯勒集团;7月3日,黑石宣布以260亿美元收购美国第二大连锁酒店集团希尔顿酒店全部股份。   

  

  然而,美国《时代》周刊却于7月刊文质疑“PE行业是否已到顶点”,该文认为,近几个月PE们频繁的收购,可以看作是PE正在与时间赛跑。“他们需要在杠杆收购(LBO)的窗口关闭之前拿下更多的单子,而在华尔街看来,这一天马上就会到来。 ”《时代》周刊认为,这正是Fortress、黑石等纷纷谋求上市的主要原因之一。   

  

  更加明显的征候,是PE们在一些大的并购交易中恶意竞价、相互搅局或“第三者插足”。这样的情形今年频有发生,比如在对Genesis Healthcare公司的竞争中,Filmore资本就坏了Formation资本的好事;包括Starwood和Walton Street Capital在内的几家PE今年早些时候加入了沃那多房地产公司(Vornado Realty)组织竞购团,与黑石公开竞标,最终迫使黑石把收购价从每股48.50美元提高到每股55.50美元;另一桩跳票的交易是阿波罗旗下一只基金卷入对物流公司EGL的竞标战,使得EGL的股价涨了50%,收购方不得不多掏了7.5亿多美元。   

  

  过去,这种场面在“私人股权俱乐部”里相当罕见。PE之间在并购中相互挖墙脚,传统上被认为是一种“失礼”。“在私人股权行业素来有不相互撬票的不成文约定,可以说是‘绅士约定’。”著名的并购研究咨询公司ISS主管杨(Chris Young)说。   

  

  在PE行业历史上,也有过两大PE财团竞购的情形,比如去年9月竞购芯片商飞思卡尔(Freescale),由黑石、凯雷、德州太平洋等对阵贝恩、KKR和银湖等,最终前者以176亿美元胜出。但正在进行中的交易被半路杀出的第三者插足的情形,往常一般只发生在有战略投资者加入竞标的情况下。比如惠而浦公司针对海尔竞购美泰,或美国建材公司(Building Materials)半路杀出,导致凯雷集团对建材制造商Elkcorp的收购流产。   

  

  今年PE们开始打破“潜规则”,分析人士认为,原因是全球流动性过剩使去年PE行业融资额达到2000亿美元,PE们必须马不停蹄的搜寻一个接一个猎物。“每一家卖方都面对很多买方。”杠杆收购领域著名的律师事务所WLRK合伙人安德鲁说,随着收购标的越来越稀缺,PE间相互撬票会越来越频繁的发生。   

  

  显然,这是PE的好时代,一些业界观察家认为,低利率和信用衍生产品的泛滥催生了大量的廉价流动性,为私人股权行业提供了燃料和基石。同时,越来越多的上市公司厌倦了在证券市场的聚光灯下接受炙烤,他们的股东愿意把公司卖给PE。两方面因素推动了杠杆收购的繁荣,PE因此成为全世界最有利可图的行业。   

  

  根据调研公司Dealogic的数据,2006年美国并购投资(Buyout)额达到2000年高科技泡沫以来的峰值,2007年上半年,美国市场并购交易额已达到1.17万亿美元,高于去年同期的0.7615万亿美元,这是其历史上首次在上半年便突破1万亿美元的并购额,而其中私人股权基金就占了约35%,远超出2006年的22%。   

  

  但此时,人们不应忘记,一旦流动性不足或者股市出现低迷,私人股权的黄金时代便会成为往事。1980年代末期的投资热潮中,KKR以310亿美元敌意并购卷烟企业RJR Nabisco公司,后来据道投资人在该项目上损失了10亿美元,被收入经典著作《门口的野蛮人》。美国房地产次级贷款危机的“蝴蝶效应”令华尔街投行贝尔斯登旗下两只基金在8月份倒闭,似乎是不妙的征兆,问题的关键是次贷危机引发的信用紧缩时期将持续多久。   

  

