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抗震救灾日记（四）

一个92岁的受伤居士无人治

2008年5月17日上午星期六阴

在大家睡觉的时候，我一直睡不着，我不知道天亮以后能够看到什么东西。因为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见到地震造成的灾害是什么样子，而从我们刚刚到达休息地所闻到的气味来想，会不会是满目凄悲，一点感觉也没有，一点概念都不敢思考。

天快亮的时候，我发现休息地旁边有几个高大的黑飕飕的影子，似乎就是一座城堡，也像一座小小的山。后来，有一盏灯亮了起来，我才知道那是帐篷。

早上五点半，大地上也开始听到了公鸡的叫声,天色渐渐明亮，周围的景物逐渐明朗。我们休息的地方是一个大型的环岛，右边的空地上有两个帐篷，一个妇女抱着一个吃奶的孩子走出帐篷，和我们车队的志愿者进行攀谈。在我们休息的左边，是一条很宽的公路，越过公路，有一排房子，走到那排房子的背后，发现有一面都已经被震掉了。在我们的正前方，大约200米开外，就是一排排的军车。

我们跟抱孩子的妇女进行攀谈，这位妇女说，目前的救灾活动主要集中在清平乡一带，而此前谢将和刘磊所言的九龙已经有部队进入，伤员都已经被接走了。我们到公路旁边的隔离带里找到了一位老人，询问他关于九龙的情况，他听不见，向我们介绍了他在另外一顶帐篷里的儿媳。

我们找到老人的儿媳，她告诉我们，昨天已经有一些志愿者送了粮食去了九龙片区的农村，现在开始有了一些粮食，但是否缺乏粮食我们并不清楚。我们决定继续超九龙方向出发。

大约六点钟左右，我们的车队向九龙片区出发。沿途都是被震坏的房屋，所见到的老房子都已经被震成了废墟，新建的房屋也没有幸免于难，所见到的新房屋也稍有完整，我们走了大约30多公里的路程，只看到3栋墙面上比较完整。许多人在路边随便用雨布搭了帐篷避雨。

我们停留的第一个地点是绵竹县金花镇玄郎村的居住点，该居住点有1100多人。据该居住点村民介绍，发生地震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平时我们都说地震之前鸡鸭牛羊会有异样反应，可是这次一点都没有看到任何反应”，“地震发生那天，幸亏我们都上坡去了，要是发生在晚上，可能现在连人都没有了”。

这个村据说是一个非常美丽的村，在地震发生前，德阳市曾经投入了1000万元改造了村庄，装备将这个村作为重点旅游村开发，而原计划竣工验收的日期正好是地震发生之后的5月15日，地震的到来让这个村的美丽梦想化为了泡影。

地震发生当天，该村村两委都要求全体村民搬迁出原来的地方，到现在的居住点居住。村民就用雨布搭建了简易的帐篷遮风避雨。14日，民政局才送来了救灾帐篷，全体迁移出来的村民才有了比较好的临时居住条件。目前，该村1000多人居住在62个帐篷里，每个帐篷住16个人。

一个年老的村民比较担忧目前的居住条件，认为目前帐篷里居住的人太多，容易引发疾病。而我们的医疗队的医生也证实了老人的观点。我们的医生对该村村民的治疗持续了一个半小时，一共为30多名村民进行了诊疗，发现这些病人不同程度地有腹泻、咳嗽、头晕等症状，咳嗽有痰，痰里有颜色。医生认为，如果没有正规医疗队的进驻，以及没有居住环境的改善，不能保证不发生大的疫情。

该村目前的吃饭问题是用集体做饭来解决，一共有三个集中做饭点。我到其中一个做饭点参观，一名妇女拿着一个长柄铁勺，给排着长队的村民舀稀饭。有村民表示，目前成都的一家酒店和村里有联系，派了一名志愿者给该村做一个月的饭，做饭所需的大米、蔬菜和水、燃料均由那家公司提供。

该村的饮用水主要是矿泉水，原因是居住点附近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水源。洗脸和洗脚用的水到附近的一个取水点去舀，但该取水点不适合饮用。

