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打着“人权外交”旗号推行霸权主义——《帝国霸权与拉丁美洲》选摘之三

徐世澄　

第一节 冷战时期美国对拉美的人权外交

　　一、卡特政府对拉美的人权外交

　　美国的人权外交最早可以追溯到18世纪杰斐逊给麦迪逊的信件，以及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美国总统伍德罗•威尔逊的理想主义纲领和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罗斯福总统提出的四大自由。

　　1945年联合国刚成立，东西方冷战对峙的帷幕就立即拉开。为了遏制社会主义国家，美国等西方国家除了采用政治遏制、经济封锁等手段，还采用了人权外交。

　　然而，在美国对外关系史上明确提出并大张旗鼓推行人权外交的是卡特政府（1977－1981）。

　　卡特在1977年1月20日就任总统时宣布：“由于我们是自由的，我们永远不能对其他地方自由的命运漠然处之。我们的道义感决定了我们明白无误地偏向于那些和我们一样坚持尊重个人人权的社会”。卡特宣称，美国对外政策的基本思想是保证人权，人权是美国对外政策的核心和灵魂。

　　同年5月21日，卡特在圣母大学作的对外政策讲话中又强调：“对于人权所负有的义务”，是“美国对外政策中的基本信条”。

　　卡特之所以倡导人权外交，与他上任前的国际国内环境有关。美国国内外一系列重大事件，如民权运动、水门事件、国会立法、美国深深陷入的越南战争及美国国内舆论的强烈反应等，都促成了卡特时期人权外交的产生。

　　民权运动使公民基本权利的思想深入人心，水门事件使公众认识到当权者不能滥用权利、侵犯公民的权利，因而应当受到制约；越战引发了关于美国对外行动目的的大辩论，并导致大量有关立法的产生。

　　70年代，美国国会中反越战的力量促使国会通过了一些与美国外交相关的法案，这些法案开始用人权标准来制约美国的外援政策。至今仍然影响美国对外援助政策的三项基本法律都是在这一时期通过的：1、502B条款，涉及所有的安全援助，规定不得向任何一个其政府参与持续、全面地侵犯国际公认人权的国家提供安全援助；2、116条款，涉及所有的双边经济援助。首次提出外援要根据一个国家的人权记录，条款规定“不得向下述国家提供援助，这些国家的政府参与不断地、大量地侵犯国际上承认的人权，包括拷打或给予残酷的、非人道的或侮辱性的待遇或惩罚，不经起诉延长拘留，或其他公然否认人的生命、自由、安全权利的做法……除非这样的援助将直接使这些国家中的贫困人民受益”；3、701条款，这一条款把影响双边经济援助的条件扩大到主要的国际银行，这一条款授意财政部指示美驻这些银行的代表投票反对向上述国家贷款，但同时又设了一个类似的保留。此外，还有关于贸易的1974年贸易法（杰克逊修正案），这一贸易法对美国给予最惠国待遇的人权方面作了规定。国会还对总统紧急状态下的权利进行了限制。

　　卡特打出人权外交这一带有理想主义色彩的旗号旨在扭转美国当时糟糕的国际形象，利用国际社会和美国国内普遍关注的人权问题来争取国内各派政治力量和国际舆论的支持；与此同时他企图用人权作为反对苏联的武器，在与苏联争夺世界霸权的斗争中，用道义力量弥补军事力量的不足，改变“苏攻美守”的被动态势。

　　正如美国学者劳伦斯•肖普所说：“人权运动给美国对外政策增添了道义方面的内容。这有助于树立一种为美国在越战后重建霸权所迫切需要的仁慈、政治和正义的形象，有助于使美国卷入和干涉世界各地的政治斗争合法化。简言之，人权运动可以使美国摆脱越战后处于守势的地位，开始再次采取进攻性姿态。”

