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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兴耕：苏联解体以来的俄罗斯斯社会主义
苏联解体以来的俄罗斯斯社会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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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球视野编者按：苏联解体苏共“解散”以后，俄罗斯还存在共产党的组织吗？它们都是一些什么样的组织？有什么纲领？他们对苏联解体的教训是怎样总结的？他们对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和社会主义的前途有什么样的认识？民族社会主义思潮在俄罗斯的影响有多大？等等，这样一些大家关心的问题，本文都有所涉及。建议关心这些问题读者不妨一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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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1991年苏联解体以来，至今已15年。在此期间，俄罗斯社会主义经受了严峻的考验，走过了曲折的道路。但是，社会主义目前在俄国仍然是一支具有广泛影响的政治力量和社会思潮，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其今后走向值得关注。
一、俄罗斯社会主义的基本特征
苏联解体以来的俄罗斯社会主义，其成分比较复杂，思想倾向各异，大致可以区分为共产主义、社会民主主义和其他左翼三种类型。其基本特征可以归结为以下三个方面：
1、多个共产主义政党同时并存，俄共面临严峻挑战
苏联解体后，在俄罗斯出现了多个共产主义政党同时并存的局面。其中既有以尼娜•安德烈耶娃、奥列格•舍宁、理查德•科萨拉波夫为代表的“正统派”，又有以久加诺夫为代表的俄共“强国派”，还有谢列兹尼奥夫那样带有社会民主主义色彩的“温和派”。俄国学者通常把这种现象称为“共产主义多党制”。俄国《对话》杂志1998年第5期的一篇文章指出：“目前俄罗斯共产主义运动的形势相当复杂。这里存在将近10个自称共产主义的政党。所有这些党的党员人数总共不超过50万。‘共产主义多党制’使共产党人的力量分散并遭到削弱，对整个工人运动起了消极作用。”迄今为止，这种局面没有得到根本改变。
俄罗斯联邦共产党是目前俄国主要的左翼政党。俄共成立于1990年，“8•19”事件后由于叶利钦发布“禁共令”而一度遭到查禁。1993年2月俄共重建后，对叶利钦一直采取不妥协的反对派立场，在俄国政治舞台上发挥了重要影响。普京上台后，俄共一度采取建设性反对派立场。普京在2002年曾经建议俄共改名为“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希望俄共转向社会民主主义，但遭到该党拒绝。后来由于多种客观和主观因素，其中包括政府当局对俄共的打压和分化政策．俄共领导人在理论上因循守旧，不能创造性地提出对广大群众有吸引力的纲领主张，导致党的凝聚力大幅度下降，内部分歧加剧，陷入了内外交困的境地。2000年后，俄共先后与以奥•舍宁为首的正统派、原国家杜马主席谢列兹尼奥夫、原俄共杜马党团成员、著名经济学家谢•格拉济耶夫等分手。谢列兹尼奥夫被俄共开除后组建了“俄罗斯复兴党”，格拉济耶夫与一些政党联合建立了“祖国”竞选联盟，拉走了俄共的不少选票。2003年12月，俄共在第四届杜马选举中遭到惨败，得票率仅为12.61%。比在第三届杜马选举中的得票率减少将近一半，从而引发了党内新的危机。俄共党员、“人民爱国力量联盟”执委会主席谢米金要求久加诺夫下台。而久加诺夫谴责谢米金是混入党内的“鼹鼠”。2004年7月3日以久加诺夫为首的主流派和以吉洪诺夫为首的反对派在莫斯科分别召开两个并行的俄共第十次代表大会，双方都宣布自己是合法的代表大会。后来，俄罗斯司法部裁决反对派的代表大会非法。2005年初，俄共倡议就十多个问题在俄国内举行全民公决，其中包括取消福利货币化法案，对富人征收累进税、恢复土地国有化等。俄共预计会有几千万对当局政策不满的人走上街头，举行示威游行。但是，俄共的这一计划没有成功。2005年底，俄共召开第十一次（非常）代表大会，党员人数由原先的50万减少到18.8万，但是大部分基层组织还是基本保存了下来，在杜马中拥有47位议员，是议会第二大党。久加诺夫在告中宣称，该党将“从社会防御转向社会进攻”。在2005年12月4日莫斯科市杜马选举中，俄共获得16.75%的选票，4名俄共党员首次进入了首都的立法机关。在车臣等地区立法会议选举中，俄共也保持了第二大党地位。普京在2006年2月7日的一次讲话中承认，俄共是“一个稳固的政党”。对于俄共来说当前关键的问题是：在俄罗斯社会转型时期，如何在理论上进行创新，制定符合实际的正确战略和策略，扩大自己的群众基础。2004年9月11日，俄共反对派组成新的政党——“全俄罗斯未来共产党”，并选举吉洪诺夫为该党主席。但是，由于该党没有能够按照《政党法》的要求在规定时间内向司法部提交45个地区分部的资料，于2005年7月28日被撤销注册资格。谢米金则于2005年11月18日成立了“俄罗斯爱国者党”，并获准在司法部登记。除了俄罗斯联邦共产党和“全俄罗斯未来共产党”外，还有以秋利金为首的“俄罗斯共产主义工人党”，以克留奇科夫为首的“俄罗斯共产党人党”，以尼娜•安德烈耶娃为首的“全联盟布尔什维克共产党”等。安德烈耶娃的党没有在司法部登记，实际上处于非法状态。秋利金和克留奇科夫领导的两个党联合成“俄罗斯共产主义工人党—共产党人党”。曾经担任“共产党联盟—苏共”主席的舍宁与俄共分道扬镳后，发起在2004年2月29日召开了所谓“苏联共产党第33次代表大会”，宣布重建“苏联共产党”，自称是苏共的合法继承者。但该党没有取得合法地位，在群众中影响很小。
2、社会民主党的群众支持率低下，但社会民主主义思潮仍有较大影响