  在以一个“盒子”作类比,对中国听众解释了半小时什么是“贷款担保债务证券”(CLO)以及美国次级房贷泡沫形成和破裂的机制后,施瓦茨曼故作沮丧地一摊手:“无辜的黑石也因此受到了很大影响,像我们这样循规蹈矩的生意人,我们不做CLO。但当我们打电话给以前的银行借钱时,他们却说很抱歉不能借钱给你,因为我们这里还有很多外债,我们不得不收回之前对你的承诺,忘掉我们之前说的话,因为我们赔了很多钱,不想继续赔钱了,我们只希望损失现在就停止。再打电话时,他们说我希望你不要再来找我了,好不好?请你不要再来了,要不去旅行也行,去中国旅行,反正别来找我。”   

  

  所以,施瓦茨曼来到了中国。他为自己和中国的投资者们打气说: “我个人估计明年一季度结束之前问题将会缓解,银行会重新借钱给我们。”

  

  英国经济学家预测黑石将从纽约证交所退市

2007年11月22日 《商务周刊》杂志

英国著名经济史学家和投资银行家、经典名著《投机狂潮》的爱德华·查斯勒(Edward Chancellor),于2007年6月在专业投资杂志《机构投资者》(Institutional Investor)的专栏“无效的市场”中,发表了一封杜撰的施瓦茨曼写给广大股东的信,信的落款日期是2012年6月1日。

  

  “各位亲爱的股东:

  

  我代表本集团全体基金管理人,荣幸的提议,以每股15美元的价格现金收购所有流通股股份,此条件同样适用于中国政府持有的股份。考虑到目前本公司股价,此收购方案保障了流通股股东的利益。此收购计划完成后,黑市集团将从纽约证交所退市。

  

  “上市5年来,本公司的业务开展因环境变化而殊为不易,致使众多早期股票持有者如今损失惨重。尽管我们自身对此存在应承担的责任,但黑市股价的大幅下跌在很大程度上是一个超出我们控制范围的结果。

  

  “回首这段艰难的日子,我们的问题大部分都可以归因如下:宏观经济条件不断恶化,信贷市场非正常波动,并购行业面临的日益严苛的政治和法律环境等等,共同铸成了如今被称为‘私人股权泡沫’的结局。接下来我将逐一分析。”

  

  大师的想象力固然丰富,但恐怕没有人会认为查斯勒先生虚构这封耸人听闻的信是在莫须有的“恶搞”——这位“善搞”的作家因为在1999年出版的《投机狂潮》一书和专栏中准确预言了高科技泡沫的破灭,而获得2000年哈罗德·温科特(Harold Wincott)年度财经道奖。也是这位仁兄,在其2005年2月出版的《信贷巅峰时刻》(Crunch Time for Credit)一书中预言,美国和英国的房地产市场“看上去非常脆弱”,可能因利率上调而崩溃,届时借款方会遭受损失,大量不良贷款使得贷款方的资产负债表不断恶化,终将引发信贷危机,某些情况下,还可能引发全面的银行危机。

  

  两年之后的2007年,美国房地产次级贷款危机爆发,查斯勒又不幸言中。

  

  在上述信件中,查斯勒借由施瓦茨曼之口,以自己的专业判断为基础,煞有介事地为黑石的失败做了如下铺垫:

  

  “1.宏观经济恶化:多数经济学家今天(2012年)认为,新一届克林顿(应是指希拉里·克林顿当选下一届美国总统)政府决定由国会对从中国进口的货物施行惩罚性关税,是一个关键性转折点。消费物价指数(CPI)上涨到20年来的高点,因亚洲的储蓄停止转化为以美元计价的资产,美国国内名义利率及实质利率飙升。资产价格上涨对黑石的长期资产业务,尤其是房地产业务打击甚大。

  

  “2.信贷市场危机:近几年信贷市场剧烈波动,在并购热潮中,杠杆收购所需的低成本贷款得到源源不断的供给,这在很大程度上是信贷市场层出不穷的所谓‘金融创新’的功劳。在那段狂热的时期,对冲基金在杠杆借贷融资上胃口很大,它们以债权作抵押,发行大量债券。整个市场未经历过大衰退的洗礼,在最近的金融危机中,许多信贷型对冲基金破产。从此,评级机构调低对债务抵押债券(CDO)的评级,结果证券市场降温。商业银行也因为在杠杆收购中提供过桥贷款遭受损失,而对私人股权基金心存戒备。我担心,今天信用紧缩和杠杆贷款风险溢价高企的局面会永远持续下去。

