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杀学生的“英雄”洋溢的是什么精神-
砍杀学生的“英雄”洋溢的是什么精神?
最近有几位被和谐社会逼迫得的走投无路的弱势阶级奋起了。对比那些情绪稳定、忘却愤怒的冻死、饿死或自杀者,本应算作勇者,不料,他们却把复仇的刀子挥向了小学或幼儿园的孩子。这种恶劣的“报复社会”决非缘于所谓的“不觉醒”。相比杨桂、胡文海、邓玉娇以及通钢工人们,这些曾任医生、教师的人也算得智识阶级,“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不会不知。究其原因,不过就是鲁迅说过的“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抽刃向更弱者。”
鲁迅说,“中国的百姓是中立的,战时连自己也不知道属于那一面,但又属于无论那一面。强盗来了,就属于官,当然该被杀掠;官兵既到,该是自家人了罢,但仍然要被杀掠,仿佛又属于强盗似的。这时候,百姓就希望有一个一定的主子,较为顾及他们的奴隶规则的,使他们可上奴隶的轨道。有如元朝定律,打死别人的奴隶,赔一头牛,则人们便要心悦诚服,恭颂太平的盛世。”
待到“盛世”之末,和谐不下去了,主子又将奴隶规则毁得粉碎,刮民财,扒民房,砸饭碗,掠国企……,使小民想做奴隶而不得——“二亿人失业”。除了一些自勉“点背不能怨社会,命苦不能怪政府”、责人“自己无能,怨天尤人”的能人、贤达,转而仇恨社会也属人之常情。然而懦夫只会“迁怒”,——把愤怒转向更弱者,嫩地里跑马,拿弱者出气,是因为成功的机率较大之故。
鲁迅批判封建等级制度时说——
“自己被人凌虐,但也可以凌虐别人;自己被人吃,但也可以吃别人。一级一级的制驭着,不能动弹,也不想动弹了。我们且看古人的良法美意罢——‘天有十日,人有十等。下所以事上,上所以共神也。故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阜,阜臣舆,舆臣隶,隶臣僚,僚臣仆,仆臣台。’(《左传》昭公七年)”
“但是‘台’没有臣,不是太苦了么?无须担心的,有比他更卑的妻,更弱的子在。而且其子也很有希望,他日长大,升而为‘台’,便又有更卑更弱的妻子,供他驱使了。”
“文化大革命”所宣扬的造反精神,正是教育人民群众把改变自身命运的途径由以往的向上“爬”(转而压迫下级),变为向上说“不”,即鲁迅所希望的变“捧”为“挖”。毛主席确实在他所领导的“改天换地”的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中,看到了人民群众的力量,这也使他过高估计了群众的觉悟,——“六亿神州尽舜尧”。后来则清楚地看到,群众仍然意愿在新的执政党的庇佑下做顺民,而不是靠自身的力量解放自己;不清楚人民群众是共产党的后盾,反把共产党当作自己的“青天”。于是,在晚年发起了改造国民精神的文化运动,把几千年“官尊民卑”的传统翻了个底朝天,目的就是要清除群众头脑中根深蒂固的等级观念、官本位思想。
中国人民从来不缺少反抗外侮的勇气,却缺少反抗上级的精神。因此,一度出现了“百姓怕官,官怕洋人,洋人怕百姓”的怪圈。百姓反抗洋人也常打着“尊王攘夷”、“扶清灭洋”的旗子。相反,上级为了“大局”而牺牲下级的例子也比比皆是。上高中时我家附近的一家个体照相馆里发生过这样两件事:一次是我的两个无赖邻居照相时和店主发生龃龉。两人遂大吵大闹,扬言砸店。店主的女儿针锋相对、不让分毫。最后,店主打了自己女儿一个耳光息事宁人。女儿大哭。再一次是照相的一对中年夫妻和一个小青年大打出手。中年夫妻以二敌一,领先一个回合;被拉架的隔到一边的小青年边骂边找家伙。这时,中年夫妻从旁观的人嘴里听到了小青年父亲的名字,——他年轻时代的一个响当当的“街霸”。丈夫的态度便明显变软:“唉,原来你爸是xx呀……”;泼辣的妻子却不识时务、不顾“大局“,又冲上前左右开弓,狠打了小青年两个嘴巴。丈夫大怒,扯过妻子重重的扇了几个响亮的耳光,妻子则一言未发。从“齐家”到“治国”,则有为给洋人消气道光,发配了“虎门销烟”的林则徐;战败的慈禧,联合洋人灭了“义和团”。而对外英勇无敌、屡败金兵的岳飞,却誓死不二的走上了朝庭安排的“绞架”(愚忠);“路见不平一声吼“、“敢把皇帝拉下马”的梁山英雄,却屈从于自己的上级,招安、征方腊,吴用、花荣等甚至以死殉主(愚义)。
忠君报国,是统治阶级表彰的大节大义;犯上作乱,是统治阶级严惩的大逆不道。所以岳飞听到部下“将在外君有所不授”的劝说,要勃然大怒;宋江偏要为众兄弟找一个为朝庭效力、博个封妻荫子的人间正道,洗刷“乱臣贼子”的罪名。至于统治阶级自己,是从来就不信这一套的。所以就出现了“百姓怕官,官怕洋人,洋人怕百姓”的怪圈。鲁迅看得分明:“我总相信现在的阔人都是聪明人;反过来说,就是倘使老实,必不能阔是也。至于所挂的招牌是佛学,是孔道,那倒没有什么关系。”“去翻专夸本地人物的府县志书去。我可以说,可惜男的孝子和忠臣也不多的,只有节烈的妇女的名册却大抵有一大卷以至几卷。孔子之徒的经,真不知读到那里去了;倒是不识字的妇女们能实践。还有,欧战时候的参战,……儒者们引为劳绩的,倒是那大抵目不识丁的华工!”