苏联解体以来，社会民主主义思潮在俄罗斯相当流行，先后成立了十多个宣称拥护社会民主主义的政党和组织。但是，这些政党大多数存在时间较短，党员人数较少，党内派别林立，组织涣散。1996年12月，包括社会民主主义政党在内的一些中左组织成立了“俄罗斯争取新社会主义运动”联合会。1997年12月该联合会第二次代表大会通过了《新社会主义者宣言》，提出走“第三条道路”。1998年3月在莫斯科举行的庆祝俄国社会民主工党成立100周年纪念会上，俄国社会民主主义各派别的头面人物呼吁俄国所有社会民主主义力量联合起来。但是大会结束后，社会民主主义组织涣散的状况并未得到改变。罗伊•麦德维杰夫针对这一情况写道：“欧洲的社会民主党人很想支持俄罗斯的社会民主主义者和社会主义者，但是充斥俄罗斯的社会民主主义者和社会主义者的混乱和争权夺利令他们非常失望。”2001年11月，戈尔巴乔夫发起把俄国的社会民主主义政党和组织联合起来，建立了一个统一的社会民主党。然而，该党在俄国政治舞台上所起的作用微不足道。在2003年杜马选举中，社会民主党提出的候选人全军覆没，这导致党内矛盾进一步激化。2004年5月，戈尔巴乔夫宣布辞去党的“领袖”职务。曾经担任该党主席的季托夫也宣布退党。俄罗斯社会民主党与弗•尼•基舍宁领导的“社会正义党”于2004年4月14日合并，并由基舍宁担任新的俄罗斯社会民主党主席。俄国社会民主党的纲领主张缺乏自己的鲜明特色，与其他政党的纲领主张有许多雷同之处。社会民主党提出的政治要求，例如建立社会国家、社会市场经济、社会公正、政治上承认多党制和多元化、经济上承认多种所有制并存，与“统一俄罗斯”党、“俄罗斯复兴党”等没有太大区别。尽管社会民主党自称代表中间阶级的利益，但是实际上它主要是表达一部分知识分子的呼声。俄国出现了一种特有的现象：在俄国各种媒体上，不乏支持社会民主主义的言论，而在民意调查和历届杜马选举和地方选举中，社会民主党的得票率却一直很低。社会民主主义在俄国的政治空间实际上被俄共、“俄罗斯复兴党”、“统一俄罗斯”党及其他中派、中左派、中右派政党占领了。从2004年起，在俄国的“政权党”——“统一俄罗斯”党内，出现了以伊萨耶夫为首的社会民主主义“左翼”。它与该党以普利金为首的自由主义“右翼”的主要分歧是：前者主张走社会民主主义道路，建立“社会取向的市场经济”，而后者则主张走西方式自由主义道路，建立自由市场经济；前者主张坚持“社会保守主义”，继续实行“中派主义”，建立“社会伙伴关系”，而后者则要求实行“自由主义保守主义”，放弃“中派主义”。普京总统在2006年2月7日发表讲话，要求“统一俄罗斯”党公开承认自己是“中右政党”并制定相应的意识形态纲领。这一讲话对“统一俄罗斯”党今后的走向具有重要影响，关系到社会民主主义左翼的命运。
3、其他左翼学者从不同视角对社会主义和马克思主义理论进行探索
除共产主义和社会民主主义政党外，在俄国还有一些左翼学者从不同视角对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理论进行有意义的探索。据柳•瓦西娜（俄罗斯国家社会政治历史档案馆《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历史考证版“MEGA”编辑小组负责人）介绍，在俄国有一批学者长期从事“马克思学”研究工作。他们的主要任务之一是继续编辑出版马克思恩格斯的遗著。俄国“马克思学”最著名的代表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历史考证版国际编辑委员会主席格•巴加图里亚。学术界一般认为，西方“马克思学”对马克思主义的批判多于肯定，但是，俄国“马克思学”的学者与那些西方学者不完全一样，他们高度评价马克思理论遗产的伟大意义。巴加图里亚2004年在莫斯科“马克思的遗产和当代经济学”学术讨论会上的发言中指出，为了客观地对待马克思主义，首先必须弄清楚马克思恩格斯理论遗产的真正内容；其次必须把马克思主义创始人的遗产与对马克思主义庸俗化理论区别开来。他强调，马克思理论是人类思想的伟大成果，巨大的精神财富，即使在今天也不可能忽视它。应当把这一遗产的积极内容从庸俗化的积层中清洗出来，并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根据世界上的一切变化和当代科学认识的一切成就加以发展。他指出：“发展是马克思主义的存在方式。”
以莫斯科大学经济系教授亚•布兹加林为代表的一些左翼学者在90年代曾经成立“争取民主和社会主义学者”国际协会。21世纪初，他们又倡议建立俄罗斯“新马克思主义”学派。该学派的主要刊物是《抉择》杂志。2002年，亚•布兹加林在莫斯科出版了《新马克思主义：对后工业社会全球性问题挑战的回答》一书，对“新马克思主义”学派的观点作了阐述。布兹加林声称，俄国“新马克思主义”有以下一些特点：批判地继承经典马克思主义的成果；批判对马克思主义的教条主义解释；与其他社会经济学派进行坦诚对话；强调现时代是社会生活的基础本身发生了全球性的质的变化的时代；把当代经济看作是资本发展的新质——它的全球霸权；辩证地对待“现实社会主义”的经验。布兹加林认为马克思主义理论具有重要现实意义，赞成马克思提出的关于人的全面自由发展是共产主义最高任务的论述，并试图把实现这一任务与推进人的创造性活动联系在一起。他批评对马克思主义的教条主义解释，同时也反对西方的新自由主义。他主张用“另一种全球化运动”替代目前的资本主义主导的全球化。2004年，俄罗斯自由主义经济学家盖达尔和马乌在俄国《经济问题》杂志上发表了《马克思主义：在科学理论和“世俗宗教”之间——自由主义的辩护》一文，对马克思主义进行全面攻击，并提出所谓“自由主义马克思主义”，从而在俄国学术界引起一场激烈争论。布兹加林等发表文章予以反驳。他们指出：“当代马克思主义者积极参加了20世纪和21世纪的所有英勇的和悲剧性的事件，他们懂得在各个具体国家和具体时期的历史过程不是线性的，可能出现逆向的、倒退的历史时期。但是，我们可以并且能够分析历史发展的实际的长远趋势”。他们得出结论：俄国不需要“自由主义马克思主义”，“生产力的发展将在长期的、非线性的、全球性的、从‘必然王国’向‘自由王国’的转变过程中，导致必须使人摆脱一切异化形式的积极的社会解放。”俄罗斯新马克思主义学派在批判西方自由主义的同时，对俄共的理论观点也提出批评，认为久加诺夫的反全球化理论不符合马克思主义。
