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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说“杀出一条血路”

2025-02-15 深度解析 评论 阅读

4月7日晚就有了两件事,一件是耳闻的,一件是目睹的。因为耳闻目睹得多了,便往往就一者麻痹了感觉,二者也不会去思量某事某事其间的瓜葛。譬如那晚的两件事,我也只当作是耳和目的不相干。假如非得要找出什么关联的话,一是都是同一晚上的事,二是耳目虽然有异,但终于都是要入心的。一旦入了心,便会互相生发,竟至于莫名地想起了“杀出一条血路”的豪言壮语。虽然那话是一向文雅且很权贵的人讲的,但血腥气却从不因外表皮囊的美丑而有所不同。

那夜七时许,十来位同事聚在了“大酒店”喝酒。那店有两间房,60平米大小,我们常去,便是因了它的名头:湘渝川大酒店。我们常安慰酒店老板,郑重地解说着:与时俱进。毛泽东思想与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便因有了“重要”二字,现今文章就常用来“穿衣戴帽”;解放思想与思想大解放,只是多了一个“大”字,便让匪夷所思都会成了事实。穷人的大酒店与富人的大酒店,对各自来说,也都是名符其实的大酒店哩,酒足饭饱的“幸福指数”大体也一样,并且也算是争取话语权的一种表示吧。当然,语句相当,其实迥异。我们常说“血流成河”是极恐怖的了,但是“汪洋”的血路,那自然要成为“汪洋血海”或“血海汪洋”吧。匹夫一怒,血溅七尺;权贵一怒,血海汪洋,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先说耳闻的事。酒至半酣,同事就请教了一件事。他的弟弟,一家公司的十三年员工,有了十三年的职场经历,本该要信本地全国“首富”公开过的唇风的,但竟荒唐地信了法律,拿着新劳动法的文本要求无固定期限的合同。当然是要失望的。然而却还是法律起着作用,因为他是十三的的旷工失职屡教不改,依法是要开除的。不过法律无情人有情,公司毕竟是人办的,所以开除之后,却仍有悔过之路,只不要以新员工的身份重新做起。这本是多大的依法善心哩。要知道若是狗被赶出门,都须得这狗自己又摇着尾巴回来的。同事的弟弟竟不知主人的好心,和着一群同样放着悔过之路不走的“新员工”,聚焦了将来也不愿走悔过之路的“老员工”,便有了300多人,出了厂门,上了S256省道,请愿了一次。

结果就不知道了。因为原以为有300人的规模,总会是“新闻”,但第二日媒体未见报道,网络竟也寻不见一点痕迹。虽然现在我开始怀疑同事CNN了,但当时却忧虑地认为:聚众滋事。因为宪法没有了罢工,法律的滋事自然就多了。同事当时就担心了,因他也是信着法律的,知道法律是极为公正严厉的。

但在我看来,法律也可是最好的“外衣”。人只是借了法律的外衣,以便可以“严厉”。所谓外衣,最初是用来遮羞的;所谓法律,本质就是工具。因此,对谙熟的人士来说,欲为工具“严厉”之用,便披了外衣;不欲别人用时,便只把它看作外衣,甚至也连外衣也不当,以便直剌了别人的短处。有这样的好处,所以既然是首富,便要领了富人们去拿来,披用随意。而且,富人本就有着资本,可以买来一切的,所以外衣甚至要自己飘了过来,正如一旦富了,“代表”的头衔便自然戴上了。等到做了“代表”,行使制订法律的神圣职责时,外衣渐渐要变为“贴身内衣”。现今的女人,衣服不是越来越不耐烦穿多了吗?原本要遮羞,现今玲珑凹凸地显出来,渐渐地成了“美”么?在权贵看来,那真是“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矣;天下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矣”。羞与美既失了界限,也就不需刻意遮盖了,只要愿意,一切不都是美的么?但是工具却是要愈来愈先进,使起来愈来愈趁手的。

但是我们,也就是我、我的同事、同事的弟弟等,却不明白这样的道理:只要有一丝正义的发丝顶在头顶,便如秃子只顶着一根发丝一样,那全然就是正义。或者我们也是可以懂的,但懂了之后,却从何处去寻这一丝“正义”的发丝呢?于是同事的弟弟们就一群人“聚众滋事”,全然不顾连法律的外衣也没有披上。并且是在光天化日,并且是众目睽睽,全不知道,勾当是要在暗中进行的,只要拿到光明处,早就穿戴整齐,只给人“衣冠楚楚”的绅士风度。

再说眼见的事。时间是紧接着耳闻就开始的。人还未微醉,隔壁的一间发廊门前就突然来了一辆警车,紧跟着两辆小货柜,近十辆摩托车围在周围。两位警察下车后,威严地扫视一下,摩托车下来的黑衣队员便有两个进了店。两三分钟,便一排女子约十名排队出来,一声不吭地分上了两辆小货柜。警察从警车上抽出两要1米左右的钢管,另两位黑员接了去,进门,拉下卷闸门。我正纳闷间,屋里就响起了砰砰梆梆的响声。俩警察点了烟,边抽着,边听着,很陶醉的样子。烟抽完,里面的响声也就停了。我惊讶竟有这样的默契,许是这样的配合演练的极其娴熟,所以不需要语言或眼神。