  

  “3.反并购投资(Buyout)浪潮:2007年PE行业高速增长时,美国和欧洲爆发了反 PE的公众性风潮,为此我们在华盛顿成立了‘私人股权委员会’向公众做解释工作,我本人也花了大量时间和精力对媒体做相关宣讲。但自2007年两项税率调整政策出台,行业赢利能力大减,我们的努力被抵消了。丹麦、德国等几个欧洲国家纷纷取消杠杆收购中的利息税抵扣,尽管美国没有效仿,但美国国内税收部门成功提高了对PE‘附股权益’的税率。

  

  “在经济衰退时,随着几宗大型杠杆收购的失败,反并购投资情绪更加高涨。参议院听证会介入对几家PE基金的调查,几家养老基金遭受损失使得联邦法律作出禁止公共养老金介入杠杆投资的规定,对于黑石来说,这是一个严重的打击,因为公共养老金占黑石基金总额约的40%。

  

  “4.‘私人股权泡沫’:这是包括黑石在内的整个并购投资行业必须面对目前的困境,在我们上市的2007年,Buyout还回丰厚,因为那几年企业估值和其赢利能力正处于正循环之中。现在回想起来,我们因此而过于自信了。太多的资金追逐有限的机会,我们募集一只又一只大型基金,然后快速地把钱花出去。在收购狂潮中,你不得不如此,大家都难以克制投资冲动。我们在企业赢利水平处于周期性高点的时候,以高价购买来太多的公司,考虑到几个月之后我们又可以将之转手,我们的行为在当时是可以理解的。

  

  “但接下来,企业估值大幅下降,杠杆收购的退出也更困难。近年来股市降温,上市难度加大,许多PE被超大型并购项目所套牢。PE公司购买了很多周期性行业的公司,其间堆积了大量债务,如果宏观经济状况仍然向好,这些投资的回当然是丰厚的,但情况却并非如此。

  

  “尽管PE行业的黄金时代不再,我仍然相信机遇永存,但我们传统的‘先杠杆收购再转手’的业务模式必须改变了。”

  

  最后,查斯勒解释了自己大胆设想黑石将于5年后提议回购所有流通股的理由:因为上市后,来自披露义务、股民、第三方机构等的压力,妨碍了黑石保持长线投资所需的专著力,比如流通股股东对投票权等的要求,使黑石不堪其扰又无法接受。

  黑石是如何炼成的

  

  □记者 冯禹丁 实习记者 王艳

  

  “支持系统”

  

  施瓦茨曼备受非议的豪华生日晚宴前几周,在他出席的一次宴会上,当所有的宾客都簇拥在主人德国名模克劳迪亚·希弗(Claudia Schiffer)身边合影时,施瓦茨曼却在一旁向一名记者解释私人股权投资对经济的好处。“三句话不离本行是典型的施瓦茨曼风格,他非常专注,所以他能领导黑石成为业界第一。”美国《财富》杂志评价说。

  

  但施瓦茨曼却把自己的成功归功于幸运。他说:“没有人仅凭自己就可以成功,你需要人帮你,在一个文明的社会里需要有一个‘支持系统’去帮助人们成功,我很幸运能碰上这样的人。”

  

  整个PE行业的历史不长,它肇始于1980年代,短短20多年内,由最初不起眼的“非主流投资方式”(alternative investment),发展成为今天对全球金融和产业最具支配力的一个行业。惊人的赢利能力不仅使PE们自身富可敌国,可以动辄撬动数百亿美元的资金对巨型企业展开友好或敌意的并购,也使包括中国在内的主权基金拜倒在它们的石榴裙下。

  

  自创始以来的22年里,黑石的年均收益增长率达到30.8%,人均资产管理规模超过2亿美元。如今,黑石拥有52名合伙人和750名雇员,控制着47家公司,每年有超过850亿美元的收入。2006年,它还力压KKR和凯雷,被《财富》评为全球最大的PE。