“对内如狼,对外如羊”,“攘外必先安内”,“宁赠友邦,不与家奴”,只是等级专制对外的延续,“外”虽然不是“内”的上级,但“内”一旦被“外”从军事或经济上打败,或者被“外”揪住了“小辫子”,“内”就心甘情愿、死心踏地的服从于“外”了。鲁迅说:“专制者的反面就是奴才,有权时无所不为,失势时即奴性十足。孙皓是特等的 暴 君,但降晋之后,简直像一个帮闲;宋徽宗在位时,不可一世,而被掳后偏会含垢忍辱。做主子时以一切别人为奴才,则有了主子,一定以奴才自命:这是天经地义,无可动摇的。”
以砍杀孩子“报复社会”的“英雄”身上,洋溢的决不是造反精神,而是“上级搞我的老婆,我再搞下级的老婆”、“美国制裁我,我再制裁朝鲜”的奴隶主义。
鲁迅批评了一些 “专向孩子们瞪眼的‘英雄’”和仰仗外国的洋奴的劣根性,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是想当头棒喝,促其觉醒,使其知耻而后勇,自强不信赖他人。其结果却出人意料:有的人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为当洋奴找到的理论支撑;有的人说这劣性不是我国独有,所以我们应该心安理得地与洋共劣;有的人说我们本来不劣,是被鲁迅骂劣的,而劣等民族可是要被无条件消灭的呀!可见鲁迅被西方殖民主义者利用了……
我也没看出鲁迅有丑化中国下层人民的意思。比如青年闰土,在他这个小知识阶级的眼里,简直是一个见多识广、威武英俊的少年英雄,——指明劳动人民的“根”非但不劣,而且优于上等人。然而中年闰土,寡言怯懦,分明是被封建等级制度所毒害;而他自己还反过来维护这个制度秩序,不肯改变“老爷”的称呼,坏了“尊卑贵贱”的规矩。还有祥林嫂,也不缺少敢于以死抗争的勇气。但这种抗争精神反被统治阶级利用来维护“忠臣不事二主,良女不嫁二夫”的封建礼教。至于阿Q,身份虽是农民,但很多人读了都疑心是在骂自己。当时这篇小说的读者恐怕并非农民而是知识分子吧?阿Q受了欺负,总要迁怒于更弱者:王胡,小D,都不成功;最后在小尼姑的身上得到了排遣。此等劣行,文化不高的胡文海、杨佳们都没这么干,曾任医生、教师的郑民生、徐玉元却悍然地干了;阿Q的革命计划是杀掉王胡,奴役小D。一位“吾汝尔等”的大儒的革命目标则是:执掌总理大权后要把说中华传统文化不好的人或杀或逐,尤其是提到传统文化时“最多也就是‘悠久灿烂’这样模糊的话,没有具体的内容也没有任何一点真心在里面”的左派。可见,阿Q的原型实非农民。
造反,的确不如挤身于统治阶级的一员或者服务于统治阶级的打手“阿义”实惠;造反,也并非人们第一感觉的“揭竿而起”、“杀人盈野”……,而是敢于坚持而理,不唯书、不唯上、不唯尊、不唯贵,敢于向上级说“不”。唯如此,才能实现人民群众的自我解放;唯如此,才能避免因甘作奴隶一步步退让而导致最终“做奴隶而不可得”后的“揭竿而起”。
并非我偏激,我活了这么多年所看到的,正是某作家说的那样——“当官的乐趣不在于说对了要听,而是说错了也要听。”(大意)以上是我真实的感想,欢迎批评指正,谢绝余秋雨式的“含泪劝告”和王兆山式的“作鬼幸福说”,如“点背不能怨社会,命苦不能怨政府,自已无能,就别怨天尤人”、“相对外国的黑暗,应该知足常乐、深感幸福”之类。至于辱骂恫吓者,须知忍耐是有限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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