　　卡特人权外交的重点之一是苏联和东欧，另一个重点是包括拉美在内的第三世界国家。卡特推行人权外交的主要目的是企图以此煽动苏联、东欧国内不满情绪，挖苏联的墙角。卡特上台后没几天，即亲自写信给苏联的持不同政见者萨哈罗夫，对萨哈罗夫发起的人权运动表示支持；在拉丁美洲，卡特则通过人权外交来标榜美国的“民主”，迫使拉美军人政权适当改变统治方式，缓和国内尖锐的阶级矛盾，以稳定政局，同时试图改变战后美国一贯奉行支持拉美亲美独裁政权的形象。

　　卡特执政时，拉美有12个国家由军人掌权，其中包括阿根廷、巴西、智利、玻利维亚、乌拉圭、巴拉圭、秘鲁、厄瓜多尔等大多数南美洲国家和一些中美洲国家。卡特政府以人权问题为由，通过停止或削减军队的军援和经援，通过外交渠道或支持受到镇压的反对派来对拉美一些右翼军人政权施压，迫使他们改善人权状况，走向民主化，还政于民。

　　在卡特任内，从1977年初到1978年底，美国政府以人权为由反对向16个国家提供52项贷款。为推行人权政策，在1977至1978年两年中，美国政府改变了向12国转让武器的计划，其中一些被取消。在上述国家中，包括阿根廷、巴西、智利等拉美国家。

　　但是，卡特政府推行“人权外交”的做法在一开始就引起拉美右翼军政府的不满，使美国同这些国家的关系趋于紧张。

　　卡特政府利用人权问题对巴西军政府施压，并多次企图压巴西中止它同联邦德国签订的核合作协定。1977年2月和3月，巴西盖泽尔军政府顶住美国压力，表示坚持这一核协定，并坚决维护它取得核技术和核能的权利。同年3月，盖泽尔政府拒绝美国军援，并废除了1952年签订的巴美军事协定。

　　1978年美国国会通过控制军援的《汉弗莱—肯尼迪修正案》，禁止向阿根廷等“侵犯人权的国家”出售武器。卡特政府还以人权问题为由削减对阿根廷的军援，冻结美国进出口银行对阿根廷的贷款。阿根廷魏地拉军政府严厉指责美国干涉内政并拒绝了美国的军援和附加政治条件的贷款，阿美关系一度冷淡。美国同智利、乌拉圭、巴拉圭等国军政府的关系也因美国停止对他们的军援，减少或中止经援而一度紧张。美国之所以采取这些行动，用卡特和布热津斯的话来说，是为了“树立美国理想主义的榜样”，从而“扩大美国的影响”，“促进美国的全球性利益”；并“帮助它们（指第三世界亲美独裁政府）消除爆发革命的原因”，抵制苏联势力渗透。卡特认为：“道德原则是行使美国武力和扩大美国影响的最好基础”。

　　卡特政府的人权外交并没有收到预期的效应，反而遭到拉美一些军政府的抵制。1979年末，苏联入侵阿富汗，美国呼吁各国对苏联实行经济制裁，包括粮食禁运。阿根廷、巴西拒绝随美国对苏联实行谷物禁运，反而乘机扩大了同苏联的经济贸易往来，1980年，阿根廷向苏联出口了750万吨谷物。拉美一些军政府在拒绝美国军援后，转向西欧、苏联购买武器，实现军火来源多样化。巴西、阿根廷等工业较发达的拉美国家，还加紧着手发展本国的军事工业。

　　卡特政府放弃了前国务卿基辛格建立的“美国—巴西轴心”，转而着重发展同委内瑞拉、墨西哥等“代议制民主” 国家的关系。70年代后期，卡特政府还对拉美一些军政府施压，迫使它们进行选举。如 1979年 8月，美国拉美事务助理国务卿瓦基访问了萨尔瓦多和危地马拉，提出“民主化”具体要求，并以停止经济援助相威胁。同年10月，萨尔瓦多军政府拒绝提前举行大选，美国通过“立宪派” 军人发动政变，赶走了军人总统罗梅罗。