  

  与华尔街历史上众多靠坚持和打拼赢得巨大财富和至高地位的杰出人物无异,黑石“泥鳅变龙王”的奇迹背后,是施瓦茨曼传奇式的奋斗史。

  

  施瓦茨曼生于纽约郊外的一个普通中产阶级家庭,1965年考入耶鲁大学,和美国现任总统布什同住在达文波特学院的一个宿舍楼里,他与布什都加入了著名的社团组织“骷髅会”。据说两人的关系至今还很紧密,施瓦茨曼把他与布什的合影挂在家中的显眼位置。1969年,施瓦茨曼从耶鲁大学毕业后进入哈佛商学院读MBA。在哈佛,施瓦茨曼留给同学的印象是:周身蕴含着动力、自信、雄心、诚信和创造事业以及希望凌驾一切的巨大欲望。毕业后,他被投资银行Donaldson,Lufkin&Jenrette的联合创始人唐纳森(Bill Donaldson)相中,放弃从军的机会加入该投资银行。唐纳森后来曾一度出任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主席,作为施瓦茨曼挚友的他,也成为黑石的重要人脉之一。之后,施瓦茨曼跳槽到华尔街著名的投资银行雷曼兄弟,在那里“扮演着一名士兵的角色”,31岁时升为公司合伙人。他的才干得到公司主席彼得森的赏识,这使他日后有机会大展宏图。

  

  彼得森是美国政界的名人,1970年加入尼克松政府班底,成为总统的国际经济事务助理,后调任商务部部长。1973年他受邀出任雷曼兄弟掌门人,1983年雷曼副主席格鲁克斯曼迫使彼得森提前退休。两年之后,担任公司并购委员会主席的施瓦茨曼决定卖掉股份离开雷曼兄弟。“我不喜欢看到跟我一起工作的人,有时你会发现人有压力时会比没压力时迟钝,我决定不在那里跟他们浪费时间了。”施瓦茨曼回忆道。

  

  彼得森和施瓦茨曼决定创建自己的公司,他们各拿出20万美元,取各自名字的母语之意 (Schwarz在德文中Schwarz是黑色的意思;Peterson在希腊文中原意是岩石),于1985年创立了黑石(Blackstone)。“这是我们玩的一个文字游戏,我们知道黑石的意思,但别人都猜不出。”施瓦茨曼说。

  

  万事开头难

  

  在耶鲁大学上学时,施瓦茨曼曾有一次对低年级学生讲授金融学的实习机会,他雄心勃勃的邀请了金融界的一些顶尖人物做演讲嘉宾,第一堂课他感觉良好地对学生说,这是一门自由度很高的课程,相信大家将会在此度过一个愉快的学期。末了他问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没人提问,有1/3的学生起身离开了。“那是我第一次站在讲台上的遭遇,的确,万事开头难。”施瓦茨曼说,“但如果坚持下来,你会学到很多东西。”

  

  这样的历程似乎成为施瓦茨曼生活中的一种定式。一开始信心满满的为自己设定一个近乎完美的目标,在施行中遭受打击,然后是坚忍不拔的坚持,直至找到通往目标的路径。“除了伟大的理想,当时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么微不足道。”施瓦茨曼如今把这句话放到了黑石的网站上。

  

  刚创建黑石时,彼得森和施瓦茨曼全然没意识到风险,他们信心爆棚地把几个商业方案拼凑在一起,构成三项业务:一是做市场调查;二是公司并购业务,即今天的PE业务;三是投资银行业务。

  

  黑石创业者们把能记得的所有以前的客户和伙伴的资料收集起来,然后给他们写信,告知黑石现在在做什么,请与黑石联系云云。然后施瓦茨曼连续几天坐在办公室里等候电话或呼机响起,结果是“nothing happened”。施瓦茨曼至今还记得那段时期晚上回家,妻子问他“你今天工作怎么样?”他都没勇气说“谁也没回信,我干坐了一天,很糟糕”。

  