二、俄罗斯社会主义者关于若干重大问题的不同看法
l、什么是社会主义
俄罗斯社会主义各流派关于“什么是社会主义”问题持有多种不同看法。奥•舍宁等正统派共产党人坚持苏联时期关于社会主义的基本观点，主张通过革命手段推翻资本主义制度，消灭私有制，实行无产阶级专政，计划经济，按劳分配，苏维埃爱国主义，无产阶级的社会主义国际主义等等。他们主张恢复苏联、苏联共产党和苏维埃制度。
1995年俄共三大通过、后来又经过若干修改的党纲宣称：“对于俄罗斯来说，最合理、最符合国家利益的是选择最佳的社会主义发展。”关于“什么是社会主义”问题，党纲写道：“按照弗•伊•列宁的表述，我们把完全的社会主义定义为没有人剥削人、根据劳动的数量、质量和成果分配生活用品的无阶级社会。这是在科学计划和管理、采用劳动和资源节约型后工业化工艺的基础上实现高度劳动生产率和高度生产效率的社会。这是真正民主的和发达精神文明的、激励个人的创造积极性和劳动者自治的社会。在社会主义制度下，未来共产主义联合体的必要前提将形成并得到发展。在未来共产主义联合体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所有人自由发展的条件。”党纲关于社会主义必然到来的主要论据是：资本主义社会的浪费性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金十亿”居民对世界大部分地区的掠夺，把人类引向更深的危机，使社会主义的到来不可避免。在社会主义社会，全面保护资源的原则将在人们生活中普遍得到确立；生产劳动的性质将彻底改变；个人的全面发展成为劳动的主要条件，生产劳动将越来越变成主要是智力劳动；社会对人的发展——人的培训和教育、科学和文化以及社会环境的投入将具有决定性意义；社会将保证每个成员过一种健康的生活方式；社会将从工业化社会向后工业化和信息化技术社会迈进；人和自然的相互关系将发生巨大变化，人的劳动应该成为保护和再造自然环境的基础。劳动社会化是社会主义的主要物质基础。党纲强调，“俄罗斯思想”实质上就是深刻的社会主义思想。但是，这种把“俄罗斯思想”与社会主义等同起来的说法，缺乏充分的论证，引起了不少人的异议。
原俄罗斯“共产党人联盟”领导人阿•普里加林认为，“社会主义”一词有三种含义：科学；社会运动；社会制度。要根据具体情况使用这个词的某一种含义，不能把它们混为一谈。社会主义是一个过渡阶段。它作为共产主义的低级阶段，与高级阶段不只是存在量的差别。多年来我们在理论上和实际上把社会主义理想化了，把“过渡时期”只理解为向共产主义的过渡，而没有考虑到事情的另一方面：从资本主义社会的过渡。在社会主义社会保留着资产阶级社会的许多特性。社会主义的发展过程必须经历性质不同的若干阶段——从初级阶段到更为高级的阶段。
俄罗斯社会民主党人和其他中左政党对社会主义的看法也很不一致。“俄罗斯争取新社会主义运动”通过的《新社会主义者宣言》说，俄罗斯新社会主义是在批判地分析和评价“现实社会主义”，考虑到俄罗斯社会的现状，吸收了其他国家（包括瑞典、中国及其他社会主义模式）的经验基础上形成的。“新社会主义”的含义是：真正人民的社会主义；在技术上、经济上、政治上比资本主义更为发达，是后资本主义社会；在技术基础上是与向后工业发展阶段的过渡联系在一起的；它的经济是面向人的，容许各种所有制形式互相竞争，克服劳动的雇佣性质，使人成为生产资料所有者和自己劳动成果的享有者；是生态社会主义；要实行社会的广泛民主化；是克服了人对劳动和权力的异化的社会；它建立在高尚精神、崇高道德和人道主义之上；是向世界开放的社会。
俄罗斯社会民主党内关于社会主义问题曾经展开激烈争论。该党负责意识形态工作的书记鲍里斯•斯拉温在《俄国和社会民主党内的“右翼”和“左翼”》一文中，具体介绍了两派对社会主义问题的不同立场。在组建俄罗斯社会民主党和制定纲领时，一些人主张把“社会主义”一词从党的意识形态中清除出去，而另一些人则认为，谁不使用“社会主义”这个词，不把党的未来与“民主社会主义”思想联结在一起，谁就不是社会民主党人。一些人认为，“社会民主党”的概念于“社会主义”和“民主”；另一些人则认为，这个词于“社会民主”。斯拉温说，“社会主义”这个词是皮埃尔•勒鲁最早使用的，指的是生活的社会原则，而与表现为利己主义和极端个人主义的个人原则相对立。在俄罗斯社会民主党成立大会上，就暴露出左右两种倾向之间的分歧。一些人认为，“社会自由主义”应成为党的主导意识形态；另一些人则认为，党应把社会主义和自由主义的价值，马克思主义和非马克思主义的社会思想成果有机地结合起来。纲领起草小组的大多数成员主张多种所有制形式和自由竞争；而少数人主张私有制占主导地位。大会最后通过的纲领是两者妥协的结果。
俄罗斯社会主义各流派在对马克思、恩格斯、列宁和斯大林的评价上存在尖锐分歧。可以分为四种不同态度。第一种是以安德烈耶娃、舍宁为代表的“正统派”共产党人的观点。舍宁领导的“苏联共产党第33次代表大会”通过的党纲宣称，该党“以马克—恩格斯—列宁—斯大林的学说”作为自己的思想理论基础。第二种以久加诺夫的俄共为代表。俄共纲领宣布，俄共“遵循发展的马克思列宁主义学说与唯物主义辩证法，依靠本国和世界的科学与文化的经验和成就。”纲领在谈到斯大林时说：只有注意到党内存在两种倾向的斗争，“才能对约•维•斯大林、维•米•莫洛托夫、尼•谢•赫鲁晓夫、格•马•马林科夫、列•伊•勃列日涅夫和阿•尼•柯西金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作用给予客观的评价”。这一段话比较含糊，没有明确表示对斯大林的态度。后来，久加诺夫在2004年12月为纪念斯大林诞辰125周年而写的文章中高度赞扬斯大林的历史功绩，肯定他在社会主义工业化和卫国战争中的贡献，说他是“伟大的国务活动家”和“强国的建设者”。但他又说，斯大林“为了主要的事业对人冷酷无情”，“在明显情况下犯了错误”，“以致后来不得不对之进行长久的和痛苦的纠正”。可见，俄共既肯定斯大林的伟大历史功绩，又批评他所犯的严重错误。第三种以社会民主党内的左翼为代表，他们认为，马克思主义和自由主义都是社会民主党的思想，应把它们综合起来。其中有些人认为不能否定十月革命，因为它开辟了从资本占统治的社会向劳动占统治的社会过渡的历史时代，赞扬列宁是一个“伟大的革命者”，肯定列宁的新经济政策。但是这些人对斯大林持否定态度，认为斯大林背叛了列宁。第四种以社会民主党内的右翼为代表。这些人既否定斯大林，也否定列宁，否定马克思列宁主义。他们攻击十月革命，攻击列宁是“阴谋家”和“极端分子”。亚•尼•雅科夫列夫就属于这一派。他写道：“我个人并不相信布尔什维克的马克思主义学说的‘生命力’，我尤其批判反人类的斯大林社会主义模式。”