　　由于卡特的人权外交受到拉美军政府的抵制，卡特执政后期在做法上进行了某些调整，避免把关系搞僵。另一方面，拉美军政府出于克服经济困难和缓和国内矛盾的需要，也不愿意同美国过分对抗。1977年8月，美国泛美事务助理国务卿伦斯•托德曼访问智利后，称皮诺切特军政府在人权方面有进步，不久，美洲开发银行向智利提供了2450万美元的贷款。1978年初，卡特政府还给海地杜瓦利埃独裁政权2000万美元的救济。同年3月，卡特访问巴西，重申对巴西“传统友谊”，两国发表的联合公报说，双方决定扩大在能源、农业等方面的合作。随后，巴西副总统沙维斯和美国副总统蒙代尔又实现互访，两国关系有所改善。

　　在对拉美推行人权外交的气氛下，卡特执政期间，美国同古巴的关系有所改善。1977年9月，美古两国互设照管利益办事处，两国签署了双边渔业和海域协议；同年9月7日，卡特政府同巴拿马签订了巴拿马运河新条约，这一条约规定，巴拿马将在1999年12月31日完全收回巴拿马运河的管辖权。

　　二、里根政府对拉美的人权外交

　　里根政府（1981年1月—1989年1月）继续执行人权外交。里根政府认为：“人权是美国外交政策的中心，因为它是美国的道德核心……人权不是某种被加到我们外交政策上的东西，而是外交政策的最终目的：在全世界维持和促进自由……人权是把外交同美国人民的传统联系在一起的具有关键重要性的问题。”

　　里根政府形成了一套比较完整的人权外交政策，1982年里根在英国议会作了一次演说，主张在全球范围内开展“民主化运动”。从1984年起，里根政府把西方七国首脑会议作为向世界各地推行民主运动的扩展中心，当年七国首脑会议发表了《关于民主价值宣言》。1985年又发表了《未来发展宣言》，1987年发表《关于东西方关系》的声明。在这些文件中强调“我们有义务探索一个更加自由民主和更加尊重人权的社会”。

　　里根在第一任期（1981年1月—1985年1月）内，继续执行人权外交，但其人权政策的基本特征是双重人权标准。根据这种标准，共产党国家受到批评甚至制裁，而友好的盟国即使有严重侵犯人权的行为，也漠然视之，甚至对其政权加以扶植。

　　对拉美惟一的社会主义国家古巴，里根政府多次指责古巴是“苏联在美洲推行殖民主义的一个牢固的前沿阵地”，“成为莫斯科的一个卫星国”。里根政府继续对古巴进行经济封锁、贸易禁运和军事威胁，同时加紧在外交上孤立古巴。里根政府对古巴采取一系列强硬措施，其中包括减少去古巴旅游的美国人数；恢复对古巴驻联合国外交官规定旅行限制；明令禁止古巴共产党和政府官员和职员人境；进一步控制美元流入古巴或古巴驻其他国家的公司；禁止古巴移民通过第三国进入美国等。1985年，里根还在佛罗里达州开设了反古的“马蒂” 电台。

　　然而，里根政府调整了卡特对南美一些军政府的政策。里根政府对巴西、阿根廷、智利、乌拉圭和巴拉圭等军政府，采取了“平静外交”，不再考虑它们侵犯人权的程度有多大。里根政府认为，在人权问题上对南美军政府过分的批判不利于共同抗衡苏联势力的扩张。美国学者托马斯•卡罗瑟斯认为：“实际上，至少在80年代初，在美国同巴西、阿根廷、智利和其他右翼军政府关系的日程上，人权问题基本上被取消了。”

　　里根执政后，美国驻联合国人权委员会代表一改卡特时期的立场，投票反对“谴责智利、阿根廷践踏人权的提案”。里根政府还在核技术转让、燃料供应等问题上向阿根廷、巴西做出重大让步。里根政府表示不再反对进出口银行向智利贷款，不再反对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等国际金融机构向阿根廷、智利、巴拉圭和乌拉圭等提供贷款。

　　这一时期，里根政府注意修复同南美军政府的双边关系。1981年6月至8月，美国负责美洲事务的副国务卿托马斯•恩格斯访问了巴西等国，同年8月，美国驻联合国大使、里根总统特使珍妮•柯克帕特里克访问了智利、阿根廷、乌拉圭等国。10月，美国副总统布什访问了巴西等国。与此同时，1981年3月，阿根廷军人总统比奥拉访美；巴西军人总统菲格雷多于1982年5月访美；智利外长于1981年6月访美。1982年12月里根总统访问巴西。