村民还拿512地震和1976年发生在该村的一个地震相比，“1976年地震发生之前，政府都作了预报，并且搭建了帐篷我们都住了进去，可这一次一点征兆都没有。”村文书卿达富说，现在主要缺乏药品、口罩防疫病，“过去的规律是地震后有瘟疫，现在必须要防止”。

村民们非常关心的是另外一个地方的灾情，那就是在清平乡伐木场挖矿的工人。该村一名在该矿的人介绍，地震发生时他正在井下，地震来临的时候只是摇了摇，他还没有什么事。后来他出来以后，发现地面上的许多房屋都塌了，有些工人也死了。现在村民非常担心该矿的安全，“那里有1000多人，地震到现在已经有6天了，内外交通还是没有打通，我们担心他们没有饭吃”。

离开了这个村以后，我们到了九龙镇。九龙中心小学的悲剧也是附近村民们重点关注的话题之一。据说这个学校有200多个学生，有14个老师，地震发生的时候，只有1个体育老师和一个正在上体育课的班没有受损。另外有4名老师逃脱，被埋的学生抢救出来20多个，其他的全部遇难。另外一个说法是这个村死了13个老师和160多个学生。而九龙镇的官员死了5个。这些消息都没有经过当地权威部门的核实。

在九龙镇不远处，有一个宝净庵，是一座四进四出的庵，有3个居士，在这次地震中，一个居士被压死，另有一个92岁的老居士释仁妙，是该处住持，在本次地震中被埋在废墟下，经过了另外一个住持释圣和4个小时的努力，才挖出地面来。

我们的队伍经过该处时，突然发现了坐在椅子上的老人，我们的医生下来给老人进行了检查，发现老人左小腿前部有一处明显的外伤。经询问得知，老人左小腿、腰和头部受了严重的内伤。我们的医生进行检查以后认为，老人需要到大医院治疗才能康复，否则会有生命危险，我们的车队决定，将老人接回成都治疗。

在宝净庵所在地的村庄，有一个60岁的妇女看到外人就在流眼泪，她叫尚志秀，丈夫原来在宝净庵里帮忙记功，在这次地震中被砸死，“挖了4天才挖出来，都已经臭了”。老人有三个儿子，其中有2个在北京挖煤，一个在成都打短工。地震发生以后都没有回家来。她说她已经不想活了，三天都不想吃饭也没吃饭，现在已经饿得没有力气了。

我们在寻访的时候发现，在公路边的村庄，都已经有政府和其他组织送来的粮食、食品、水和其他物资。连续走了好几个村都是这样。这使得我们的队伍在10点钟的时候发生了一次争吵。这次争吵的原因是一个村的干部半路山截住了我们，他们说他们的村庄在远离公路的地方，政府发放了一些粮食，但平均下来每人只有三斤米，而当时我们的计划是继续寻找困难的村子，对找上门来的村干部也没有完全报以信任。结果有的车队成员认为我们走了一大早上，所走的村庄都已经被政府和其他组织关注过，而我们的物资还没有发出去，现在有人找上门来说了自己的情况，我们却还要继续寻找。

未等我们辩解和反应，11辆车中的8辆已经掉头跟随村干部拐进了一条小路。随后，我们也将剩下的物资集中到一辆面包车上，拐进了那条小路。小路山有五六个村庄，全都被震成了废墟。我们看到，有一个村的村委会帐篷里，还有一堆的牛奶。而在另一个村的村口，则放着我们先前的车队发放的物资。

尽管前边有8辆车，但大部分的物资在我所在的面包车上。我们在公路山到处寻找，看到小路就拐进去。我们到一条小溪边上，汽车实在不能开了，在公路尽头的两边，分别有两个很小的寨子，人数加起来大概有不到20家左右。

我们开始分发物资，分发的原则是老人、妇女、残疾人、孩子优先，即多给一部分食品和物资。药品也按照需要分发。许多人说，我们是第一批到他们村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