2、关于苏联模式和苏联剧变的原因
尼娜•安德烈耶娃的“全联盟布尔什维克共产党”认为，尽管斯大林时代的苏共犯过许多错误，但斯大林的基本路线是正确的。苏联解体的根源应追溯到50年代赫鲁晓夫上台后对苏联社会主义的破坏，直到80年代戈尔巴乔夫等人对列宁和十月革命事业、对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背叛，是他们搞垮了社会主义国家，毁灭了列宁的党，充当了工贼和两面派，欺骗了劳动人民。舍宁、科萨拉波夫等也持同样观点。
俄共宣称自己是俄国社会民主工党一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布）——俄国共产党（布）—苏联共产党（布）—苏联共产党—俄罗斯苏维埃联邦社会主义共和国共产党的继承者，“从俄罗斯、苏联和世界共产主义运动的以往经验中吸收了一切经过实践检验的成果，成为能对当代发展的最迫切问题作出回答的真正的劳动人民的党”。俄共纲领在谈到苏联解体问题时写道：苏联社会所陷入的危机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执政几十年的党的危机导致的。“苏联共产党内从一开始就存在着相互对立的倾向：无产阶级的和小资产阶级的、民主的和官僚的。这些倾向之间的斗争在十月革命后尤其尖锐。”“由于对小资产阶级的影响估计不足，由于对政权和意识形态的垄断，由于党的一些领导人犯了‘共产主义狂妄症’，苏联共产党变成了‘骄傲自大的党’。上层领导人与千百万共产党员和劳动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苏联共产党内形成了两翼，实际上是两派。它们之间进行了不断的斗争，在斗争过程中形成了实际奉行的政治路线。”党纲认为，片面追求党员数量，缺乏领导干部更替和实现干部年轻化的机制，导致党内监督机制的缺失，无法阻止投机钻营分子混入党内。这就是党的主要历史过错和不幸。各种大众传媒工具被掌握在仇视苏维埃国家的人手中。他们向群众灌输大量恶意中伤苏联和俄罗斯历史的信息，听任影子资本和反对苏维埃政权、反对统一的联盟国家的各种反人民力量恣意妄为。党纲特别提到：“戈尔巴乔夫、雅科夫列夫、叶利钦和谢瓦尔德纳泽应对背叛党、出卖民族利益和破坏我们祖国承担个人责任。”
阿•普里加林认为，苏联社会主义模式在30—40年代是惟一可能的，在50年代是有效的，在60年代是可以容忍的，到了70年代，它没有发生实质性变化，完全耗尽了自己的潜力，先是走向停滞，然后遭到失败。社会主义制度本身在某种程度上具有的“资产阶级”性质，为资本主义在苏联的复辟提供了客观可能性，但不是必然性。要把这种可能性变为现实性，需要其他因素的作用，包括内部因素、外部因素和个人因素。
《新社会主义者宣言》认为，作为十月革命的产物，苏联社会主义解决了沙皇制度无法解决的问题，给人民以和平，给农民以土地，给苏维埃以政权。在苏联历史上存在两种不同立场：官僚主义立场和民主主义立场。两种立场斗争的结果，官僚主义立场取得了胜利。30—40年代形成了极权主义体制及其对意识形态的垄断。极权主义阻碍了苏联社会的前进运动，但不能中止它的发展。苏联成了世界强国之一。在反法西斯斗争中起了决定性作用，苏联社会主义的许多成就，包括计划管理体制、教育、卫生和居民的社会保障体制等，被西方国家所借鉴。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国家官僚主义社会主义模式越来越不符合时代发展的要求。80年代苏联几乎在所有领域都落后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苏联社会主义失败的最重要原因之一是忽视民主。国家由于官僚主义蜕化不再表达和维护劳动群众的利益，不再促进科技发展，保护生态环境。社会主义意识形态蜕变为一些教条和歌功颂德之词的汇总产所有这些因素最终导致苏联社会主义的失败。
著名学者、“劳动人民社会党”共同主席之一罗伊•麦德维杰夫在《苏联的最后一年》一书中列举了苏联解体的以下一些原因：“意识形态的衰落”；反俄罗斯的民族主义；俄罗斯的分立主义；冷战和西方施压；社会主义阵营的瓦解；戈尔巴乔夫的作用（错误地安排工作重点、“民主改革”操之过急、意识形态薄弱、班子软弱无力、错失良机和不尽职）；叶利钦为了满足自己对权力的欲望而不择手段摧毁苏联；苏联基础和承重结构的脆弱性等。他认为：“过去从形式到内容上都颇为教条的共产主义思想的瓦解并不表明社会主义思想的瓦解和全面否定社会主义，因为社会主义是新的、更合理的人类社会制度。”
三、俄罗斯社会主义今后的走向
综上所述，苏联解体15年以来，俄罗斯社会主义虽然遭到沉重打击，但并没有就此消失，而是在总结过去经验教训的基础上继续进行新的探索，提出了不少有价值的思想和观点。尽管许多观点存在争议，其中有些看法未必正确，但是毕竟有助于促使人们进一步思考。俄罗斯社会主义当前存在的主要问题是在理论上缺乏创新，比较混乱，组织涣散，群众基础有进一步遭到削弱的危险。在共产主义运动内部，也缺乏共识，山头林立，各行其是。比如，对俄罗斯今后发展道路这个问题，各派意见不一。正统派共产党人主张回到苏联时期；俄共主张“革新”的社会主义；社会民主党人鼓吹走西方社会民主主义道路；“新社会主义者”提出在吸取“现实社会主义”、瑞典、中国和其他社会主义模式经验基础上走“第三条道路”。大多数俄罗斯社会主义者对中国的改革持赞赏态度，认为中国共产党人对社会主义理论和实践作出了巨大贡献，要求俄国借鉴中国改革的经验。但是，在涉及中俄关系的有些问题上，他们并不总是赞成政府为解决两国之间的历史遗留问题采取的积极步骤。例如，2005年5月20日俄国家杜马在讨论中俄关于两国国界东段的补充协定时，俄共与自由民主党和“祖国”党的议员一起投了反对票，而杜马第一大党“统一俄罗斯”党的议员则投了赞成票。最后杜马以压倒多数批准了这一协议。