　　里根政府还恢复和加强了同南美洲军政府的军事往来。1981年4月，美国陆军参谋长爱德华•迈耶访问了阿根廷。同年头几个月，智利空军军官代表团、巴西总参谋长等访美。美国参议院还撤消了禁止向阿根廷、智利和乌拉圭军政府提供军援的法令，美国还同阿根廷、智利陆军建立了定期磋商制度。这些措施使美国同南美这些国家的关系，在马尔维纳斯战争前夕基本上得到修复。

　　在1982年阿根廷和英国之间因马尔维纳斯群岛（简称马岛）归属问题引发的战争中，美国偏袒英国的立场使美国与阿根廷及其他拉美国家的关系一度恶化。里根总统为了弥合美国同拉美国家之间因马岛战争而产生的裂痕，于1982年11月底至12月初访问了南美洲的巴西、哥伦比亚和中美洲的哥斯达黎加和洪都拉斯。

　　里根在其第二任期调整了对拉美国家的人权政策。1985年1月，里根在第二届任职演说中提出，人权政策的思想基础是“对自由和民主的追求，人权不是抽象的道义问题，而是一个维护和平的问题”。1988年1月20日里根在向美国国会提出的《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中重申人权问题体现了美国的价值观念，把人权视为增强国家实力的一种手段，进一步把人权问题提高到战略的高度。

　　80年代中期，南美洲军人政权迫于形势，不得不顺应潮流，纷纷让位于民选政府。马岛战争失败后，阿根廷军政府被迫于1983年10月举行大选，以劳尔•阿方辛为首的激进公民联盟在大选中获胜并于同年12月提前从军政府手中接管政权。乌拉圭于1984年11月举行大选，红党候选人桑吉内蒂当选总统，军政府于 1985年3月移交权力。巴西也于 1985年1月举行了总统选举，反对党民主运动候选人坦克雷多•内维斯当选，成为巴西自1964年军事政变以来第一位民选总统。同年4月,21日，坦克雷多病逝，4月22日当选副总统若泽•萨尔内继任总统。到 80年代后半期，拉丁美洲只剩下智利、巴拉圭、巴拿马、海地等少数国家仍处在军人政权统治下。

　　第二届里根政府从美国本国利益出发，认为一些国家的独裁统治如长期维持下去，可能会危害美国的长远的安全利益，例如海地、巴拿马、智利。因此，里根政府改变了以往对这些独裁政府的支持政策，而是对它们施加压力，迫使它们还政于民。

　　1981年，里根政府曾通过一项对外援助法修正案，规定如总统认为海地在人权方面有进展，可以向海地提供援助。海地独裁者让-克洛德•杜瓦利埃（即小杜瓦利埃，外号“小大夫”）迫于国内外压力，在80年代做出了一些民主的姿态。1985年7 月，他搞了一次“公民投票”，进行没有竞争对手的选举。他使用了各种舞弊手段，使自己以99.98%的票数再次当选总统。里根政府第一任对海地独裁政府的经济援助不算多，但是逐年有所增加，从1980年的2710万美元增加到1985年的5560万美元。

　　1985年11月，在海地戈纳伊夫市爆发了学生运动，遭到军警镇压，四名学生被枪杀，数十人受伤。这一流血事件震惊海地全国，斗争浪潮席卷首都和其他城市。里根政府看到杜瓦利埃独裁统治已摇摇欲坠，决定不再予以支持。美国驻海地大使克莱顿•麦克马纳韦和美国负责美洲事务的助理国务卿埃利奥特•艾拉姆斯对杜瓦利埃施加压力，要求他交出政权。1986年1月，美国国务卿舒尔茨在“早安美国”电视节目中，也呼吁海地进行“民主过渡”。美国国务院还派人去欧洲和非洲一些国家寻找和安排杜瓦利埃的避难地。1986年,1月29日，美国政府宣布不再向杜瓦利埃政权提供经援。在国内反独裁斗争不断高涨和美国的压力下，2月7日凌晨，杜瓦利埃被迫乘坐美国安排的军用飞机出逃到法国，从而结束了长达28年的杜瓦利埃家族的独裁统治。