  随后,他从名单中挑出几个人直接打电话过去,也吃了闭门羹。“给那些根本不想和你说话的人打电话,请求他们雇请你,是件很无聊的工作。”施瓦茨曼回忆说,“实际上,创业时很多事是别无选择的,你想有所成就,就不得不接受这样的打击。”

  

  在度过了一段艰难时期之后,黑石终于赢得了一单5万美元的生意,得以维持公司的运作。此后黑石决定效仿KKR专注于并购业务。今天风光无限的PE巨人起步时非常艰难,施瓦茨曼说,“刚开始做PE业务时,我们从事的大宗并购业务在投资界被称作是试验,因为之前都只有大公司才能做这种业务,而我们是家只有75名员工的小公司。只有不到1%的基金愿意投钱给我们。”据说先后有488个潜在的投资者拒绝了黑石的募资申请。

  

  在2005年11月的黑石20周年庆典上,彼得森和施瓦茨曼也讲起过募集第一只基金时的艰难,他们当时对一位日本投资人许诺,黑石将在美国、欧洲和亚洲展开投资活动,于是日本投资人反问到:“这么说我将同时在三个大洲亏钱?”

  

  那是“最令人难堪”的时刻,但令施瓦茨曼感到幸运的是,有一天,英国保诚保险公司副总裁加内特·基斯给他们带来了惊喜,后者边吃三文治边说:“给你们1亿美元吧。”

  

  正是这笔钱令黑石得以继续从通用电气、大都会人寿、日本日兴证券等31个投资人那里获得投资,黑石第一只8.5亿美元的基金募集成功。后来,黑石再没为募资伤过脑筋。在各大母基金投资人眼里,回率常年保持在30%以上的黑石简直就是“印钞机”。“只要你能给投资者足够的回,让他们赚回更多的钱,他们就会主动来找你。”施瓦茨曼说,“实际上是我们自己改变了环境。”

  

  黄金搭档

  

  如今已经大行其道的PE并购业务,在施瓦茨曼眼里其实非常简单,就是用基金的钱和从商业银行系统借到的钱先买入一家公司,然后花力气提高它的业绩,注入现金流,提高员工待遇,扩大员工规模等等,5年之后再把它卖掉。

  

  “我们每次要买一个公司时就从这些基金里拿出一部分钱,投入到交易的总资金结构里,一般是 20%或25%的比例,剩下的80%从银行借贷。”施瓦茨曼说,“我们买来公司后,便引进专家到公司的相关领域,提高执行力,使工人享受他们的工作,这就是能让公司效率更高的方法。我们坐下来跟工人们谈话,问他们计划如何提高自己的工作效率;我们为管理者提供奖金和股权,使他们与我们成为‘一条绳上的蚂蚱 ’,每个人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赢’。”

  

  到明年,82岁的彼得森将从黑石正式退休,他与施瓦茨曼这对“忘年交黄金搭档”联合演绎的传奇将告一段落。对于两人完美的合作,《财富》有一段精彩的评述:“从一开始,黑石成就的每一项辉煌都是两者并肩战斗的成果。两个人相差20岁,原来是上下级,如今是合伙人。一人‘主内’,一人‘主外’,配合得几乎天衣无缝:老谋深算的彼得森在金融界及政界浓厚的人脉资源和游刃有余的外交手腕是黑石的‘润滑剂’,年富力强的施瓦茨曼,其坚忍的毅力和充沛精力则是这部庞大生财机器得以顺利运转的‘发动机’。”

  

  彼得森在尼克松政府担任商务部长期间,与约翰·洛克菲勒三世、基辛格、美国国际集团前总裁莫里斯·格林伯格等众多政界和商界要人交往颇深,2000年到2004年间,他担任美联储最有权势的纽约分行行长,他是格林斯潘的高尔夫球友,目前还是美国对外关系委员会的主席和国际经济学协会的创始主席。在他的影响下,施瓦茨曼也广泛参与社交活动,身上的头衔甚至包括公共图书馆、芭蕾舞团、电影协会等各类组织的理事。当然,施瓦茨曼真正的天赋是他独到的投资眼光、时机把握能力和出手胆略。

  

