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大河奔流过千万里，

问长城雪飘过多少回。

那时你离开了，

把日子零落成泥土，

在我们脚下沉淀、累积。

痛哭的泪水曾倾在里面，

随后凝固，抑或板结？

脚下踏出的一步步，

仿佛细碎到忘却，

转头时却又在眼前。

在春天的号角中出生，

你写的那本书刚翻过去。

在课本中学着念“天安门”，

上面却不再有你挥动手臂。

唱着双桨我们系上了红领巾，

老师说这是烈士的遗迹。

我打开灰暗的时间花名册，

每一页都是丘骨与獠牙，

是血火和战旗。

看吧，

虎门顶上的硝烟还未散尽，

蔽天的长矛让阎罗们胆裂心惊；

坚船利炮的黄粱一梦啊，

沉睡在滔滔的海底悲鸣。

龙旗在武昌城头倒下，

腐朽的脚爪

仍攫住田野的每一条血脉吮吸；

文士、军阀、思想家……

开出五色斑斓的药方子，

却团不起被捆绑

和宰割已久的亿万散沙。

你从异域借来了火种，

在群山的黑幕里

照出微明的天空；

原来镰刀可以割断千年的枷索？！

原来铁锤可以砸碎吸血的毒牙？！

你在烈风暴雨中接过舵盘，

拨开迷雾指向黄土尽头的北方；

你笔走龙蛇、谈笑间，

没日寇于汪洋的青纱帐；

你的手指在地图上旋转，

从冰封的黑水

到花开的南疆，

奴隶们从此站起来了，

二十八声礼炮唱出沧海田桑。

然而，

你的脚步并没有就此停住，

你记得三百年前

有一位失败的英雄叫闯王；

红旗若不能荡涤

一切旧日美妙的魔法，

它会让锁链再一次套上我们的胸膛？

于是，于是

你的形象在伤痕中逐渐模糊……

你的忧思在凯歌中被人遗忘……

像大河奔流过千万里，

问长城雪飘过多少回？

也许，

你深邃的目光，

真要在花团锦簇的历史中沉寂？

听！

在田间陇头浇灌的汗水，

似乎变成一片片豪宅的叹息；

沟渠断了，车轴丢了，

又捡起献给老天的祭礼。

硕鼠来了，“冰棍”化了，

磨出老茧的双手

被革出改天换地的名籍？

煤窑深处，沱江桥边，

那些无声息的背影

在别人的宝马金屋中找到自己的归依。

甜水中泡大的接班人们，

吹着自由的肥皂泡

被沉甸甸的大厦压弯了双翼。

篱笆撤了，刀枪藏了，

四海同醉的福音中，

张口一吐就半川虹霓。

还有那白花花的粉、

黄澄澄的肉、

黑漆漆的心，

也从冷却的野火中醒来，

在故国的舞台上斗艳争奇？

假如善良的人们发一句问，

丰硕的枝头怎也会结出虫孑？

立刻从四面和八方，

会跳出各式各样的笑脸。

他们的额头上刻着

学者、专家、理论权威，

他们的手里握着

公平、正义和“天赋人权”；

他们蜜糖一样的辩说，

怎么像棉絮贴上了金箔？

他们涕泪交织的故事，

仿佛肩荷了全天下的苦果。

原来，

我这才惊奇地发现：

蓝天碧水并不是

儿童画报里迷人的幻觉；

粗茶淡饭埋下的

是今天才发酵的美酒佳筵；

不懂广告、包装和大促销，

却也没糊着“如假包换”的标签。

二十八年的血汗啊，

是白纸上第一笔浓墨重彩！

是啊，

历史的天空中

总会有意外的怒云和雷电，

谁像金子一样本色不移？

谁像芦苇一般随风摇摆？

让我们拾起

你用毕生智慧

熔铸成的铜镜，

一切画皮的美女

都将无处遁形。

像大河奔流过千万里，

问长城雪飘过多少回？

三十年一弹指，

红颜白发换，

可你却从未离开。

橘子洲边，漫江碧透，

那不正是你拍浪击楫，

粪土当年万户侯！

昆仑山巅，玉龙飞彻，

那不正是你倚天出鞘，

环球愿同此凉热！

大雨幽燕，白浪滔天，

那不正是你排山倒海，

萧瑟秋风换人间！

九派茫茫，楚天极目，

那不正是你信步闲庭，

巫峡雨断世界殊！

井冈山头，高路云端，

那不正是你九天揽月，

不畏艰难肯登攀！

从漠北到江南，

从东海到西极，

哪一片山川没有你的坚强意志？

哪一条河流没有你的柔情万端？

哪一座高炉没有你的卓越豪迈？

哪一缕炊烟没有你的乐观笑谈？

你把大爱融化在祖国的大地，

让每一寸泥土

孕育出新时代的芬芳；

你把辩证法舞动得透彻淋漓，

让微笑的沉默

说出所有你心中的声音。

你把火炬传递给你的人民，

于是一盏灯熄了，

就会有千千万万点微光燃起。

谁说你远去了呢？

不！

只要

在这片土壤上

劳动不息，

我们的双脚

永远联结着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