　　里根连任总统后，逐渐改变了对智利皮诺切特军政府的态度。里根担心，如果皮诺切特担任智利总统太久，会导致极左派重新出现。里根政府不断向皮诺切特军政府施加压力，停止军事援助，减少财政支持，甚至指名批评军政府，敦促皮诺切特建立代议制民主政体。里根政府多次在多边国际金融机构讨论给智利贷款时投反对票或弃权票。1985年12月，美国负责美洲事务的助理国务卿艾布拉姆斯公开表示，美国希望皮诺切特下台，由一个民主政府取而代之。1986年，艾布拉姆斯又公开支持智利11个反对党签署的“过渡到民主的全国协议”。自1986年起，在日内瓦召开的联合国人权委员会会议上，美国一改过去投票反对谴责智利军政府破坏人权的做法。1986年3月，在第13次例会上，美国起草了一项谴责智利军政府破坏人权的提案。从1986年12月至1988年3月，美国在联合国四次投票谴责智利破坏人权。

　　在智利人民争取民主斗争和国际舆论的压力下，80年代后期，皮诺切特军政府不得不允许反对党公开活动，释放大批政治犯，允许多数政治流亡者回国。1988年10月5月，军政府根据其1980年制定的宪法的有关规定，举行全国公民投票，就是否同意皮诺切特继续执政进行表决。投票结果，反对皮诺切特继续执政的票占总票数的54.68%。

　　1983年8月，安东尼奥•诺列加就任巴拿马国民警卫队（同年9月改称巴拿马国防军）司令。1984年，巴拿马举行大选，并实行自1986年军人执政以来首次由文人总统组阁。然而，决策权仍掌握在以诺列加为首的军人手中。诺列加独揽大权，阻碍巴拿马民主进程；但是，在巴拿马运河问题上，他坚持民族主义立场，主张收回运河及运河区主权。

　　里根政府指责诺列加政权偏离民主轨道，实行军事独裁统治，公开支持反对派揭露诺列加的非法行为，掀起大规模“倒诺”运动。1986年4月，美国报刊援引美国官员披露的材料，集中抨击诺列加走私和贩毒、实行独裁、扼杀人权、贩卖武器、充当间谍等五大罪状。美国国会专门通过拨款修正案，授权中央情报局对此进行调查。1987年，美国国务院、参议院相继发表声明或通过决议，要求巴拿马恢复宪法，军队非政治化，甚至要求诺列加下台。1988年2月，里根政府策动巴拿马总统德尔瓦列倒戈，宣布撤消诺列加国防军司令的职务。不料，诺列加迅采取行动，在军方压力下，议会决定停止德尔瓦列的总统职务。任命教育部长帕尔马为代总统。

　　德尔瓦列被废黜后，美国政府公开宣布继续承认德尔瓦列为“合法总统”，拒不承认帕尔马代总统，并对巴拿马进一步实行经济制裁，冻结巴拿马在美国的一切财产，禁止在巴拿马的所有美国公民和组织，包括美国在巴拿马的子公司向巴拿马政府付款，禁止在美国的一切个人和组织向巴拿马政府付款。与此同时，里根政府派人直接同诺列加谈判，逼他辞职，但未取得成效。尽管里根政府对诺列加软硬兼施，使用各种手段，都未能使诺列加下台。

第二节 冷战后美国对拉美的人权外交

　　一、布什政府对拉美的人权外交

　　布什政府（1989年1月—1993年1月）基本继承了里根的人权外交。布什所提出的“超级遏制战略”强调，在新的形势下要用民主、自由、道义和人权处理东西方关系，仍然把人权外交看作是美国全球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布什还将人权外交作为建立美国领导的世界新秩序的重要手段之一，看成是不同于武力的软实力，旨在用美国的人权思想、民主准则来改造世界。