  采访过施瓦茨曼的一位《财富》记者说,施瓦茨曼盯着你的时候,仿佛能够钻入你的内心,也许这应该归因于他早年在耶鲁大学修的心理学专业。“我最大的职责其实是尽力猜透人的心理,”施瓦茨曼说,“我需要了解人们行事的动机。”

  

  这个行业的第二名没有战利品

  

  访黑石集团CEO史蒂夫·施瓦茨曼

  

  PE是个竞争很激烈的行业,这个世界有很多钱,你能胜出的唯一方式就是要有更好的竞争力,更好的策略,使你捷足先登。如果你不能花一笔钱去买下一家公司,你就不能得到任何公司

  

  PE行业里每个人会有不同的风格,大多数人看起来都很谦逊平和,但他们其实都是很有野心的人。没人喜欢跟好斗的人交往;但在金融界,要想成功,你确实需要超乎寻常的战斗力。如果你没有激情,就像是自动放弃,别人就会超过你,也不会传球给你,你就落后了,而第二名是没有战利品的

  

  世界上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成功之道,有很多让人难以置信的实实在在的真理。所以当你在想自己一生想要从事什么职业时,你要一开始就选那种能刻在你的墓碑上的职业

  

  生活中充满了你预料不到的事,关键是要乐观地想问题,并且愿意接受拒绝。在美国,你可能被拒绝很多次才会成功

  

  《商务周刊》:一些道说您非常好斗,只喜欢赢,您如何评价自己的性格?要做PE这一行是不是必须要具备好斗的性格?

  

  施瓦茨曼:是的,在媒体道里,人们常说我跟别人竞争时好斗,具有攻击性。我确实喜欢赢的感觉,是个生来就喜欢赢的人。金融界里的赢跟平常所说的赢是不一样的,如果你不能花一笔钱去买下一家公司,你就不能得到任何公司,这就不是赢。赢包括以你认为合适的价格买进一家公司,实际上PE是个竞争很激烈的行业,金融是商品,商品就牵涉到钱,这个世界有很多钱,你能胜出的唯一方式就是要有更好的竞争力,更好的策略,使你捷足先登。你要说服能为你团队增加价值的人加入,这其中的任何一点都很重要。你永远不能假设你是唯一一个能做这笔生意的人。它不是个被动的生意,也不是随意发生的生意。你会发现在PE行业里每个人会有不同的风格,大多数人看起来都很谦逊平和,但他们其实都是很有野心的人。如果你要问我,做这一行是否需要具备好斗的性格,我会说作为一个普通人你不需要好斗,实际上也没人喜欢跟这样的人交往;但是在金融界,要想成功,你确实需要超乎寻常的战斗力。如果你没有激情,就像是自动放弃,别人就会超过你,也不会传球给你,你就落后了,而第二名是没有战利品的。我很想说,我很高兴这么多年来我们有很多超级有激情的人一起共事,我们才能有今天。要知道,我们后面可有一大群人在虎视眈眈的奋力追赶,这是现实。

  

  《商务周刊》:您今年60岁,依然动力十足,您是从何时开始喜欢上这个行业的?您有没有退休计划?

  

  施瓦茨曼:这个问题(指退休计划)我妻子几乎每个星期都要问一次,虽然她现在问的少了,因为我真的喜欢并且享受我现在的工作,我还没打算退休。你知道,每个人工作都有不同的目标,从事我们这行的人更是有很多追求。当我开始工作时身无分文,其实我刚毕业的时候有1300美元,后来我把这些钱都花掉了,用来向我妻子求婚和订婚宴。我后来想为什么不存起来100块呢?而是傻乎乎的为你所爱的人都花光,身无分文,这就是我开始工作时的状态,听起来确实很傻。

  

  人们开始工作一般都是因为缺钱,你需要照顾家庭,还要出去旅行,所有这些都需要钱来支撑。当你开始工作后,你会发现一些事情变得难以想象,那就是你不能把应该做好的事做好。在一些天赋能胜任的工作上我们游刃有余,享受工作的快乐,有些则相反。对我来说,从事金融业是很神奇很美妙的事,是一所要用一生来学习的大学。我对金融这件事了解很多,但现在我来到中国,也一直在学习中国人怎么做生意。在印度,我也会这么做,到欧洲也如此。不管到哪里,我都从当地的人们那里学习。世界上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成功之道,有很多让人难以置信的实实在在的真理。