尽管如此，包括俄共在内的俄罗斯社会主义毕竟有光荣的历史传统、广泛的群众基础和丰富的斗争经验，只要能够审时度势，坚持理论创新，依靠广大人民群众，克服内部分歧，加强团结，求同存异，目前的困难可能成为今后重新崛起的契机。与此相反，如果俄罗斯社会主义因循守旧，拒绝创新，继续保持分裂状况，或者完全放弃原则，成为右翼自由主义的俘虏，也可能更加失去群众的支持。看来，俄罗斯社会主义任重道远，在前进道路上面临艰难抉择。
（《环球视野》摘自2006年第2期《科学社会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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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兴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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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俄罗斯社会主义的基本特征
苏联解体以来的俄罗斯社会主义，其成分比较复杂，思想倾向各异，大致可以区分为共产主义、社会民主主义和其他左翼三种类型。其基本特征可以归结为以下三个方面：
1、多个共产主义政党同时并存，俄共面临严峻挑战
苏联解体后，在俄罗斯出现了多个共产主义政党同时并存的局面。其中既有以尼娜•安德烈耶娃、奥列格•舍宁、理查德•科萨拉波夫为代表的“正统派”，又有以久加诺夫为代表的俄共“强国派”，还有谢列兹尼奥夫那样带有社会民主主义色彩的“温和派”。俄国学者通常把这种现象称为“共产主义多党制”。俄国《对话》杂志1998年第5期的一篇文章指出：“目前俄罗斯共产主义运动的形势相当复杂。这里存在将近10个自称共产主义的政党。所有这些党的党员人数总共不超过50万。‘共产主义多党制’使共产党人的力量分散并遭到削弱，对整个工人运动起了消极作用。”迄今为止，这种局面没有得到根本改变。
俄罗斯联邦共产党是目前俄国主要的左翼政党。俄共成立于1990年，“8•19”事件后由于叶利钦发布“禁共令”而一度遭到查禁。1993年2月俄共重建后，对叶利钦一直采取不妥协的反对派立场，在俄国政治舞台上发挥了重要影响。普京上台后，俄共一度采取建设性反对派立场。普京在2002年曾经建议俄共改名为“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希望俄共转向社会民主主义，但遭到该党拒绝。后来由于多种客观和主观因素，其中包括政府当局对俄共的打压和分化政策．俄共领导人在理论上因循守旧，不能创造性地提出对广大群众有吸引力的纲领主张，导致党的凝聚力大幅度下降，内部分歧加剧，陷入了内外交困的境地。2000年后，俄共先后与以奥•舍宁为首的正统派、原国家杜马主席谢列兹尼奥夫、原俄共杜马党团成员、著名经济学家谢•格拉济耶夫等分手。谢列兹尼奥夫被俄共开除后组建了“俄罗斯复兴党”，格拉济耶夫与一些政党联合建立了“祖国”竞选联盟，拉走了俄共的不少选票。2003年12月，俄共在第四届杜马选举中遭到惨败，得票率仅为12.61%。比在第三届杜马选举中的得票率减少将近一半，从而引发了党内新的危机。俄共党员、“人民爱国力量联盟”执委会主席谢米金要求久加诺夫下台。而久加诺夫谴责谢米金是混入党内的“鼹鼠”。2004年7月3日以久加诺夫为首的主流派和以吉洪诺夫为首的反对派在莫斯科分别召开两个并行的俄共第十次代表大会，双方都宣布自己是合法的代表大会。后来，俄罗斯司法部裁决反对派的代表大会非法。2005年初，俄共倡议就十多个问题在俄国内举行全民公决，其中包括取消福利货币化法案，对富人征收累进税、恢复土地国有化等。俄共预计会有几千万对当局政策不满的人走上街头，举行示威游行。但是，俄共的这一计划没有成功。2005年底，俄共召开第十一次（非常）代表大会，党员人数由原先的50万减少到18.8万，但是大部分基层组织还是基本保存了下来，在杜马中拥有47位议员，是议会第二大党。久加诺夫在告中宣称，该党将“从社会防御转向社会进攻”。在2005年12月4日莫斯科市杜马选举中，俄共获得16.75%的选票，4名俄共党员首次进入了首都的立法机关。在车臣等地区立法会议选举中，俄共也保持了第二大党地位。普京在2006年2月7日的一次讲话中承认，俄共是“一个稳固的政党”。对于俄共来说当前关键的问题是：在俄罗斯社会转型时期，如何在理论上进行创新，制定符合实际的正确战略和策略，扩大自己的群众基础。2004年9月11日，俄共反对派组成新的政党——“全俄罗斯未来共产党”，并选举吉洪诺夫为该党主席。但是，由于该党没有能够按照《政党法》的要求在规定时间内向司法部提交45个地区分部的资料，于2005年7月28日被撤销注册资格。谢米金则于2005年11月18日成立了“俄罗斯爱国者党”，并获准在司法部登记。除了俄罗斯联邦共产党和“全俄罗斯未来共产党”外，还有以秋利金为首的“俄罗斯共产主义工人党”，以克留奇科夫为首的“俄罗斯共产党人党”，以尼娜•安德烈耶娃为首的“全联盟布尔什维克共产党”等。安德烈耶娃的党没有在司法部登记，实际上处于非法状态。秋利金和克留奇科夫领导的两个党联合成“俄罗斯共产主义工人党—共产党人党”。曾经担任“共产党联盟—苏共”主席的舍宁与俄共分道扬镳后，发起在2004年2月29日召开了所谓“苏联共产党第33次代表大会”，宣布重建“苏联共产党”，自称是苏共的合法继承者。但该党没有取得合法地位，在群众中影响很小。
2、社会民主党的群众支持率低下，但社会民主主义思潮仍有较大影响