门拉开半身高,里面的两黑员躬身出来,反手将卷闸门拉到了底。俩人的脸上有着晶莹的汗珠,年龄却是二十出头的样子,显是尽了力气的。警察手一挥,便都上了车,轰轰鸣鸣地走了。四周三十来人围观着,竟都没有声音。于是整个过程都无声地进行完了,只有警车上的红蓝光闪着,愈显得威风凛凛。等到光影不见,人却仍然不散,也仍然无声。我突然想起鲁迅先生笔下被提着脖子围观的人,但从这旁观的无声中,我却觉出了一些不同,竟然有些怨这些人们,现在该议论两声了。于是就有了一句:

“又是保护费没交够。他妈的!警察和鸡,哪个才是真贱?”

没人应声,但唏嘘着都散开了。

耳闻和目睹,你不能不吃惊同是人,而方式竟如此不同,但究竟同是人,所以手段也不无符合之点:都拿一件物事遮着。老板用了暗的,造就了和气生财的局面;警察却要硬来,以示暴力惩治的威力。阿基米德的名言:假如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把地球撬起来。这是可以相信的,正如耳闻目睹的现状所揭示了的:假如给一些人一块遮羞布,他们可以擦净所有的羞耻。

但为什么会想到“杀出一条血路”呢?

“中国戏上用四个兵卒来象征十万大军一样”,一晚的耳闻目睹,何其不是整个现状的缩影?只要有了遮羞的物事,便肆无忌惮地所为,原也不只是“耳闻”之中的老板、“目睹”之下的官吏。只要是老板,或者只要是官吏,不管用了什么来遮掩,指向却是相同的:下等人,或者说工人、农民、农民工和他们的家人。然而他们若要促使,总得有一个依靠吧?

因此就想到了“血路”。因为这叫出“血路”来的人,是中国民众最先进的代表中的高贵代表之一,并且,三十年前的五十多年中,他的先辈们,为使得他和下等人不做奴隶、不被奴役,确实用鲜血染了国魂,用尸骨垫了国土。我们既然看见了遮羞布后的老板、官吏的真相,难道不该信了这些高贵的代表么?

当然高贵代表也是官吏,但显然他们是不一般的,至少是不耻于掩了卷闸门的勾当的。他们的眼光胸襟既不一般,手笔自然要大。这“杀出一条血路”的声音,本就是为思想“大”解放、社会“大”发展而呐喊的。鲁迅先生当年揣测时说:“因为决不会实行的望头,所以特别高声说话,以见自己的是官吏”。本来,这样“高声说话”,现丰确实不乏见。但近几年却有了明显的不同:只要敢讲,便立即敢实行。卖光,说了就卖;拆光,说了就拆。(我很希望黎阳先生等,用大量事实和严密逻辑,照着“杀出一条血路”的话语,推断出声音背后的真实意义。于我来说,却只能揣测。)虽然鲁迅先生“向来不惮以最险恶的用心来揣测中国人”,但先生却仍然揣测不到,到了现今,“最险恶的用心”再也不能称其为险恶了:因为“恶”不仅成了正常,而且“作恶”者也不能自觉,虽然他们竟是“凭着良心说话”。“涨价”、“三千万下岗工人”值得等能无愧地信誓旦旦,并且是用他们的良心的。他们也是这么认为:“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矣;天下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矣”。于他们来说,也正是“无羞不备,凡恶皆臻”,只是“羞”和“恶”,他们自有不同于天下人的概念。

所以我担心,官吏的“高声说话”,可能是直地要下手了,要“杀出一条血路”的。

常语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古人大概以为,进才需血战,退是不需要“血路”的。但毕竟世事不同了。数百万将士,几千万人民用血辅了路,已走了几十年,而且也一定要走下去。他们的血是看得见的,因为流了出来,鲜艳艳地。然而,他们子孙的血,现今流了出来的,并不多见了,至多是断指处喷了一点,或者皮鞭下瘀为青痕,如果在矿下,便灰飞烟灭,更是什么都见不到的了。如今要“杀出一条血路”,既然是“杀出”,也便不再是以前的鲜血铺就的路,而且是不见血的血路。权贵之对于下等人,虽然是要“茹毛饮血”,但想要长久地吮,便不能一次放完;要持续地吸,便不能一次性榨干。所以就要用了遮挡的物事,缓缓地,保持在“老百姓的承受力”范围之内,安心地享用。

然而“高声说话”了,便又似不耐烦了缓缓地,因而就拿出“老祖宗”来遮挡――党、国、民族,因为几十年前,老百姓曾心甘情愿地超出“承受力”为之奉献了鲜血。

吸血鬼吸血,只为活命,所以并不吸入过多;强盗,原也要保护占有物。唯有权贵们的“血路”,只是愈多愈好,全不管用作什么。比如,牛奶挤出来,以前是用来喝的,现今不是有“牛奶浴”了么?我知道这“血路”,绝非只用于养身躯,莫非是要来“血浴”“血洗”的?

我不怀疑,倘若这“血路”真成了汪洋血海,总会有风暴骤起,成为畅游者的葬身地。

标签:法律   外衣   所以   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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