  

  所以当你在想自己一生想要从事什么职业时,你要一开始就选那种能刻在你的墓碑上的职业。世界在变化,你也在变化,你发现自己并不适合某项工作,你要有勇气说我要试试其他的工作。当你尝试后,你可能会发现情况在好转,你可能还会再换到其他工作,直到你找到你真正适合的为你量身打造的那个职业。一旦你找到了,你就会喜欢上,这跟挣钱多少并不相关。挣最多的钱并不等于做你最喜欢做的工作。如果你能确定并且深刻地体会到你爱某项工作,你会为它激情澎湃,你一天18个小时都在做这项工作,因为你就是喜欢,这就是那些能挣很多钱的人不会停止的原因。他们就是对这项工作感兴趣、着迷,并有创造性。

  

  《商务周刊》:对您的一生影响最大的人是谁?

  

  施瓦茨曼:我想我父母对我的影响最大。我要勇敢地说,在你这么问之前我还没好好想过这个问题,人们说起这事时会很敏感。我父亲是个很聪明的人,他在5年前去世了,他跟沃伦·巴菲特长得非常像。我的母亲有些咄咄逼人,我很幸运地继承了他们身上的优点。

  

  有的时候,你会碰到一些人不知道为什么就会喜欢你并想帮你,我很幸运,遇到了好几个这样的人。我21岁在耶鲁大学时遇到一位金融业人士,他后来雇用了我,改变了我的一生。当时我对金融一窍不通,我差点就被一个朋友介绍去当兵了,那时候正在等着通知。我到他们公司的大厅里,看到那里的工作人员都很年轻,衣着体面,每个人看上去都很迷人。我告诉他我对那里的好感,他对我说,那为什么不来我这里工作呢?我说,先生,我连你的公司是做什么的都不清楚。我当时确实很鲁莽。但是他人特别好,说不管你能做什么,我希望你能来我公司做。我坐在那里,他上上下下地打量我。我从未做过生意,从未学过经济学,我甚至看不懂财务表,完全不够格。但他说他之所以选中我,是看到我身上有种可塑性。他希望公司的氛围充满活力、井然有序,而我描述的感觉契合了这一期望。后来我们成为了至交。所以说生活中充满了你预料不到的事,关键是要乐观地想问题,并且愿意接受拒绝。在美国,你可能被拒绝很多次才会成功。

  

  《商务周刊》:您是如何把那些最聪明的人招至你麾下,并让他们努力工作的呢?

  

  施瓦茨曼:说服一个人加入到你的团队就像你跟一个人约会一样漫长。要说服她跟你约会,首先你要约她,然后是发挥你最大的魅力去吸引她,你要想为什么是你能约到她而不是别人,你要列出你的优点。拿黑石来说,我们对员工有很好的职业规划,我们能为员工的个人发展提供机会,我们爱惜人才,等等。告诉他们这些之后,我想你就可以放心地穿上外套约她走了。这就是黑石对吸纳人才的理解。就留住人才这个问题来说,我在耶鲁大学的企业课程里学到,整个世界的职业流动性会越来越大,很多员工工作没几年就会离开。但是黑石还没发生过类似的事,我想可能是我们提供的薪水太多了吧,我们确实没有人才流失的问题。我觉得没有比能让一个人得到充分发展更让人兴奋的事了,除了付给高额的薪水外,黑石能让员工的才能和天赋得到充分发挥,让他们体会到在黑石工作是件多么令人激动的事,他们自然就不会离开了。

  

  《商务周刊》:您能否总结一下黑石取得成功的最重要因素有哪些

  

  施瓦茨曼:我想有两点,一是我们聚集了一批这个行业最聪明的优秀人才,大家一起为一件共同的事业贡献各自的能力和智慧; 二是我们在正确的时间做了正确的事。我们在PE这个行业方兴未艾时便参与进来,没有错过这个行业每一次大的机遇,也幸运地度过了那些难熬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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