苏联解体以来，社会民主主义思潮在俄罗斯相当流行，先后成立了十多个宣称拥护社会民主主义的政党和组织。但是，这些政党大多数存在时间较短，党员人数较少，党内派别林立，组织涣散。1996年12月，包括社会民主主义政党在内的一些中左组织成立了“俄罗斯争取新社会主义运动”联合会。1997年12月该联合会第二次代表大会通过了《新社会主义者宣言》，提出走“第三条道路”。1998年3月在莫斯科举行的庆祝俄国社会民主工党成立100周年纪念会上，俄国社会民主主义各派别的头面人物呼吁俄国所有社会民主主义力量联合起来。但是大会结束后，社会民主主义组织涣散的状况并未得到改变。罗伊•麦德维杰夫针对这一情况写道：“欧洲的社会民主党人很想支持俄罗斯的社会民主主义者和社会主义者，但是充斥俄罗斯的社会民主主义者和社会主义者的混乱和争权夺利令他们非常失望。”2001年11月，戈尔巴乔夫发起把俄国的社会民主主义政党和组织联合起来，建立了一个统一的社会民主党。然而，该党在俄国政治舞台上所起的作用微不足道。在2003年杜马选举中，社会民主党提出的候选人全军覆没，这导致党内矛盾进一步激化。2004年5月，戈尔巴乔夫宣布辞去党的“领袖”职务。曾经担任该党主席的季托夫也宣布退党。俄罗斯社会民主党与弗•尼•基舍宁领导的“社会正义党”于2004年4月14日合并，并由基舍宁担任新的俄罗斯社会民主党主席。俄国社会民主党的纲领主张缺乏自己的鲜明特色，与其他政党的纲领主张有许多雷同之处。社会民主党提出的政治要求，例如建立社会国家、社会市场经济、社会公正、政治上承认多党制和多元化、经济上承认多种所有制并存，与“统一俄罗斯”党、“俄罗斯复兴党”等没有太大区别。尽管社会民主党自称代表中间阶级的利益，但是实际上它主要是表达一部分知识分子的呼声。俄国出现了一种特有的现象：在俄国各种媒体上，不乏支持社会民主主义的言论，而在民意调查和历届杜马选举和地方选举中，社会民主党的得票率却一直很低。社会民主主义在俄国的政治空间实际上被俄共、“俄罗斯复兴党”、“统一俄罗斯”党及其他中派、中左派、中右派政党占领了。从2004年起，在俄国的“政权党”——“统一俄罗斯”党内，出现了以伊萨耶夫为首的社会民主主义“左翼”。它与该党以普利金为首的自由主义“右翼”的主要分歧是：前者主张走社会民主主义道路，建立“社会取向的市场经济”，而后者则主张走西方式自由主义道路，建立自由市场经济；前者主张坚持“社会保守主义”，继续实行“中派主义”，建立“社会伙伴关系”，而后者则要求实行“自由主义保守主义”，放弃“中派主义”。普京总统在2006年2月7日发表讲话，要求“统一俄罗斯”党公开承认自己是“中右政党”并制定相应的意识形态纲领。这一讲话对“统一俄罗斯”党今后的走向具有重要影响，关系到社会民主主义左翼的命运。
3、其他左翼学者从不同视角对社会主义和马克思主义理论进行探索
除共产主义和社会民主主义政党外，在俄国还有一些左翼学者从不同视角对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理论进行有意义的探索。据柳•瓦西娜（俄罗斯国家社会政治历史档案馆《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历史考证版“MEGA”编辑小组负责人）介绍，在俄国有一批学者长期从事“马克思学”研究工作。他们的主要任务之一是继续编辑出版马克思恩格斯的遗著。俄国“马克思学”最著名的代表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历史考证版国际编辑委员会主席格•巴加图里亚。学术界一般认为，西方“马克思学”对马克思主义的批判多于肯定，但是，俄国“马克思学”的学者与那些西方学者不完全一样，他们高度评价马克思理论遗产的伟大意义。巴加图里亚2004年在莫斯科“马克思的遗产和当代经济学”学术讨论会上的发言中指出，为了客观地对待马克思主义，首先必须弄清楚马克思恩格斯理论遗产的真正内容；其次必须把马克思主义创始人的遗产与对马克思主义庸俗化理论区别开来。他强调，马克思理论是人类思想的伟大成果，巨大的精神财富，即使在今天也不可能忽视它。应当把这一遗产的积极内容从庸俗化的积层中清洗出来，并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根据世界上的一切变化和当代科学认识的一切成就加以发展。他指出：“发展是马克思主义的存在方式。”
以莫斯科大学经济系教授亚•布兹加林为代表的一些左翼学者在90年代曾经成立“争取民主和社会主义学者”国际协会。21世纪初，他们又倡议建立俄罗斯“新马克思主义”学派。该学派的主要刊物是《抉择》杂志。2002年，亚•布兹加林在莫斯科出版了《新马克思主义：对后工业社会全球性问题挑战的回答》一书，对“新马克思主义”学派的观点作了阐述。布兹加林声称，俄国“新马克思主义”有以下一些特点：批判地继承经典马克思主义的成果；批判对马克思主义的教条主义解释；与其他社会经济学派进行坦诚对话；强调现时代是社会生活的基础本身发生了全球性的质的变化的时代；把当代经济看作是资本发展的新质——它的全球霸权；辩证地对待“现实社会主义”的经验。布兹加林认为马克思主义理论具有重要现实意义，赞成马克思提出的关于人的全面自由发展是共产主义最高任务的论述，并试图把实现这一任务与推进人的创造性活动联系在一起。他批评对马克思主义的教条主义解释，同时也反对西方的新自由主义。他主张用“另一种全球化运动”替代目前的资本主义主导的全球化。2004年，俄罗斯自由主义经济学家盖达尔和马乌在俄国《经济问题》杂志上发表了《马克思主义：在科学理论和“世俗宗教”之间——自由主义的辩护》一文，对马克思主义进行全面攻击，并提出所谓“自由主义马克思主义”，从而在俄国学术界引起一场激烈争论。布兹加林等发表文章予以反驳。他们指出：“当代马克思主义者积极参加了20世纪和21世纪的所有英勇的和悲剧性的事件，他们懂得在各个具体国家和具体时期的历史过程不是线性的，可能出现逆向的、倒退的历史时期。但是，我们可以并且能够分析历史发展的实际的长远趋势”。他们得出结论：俄国不需要“自由主义马克思主义”，“生产力的发展将在长期的、非线性的、全球性的、从‘必然王国’向‘自由王国’的转变过程中，导致必须使人摆脱一切异化形式的积极的社会解放。”俄罗斯新马克思主义学派在批判西方自由主义的同时，对俄共的理论观点也提出批评，认为久加诺夫的反全球化理论不符合马克思主义。
二、俄罗斯社会主义者关于若干重大问题的不同看法
l、什么是社会主义
俄罗斯社会主义各流派关于“什么是社会主义”问题持有多种不同看法。奥•舍宁等正统派共产党人坚持苏联时期关于社会主义的基本观点，主张通过革命手段推翻资本主义制度，消灭私有制，实行无产阶级专政，计划经济，按劳分配，苏维埃爱国主义，无产阶级的社会主义国际主义等等。他们主张恢复苏联、苏联共产党和苏维埃制度。