　　布什时期的美国人权外交具有以下特点：1、明确地将人权作为美国的基本国策，与和平、安全置于同等重要的战略地位；2、人权因素已同美国外交政策有机地结合在一起，人权已成为美国外交政策的三大目标之一；3、美国人权外交本身的内涵和外延进一步扩大，从一般要求“民主”、“自由”、“人权”，进而发展为采取“人道主义干涉”，粗暴地干涉别国内政。人权外交与美国奉行的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结合在一起。

　　1990年，美国副总统奎尔在联合国人权委员会第48届会议上强调：“美国把人权作为一项基本国策……当一国政府被指控违反人权时还以‘主权’、‘不干涉内政’为借口，这样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布什政府时期美国人权外交以一系列的所谓“人道主义”干预为特征。其最突出的事件是1989年12月20日美国对巴拿马的入侵。

　　布什执政后，对巴拿马诺列加政权采取更加强硬的干涉政策，执行更加严厉的经济制裁措施，继续拖欠运河租金，明目张胆地要求诺列加辞职，以便进一步控制巴拿马，保障它在巴拿马运河和运河区的经济、军事利益。

　　1989年5月7日，巴拿马举行大选。美国公开干预巴拿马大选，布什批准向巴拿马反对派提供1000万美元的援助，试图通过支持反对派竞选获胜，击败诺列加。公民投票后，诺列加支持的官方候选人民族解放联盟候选人杜克和美国支持的公民反对派民主联盟候选人恩达拉得票不相上下，都宣布自己获胜，政局出现混乱。5月9日，布什总统公开指责诺列加在选举中舞弊，要求诺列加“尊重大选结果”。5月10日，巴拿马全国选举委员会宣布大选无效。5月11日，布什公开呼吁巴拿马人民和军队推翻诺列加，并召回美驻巴大使，下令向巴拿马的军事基地增兵2000名。

　　在使用各种手段胁迫诺列加下台未果后，1989年10月20日凌晨，美国动用2..6万名兵力，出动坦克、装甲车、直升飞机和轰炸机，在最新式隐形战斗机配合下，悍然对巴拿马发动直接军事入侵，造成巴拿马600多名军人和百姓死亡，2000多人受伤，1.8万人无家可归。美国以武力推翻了桀骜不驯的诺列加政权，并将诺列加逮捕后押送到美国，由美国迈阿密联邦法院以“参与国际毒品走私”、“扼杀人权”等八项罪名判处诺列加 40年徒刑。

　　美国对巴拿马的军事入侵是其强权政治和霸权主义的又一次大暴露，充分说明美国“人权卫士”的虚伪性，证明美国的所谓“人权外交”只不过是其推行霸权主义的一种手段。布什政府入侵巴拿马的借口是诺列加参加了国际贩毒、破坏人权、损害了美国的利益，美国根据美国的法律将诺列加捉拿归案，借此恢复巴拿马的民选政府。但美国的入侵行为引起了国际上有关是否有权干预他国内政的激烈争论。人们难以想象，一个主权国家的领导人要由另一个国家以贩毒或破坏人权的罪名派军队入侵这个国家加以逮捕，并由那个国家的法庭根据它的法律来进行审判，这在国际上很难找到先例。实际上，美国侵入巴拿马的真正目的是要确保美国对巴拿马运河的长期控制。

　　布什签署了《禁止酷刑和其他残忍、不人道或处罚公约》。在对待拉美右翼政府的态度上，布什不再像里根政府那样强调以意识形态划线。布什政府加大了对萨尔瓦多克里斯蒂亚尼政府价压力，要求它对臭名昭著的敢死队和其他侵犯人权的机构实行更多的制约，并促使萨尔瓦多政府与游击队进行和谈，双方于1992年1月16日达成和平协议。

　　在尼加拉瓜，布什政府调整了对尼加拉瓜的政策，把支持的重点从反政府武装转到尼加拉瓜国内反对派，并且侧重于“民主化”与“和平演变” 的手段，迫使桑地诺民族解放阵线不断做出让步。桑解阵候选人在1990年2月大选中失败，亲美的反对派全国联盟候选人查莫罗夫人获胜并执政。