1995年俄共三大通过、后来又经过若干修改的党纲宣称：“对于俄罗斯来说，最合理、最符合国家利益的是选择最佳的社会主义发展。”关于“什么是社会主义”问题，党纲写道：“按照弗•伊•列宁的表述，我们把完全的社会主义定义为没有人剥削人、根据劳动的数量、质量和成果分配生活用品的无阶级社会。这是在科学计划和管理、采用劳动和资源节约型后工业化工艺的基础上实现高度劳动生产率和高度生产效率的社会。这是真正民主的和发达精神文明的、激励个人的创造积极性和劳动者自治的社会。在社会主义制度下，未来共产主义联合体的必要前提将形成并得到发展。在未来共产主义联合体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所有人自由发展的条件。”党纲关于社会主义必然到来的主要论据是：资本主义社会的浪费性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金十亿”居民对世界大部分地区的掠夺，把人类引向更深的危机，使社会主义的到来不可避免。在社会主义社会，全面保护资源的原则将在人们生活中普遍得到确立；生产劳动的性质将彻底改变；个人的全面发展成为劳动的主要条件，生产劳动将越来越变成主要是智力劳动；社会对人的发展——人的培训和教育、科学和文化以及社会环境的投入将具有决定性意义；社会将保证每个成员过一种健康的生活方式；社会将从工业化社会向后工业化和信息化技术社会迈进；人和自然的相互关系将发生巨大变化，人的劳动应该成为保护和再造自然环境的基础。劳动社会化是社会主义的主要物质基础。党纲强调，“俄罗斯思想”实质上就是深刻的社会主义思想。但是，这种把“俄罗斯思想”与社会主义等同起来的说法，缺乏充分的论证，引起了不少人的异议。
原俄罗斯“共产党人联盟”领导人阿•普里加林认为，“社会主义”一词有三种含义：科学；社会运动；社会制度。要根据具体情况使用这个词的某一种含义，不能把它们混为一谈。社会主义是一个过渡阶段。它作为共产主义的低级阶段，与高级阶段不只是存在量的差别。多年来我们在理论上和实际上把社会主义理想化了，把“过渡时期”只理解为向共产主义的过渡，而没有考虑到事情的另一方面：从资本主义社会的过渡。在社会主义社会保留着资产阶级社会的许多特性。社会主义的发展过程必须经历性质不同的若干阶段——从初级阶段到更为高级的阶段。
俄罗斯社会民主党人和其他中左政党对社会主义的看法也很不一致。“俄罗斯争取新社会主义运动”通过的《新社会主义者宣言》说，俄罗斯新社会主义是在批判地分析和评价“现实社会主义”，考虑到俄罗斯社会的现状，吸收了其他国家（包括瑞典、中国及其他社会主义模式）的经验基础上形成的。“新社会主义”的含义是：真正人民的社会主义；在技术上、经济上、政治上比资本主义更为发达，是后资本主义社会；在技术基础上是与向后工业发展阶段的过渡联系在一起的；它的经济是面向人的，容许各种所有制形式互相竞争，克服劳动的雇佣性质，使人成为生产资料所有者和自己劳动成果的享有者；是生态社会主义；要实行社会的广泛民主化；是克服了人对劳动和权力的异化的社会；它建立在高尚精神、崇高道德和人道主义之上；是向世界开放的社会。
俄罗斯社会民主党内关于社会主义问题曾经展开激烈争论。该党负责意识形态工作的书记鲍里斯•斯拉温在《俄国和社会民主党内的“右翼”和“左翼”》一文中，具体介绍了两派对社会主义问题的不同立场。在组建俄罗斯社会民主党和制定纲领时，一些人主张把“社会主义”一词从党的意识形态中清除出去，而另一些人则认为，谁不使用“社会主义”这个词，不把党的未来与“民主社会主义”思想联结在一起，谁就不是社会民主党人。一些人认为，“社会民主党”的概念于“社会主义”和“民主”；另一些人则认为，这个词于“社会民主”。斯拉温说，“社会主义”这个词是皮埃尔•勒鲁最早使用的，指的是生活的社会原则，而与表现为利己主义和极端个人主义的个人原则相对立。在俄罗斯社会民主党成立大会上，就暴露出左右两种倾向之间的分歧。一些人认为，“社会自由主义”应成为党的主导意识形态；另一些人则认为，党应把社会主义和自由主义的价值，马克思主义和非马克思主义的社会思想成果有机地结合起来。纲领起草小组的大多数成员主张多种所有制形式和自由竞争；而少数人主张私有制占主导地位。大会最后通过的纲领是两者妥协的结果。
俄罗斯社会主义各流派在对马克思、恩格斯、列宁和斯大林的评价上存在尖锐分歧。可以分为四种不同态度。第一种是以安德烈耶娃、舍宁为代表的“正统派”共产党人的观点。舍宁领导的“苏联共产党第33次代表大会”通过的党纲宣称，该党“以马克—恩格斯—列宁—斯大林的学说”作为自己的思想理论基础。第二种以久加诺夫的俄共为代表。俄共纲领宣布，俄共“遵循发展的马克思列宁主义学说与唯物主义辩证法，依靠本国和世界的科学与文化的经验和成就。”纲领在谈到斯大林时说：只有注意到党内存在两种倾向的斗争，“才能对约•维•斯大林、维•米•莫洛托夫、尼•谢•赫鲁晓夫、格•马•马林科夫、列•伊•勃列日涅夫和阿•尼•柯西金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作用给予客观的评价”。这一段话比较含糊，没有明确表示对斯大林的态度。后来，久加诺夫在2004年12月为纪念斯大林诞辰125周年而写的文章中高度赞扬斯大林的历史功绩，肯定他在社会主义工业化和卫国战争中的贡献，说他是“伟大的国务活动家”和“强国的建设者”。但他又说，斯大林“为了主要的事业对人冷酷无情”，“在明显情况下犯了错误”，“以致后来不得不对之进行长久的和痛苦的纠正”。可见，俄共既肯定斯大林的伟大历史功绩，又批评他所犯的严重错误。第三种以社会民主党内的左翼为代表，他们认为，马克思主义和自由主义都是社会民主党的思想，应把它们综合起来。其中有些人认为不能否定十月革命，因为它开辟了从资本占统治的社会向劳动占统治的社会过渡的历史时代，赞扬列宁是一个“伟大的革命者”，肯定列宁的新经济政策。但是这些人对斯大林持否定态度，认为斯大林背叛了列宁。第四种以社会民主党内的右翼为代表。这些人既否定斯大林，也否定列宁，否定马克思列宁主义。他们攻击十月革命，攻击列宁是“阴谋家”和“极端分子”。亚•尼•雅科夫列夫就属于这一派。他写道：“我个人并不相信布尔什维克的马克思主义学说的‘生命力’，我尤其批判反人类的斯大林社会主义模式。”
2、关于苏联模式和苏联剧变的原因
尼娜•安德烈耶娃的“全联盟布尔什维克共产党”认为，尽管斯大林时代的苏共犯过许多错误，但斯大林的基本路线是正确的。苏联解体的根源应追溯到50年代赫鲁晓夫上台后对苏联社会主义的破坏，直到80年代戈尔巴乔夫等人对列宁和十月革命事业、对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背叛，是他们搞垮了社会主义国家，毁灭了列宁的党，充当了工贼和两面派，欺骗了劳动人民。舍宁、科萨拉波夫等也持同样观点。
俄共宣称自己是俄国社会民主工党一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布）——俄国共产党（布）—苏联共产党（布）—苏联共产党—俄罗斯苏维埃联邦社会主义共和国共产党的继承者，“从俄罗斯、苏联和世界共产主义运动的以往经验中吸收了一切经过实践检验的成果，成为能对当代发展的最迫切问题作出回答的真正的劳动人民的党”。俄共纲领在谈到苏联解体问题时写道：苏联社会所陷入的危机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执政几十年的党的危机导致的。“苏联共产党内从一开始就存在着相互对立的倾向：无产阶级的和小资产阶级的、民主的和官僚的。这些倾向之间的斗争在十月革命后尤其尖锐。”“由于对小资产阶级的影响估计不足，由于对政权和意识形态的垄断，由于党的一些领导人犯了‘共产主义狂妄症’，苏联共产党变成了‘骄傲自大的党’。上层领导人与千百万共产党员和劳动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苏联共产党内形成了两翼，实际上是两派。它们之间进行了不断的斗争，在斗争过程中形成了实际奉行的政治路线。”党纲认为，片面追求党员数量，缺乏领导干部更替和实现干部年轻化的机制，导致党内监督机制的缺失，无法阻止投机钻营分子混入党内。这就是党的主要历史过错和不幸。各种大众传媒工具被掌握在仇视苏维埃国家的人手中。他们向群众灌输大量恶意中伤苏联和俄罗斯历史的信息，听任影子资本和反对苏维埃政权、反对统一的联盟国家的各种反人民力量恣意妄为。党纲特别提到：“戈尔巴乔夫、雅科夫列夫、叶利钦和谢瓦尔德纳泽应对背叛党、出卖民族利益和破坏我们祖国承担个人责任。”
阿•普里加林认为，苏联社会主义模式在30—40年代是惟一可能的，在50年代是有效的，在60年代是可以容忍的，到了70年代，它没有发生实质性变化，完全耗尽了自己的潜力，先是走向停滞，然后遭到失败。社会主义制度本身在某种程度上具有的“资产阶级”性质，为资本主义在苏联的复辟提供了客观可能性，但不是必然性。要把这种可能性变为现实性，需要其他因素的作用，包括内部因素、外部因素和个人因素。
《新社会主义者宣言》认为，作为十月革命的产物，苏联社会主义解决了沙皇制度无法解决的问题，给人民以和平，给农民以土地，给苏维埃以政权。在苏联历史上存在两种不同立场：官僚主义立场和民主主义立场。两种立场斗争的结果，官僚主义立场取得了胜利。30—40年代形成了极权主义体制及其对意识形态的垄断。极权主义阻碍了苏联社会的前进运动，但不能中止它的发展。苏联成了世界强国之一。在反法西斯斗争中起了决定性作用，苏联社会主义的许多成就，包括计划管理体制、教育、卫生和居民的社会保障体制等，被西方国家所借鉴。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国家官僚主义社会主义模式越来越不符合时代发展的要求。80年代苏联几乎在所有领域都落后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苏联社会主义失败的最重要原因之一是忽视民主。国家由于官僚主义蜕化不再表达和维护劳动群众的利益，不再促进科技发展，保护生态环境。社会主义意识形态蜕变为一些教条和歌功颂德之词的汇总产所有这些因素最终导致苏联社会主义的失败。
著名学者、“劳动人民社会党”共同主席之一罗伊•麦德维杰夫在《苏联的最后一年》一书中列举了苏联解体的以下一些原因：“意识形态的衰落”；反俄罗斯的民族主义；俄罗斯的分立主义；冷战和西方施压；社会主义阵营的瓦解；戈尔巴乔夫的作用（错误地安排工作重点、“民主改革”操之过急、意识形态薄弱、班子软弱无力、错失良机和不尽职）；叶利钦为了满足自己对权力的欲望而不择手段摧毁苏联；苏联基础和承重结构的脆弱性等。他认为：“过去从形式到内容上都颇为教条的共产主义思想的瓦解并不表明社会主义思想的瓦解和全面否定社会主义，因为社会主义是新的、更合理的人类社会制度。”
三、俄罗斯社会主义今后的走向
综上所述，苏联解体15年以来，俄罗斯社会主义虽然遭到沉重打击，但并没有就此消失，而是在总结过去经验教训的基础上继续进行新的探索，提出了不少有价值的思想和观点。尽管许多观点存在争议，其中有些看法未必正确，但是毕竟有助于促使人们进一步思考。俄罗斯社会主义当前存在的主要问题是在理论上缺乏创新，比较混乱，组织涣散，群众基础有进一步遭到削弱的危险。在共产主义运动内部，也缺乏共识，山头林立，各行其是。比如，对俄罗斯今后发展道路这个问题，各派意见不一。正统派共产党人主张回到苏联时期；俄共主张“革新”的社会主义；社会民主党人鼓吹走西方社会民主主义道路；“新社会主义者”提出在吸取“现实社会主义”、瑞典、中国和其他社会主义模式经验基础上走“第三条道路”。大多数俄罗斯社会主义者对中国的改革持赞赏态度，认为中国共产党人对社会主义理论和实践作出了巨大贡献，要求俄国借鉴中国改革的经验。但是，在涉及中俄关系的有些问题上，他们并不总是赞成政府为解决两国之间的历史遗留问题采取的积极步骤。例如，2005年5月20日俄国家杜马在讨论中俄关于两国国界东段的补充协定时，俄共与自由民主党和“祖国”党的议员一起投了反对票，而杜马第一大党“统一俄罗斯”党的议员则投了赞成票。最后杜马以压倒多数批准了这一协议。
尽管如此，包括俄共在内的俄罗斯社会主义毕竟有光荣的历史传统、广泛的群众基础和丰富的斗争经验，只要能够审时度势，坚持理论创新，依靠广大人民群众，克服内部分歧，加强团结，求同存异，目前的困难可能成为今后重新崛起的契机。与此相反，如果俄罗斯社会主义因循守旧，拒绝创新，继续保持分裂状况，或者完全放弃原则，成为右翼自由主义的俘虏，也可能更加失去群众的支持。看来，俄罗斯社会主义任重道远，在前进道路上面临艰难抉择。
（《环球视野》摘自2006年第2期《科学社会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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