　　对古巴，布什政府利用东欧剧变、苏联解体的有利时机，运用一切手段对卡斯特罗政府施加种种压力，企图在短期内搞垮它。布什公开撰文和发表演讲，声称美国政府的目标是“结束”卡斯特罗政权，并“期待着成为踏上卡斯特罗之后的古巴自由土地”的“第一位美国总统”。1990年3月，布什批准在迈阿密开播反古“马蒂电视台”。1992年10月23日，布什签署了加强对古巴经济封锁的“托里切利法”。

　　1992年年初，古巴审判三名并处决其中一名潜回古巴进行破坏活动的流亡分子。布什政府乘机掀起了一场以“侵犯人权”为名，诋毁古巴的国际诽谤运动。同年3月，联合国人权委员会人权会议通过了由美国提出的谴责古巴侵犯人权的法案。

　　二、克林顿政府对拉美的人权外交

　　冷战后就任的民主党克林顿政府（1993年1月—2001年1月）遵循卡特的人权外交传统，批评其前任布什不关注海地等国的人权。克林顿上台后不久，1993年1月18日在乔治敦大学向外交使团发表的演讲中，阐述了他的对外政策的原则和行动计划。他在强调其对外政策“不可缺少的连续性”的同时，提出了美国对外政策的三个支柱，其中之一是在全世界促进“民主”和“人权。

　　同年9月27日，克林顿在联大讲话中，强调要“支持和巩固在前苏联和拉美国家开始生根的市场民主制度”。与布什对外政策相比较，克林顿更注重推广美国的民主价值观，将对外援助更多地同政治民主化、人权、市场经济联系起来。

　　克林顿第一任总统期间，任命曾在卡特政府任职的克里斯托弗为国务卿，任命曾在美国市民自由联盟工作过的沙特克为主管人权和人道事务的助理国务卿，总统国家安全顾问莱克也曾在卡特政府中任过职。一位捷克政治避难者的女儿、具有强烈人权主张的奥尔布莱特在克林顿第一任时任驻联合国大使，在第二任时任国务卿。

　　1993年5月3日，美国副国务卿克利夫顿•沃顿在阐述对拉美政策时说：“克林顿总统允诺将同美洲国家建立一种真正的伙伴关系——一个民主共同体，加强民主机制，维护人权，争取社会公正，支持经济改革和自由市场，保护环境……建立一个自由贸易的西半球”。他强调，“人权是美国政策的核心”，“美国将通过其援助和影响促使西半球国家改善人权状况和加强民主机制。”

　　克林顿政府认为，由于中美洲危机已基本解决，中美洲对美国的重要性已明显下降，因此，大幅度减少对中美洲的援助。然而，克林顿依然利用援助手段，来推行其“民主”与“人权”政策。

　　1993年5月，危地马拉总统塞拉诺宣布中止宪法，解散议会、最高法院和其他一些司法机构，接管一切权利。美国立即宣布中断对危地马拉的援助。6月1日，塞拉诺因失去军方支持宣布辞职，流亡国外；6月5日，危地马拉议会选出人权问题检察官拉米罗•德莱昂为新总统。直到德莱昂就任后，美国才恢复援助。

　　1991年9月，海地发生军事政变，推翻了执政仅七个月的，民选总统阿里斯蒂德。克林顿就任总统后，任命佩祖略同美洲国家组织和联合国特使、阿根廷前外长卡普托一起，力促海地政变当局和阿里斯蒂德进行谈判，以恢复海地民主。

　　经过两人斡旋，政变头目塞德拉斯同被黜总统阿里斯蒂德在美国纽约湾戈弗诺岛签署了《戈弗诺协议》。协议规定：同意阿里斯蒂德在1993年10月30日前回海地重新任总统；塞德拉斯等政变头目辞职；议会对参与政变的军人进行大赦；联合国和其他国际组织恢复对海地的援助等。

　　由于塞德拉斯出尔反尔，拒不执行协议，阿里斯蒂德没能在规定日期回国复职。10月15日，克林顿总统下令，派遣六艘海军战舰在海地领海外巡逻，对海地实施海上封锁。10月16日，联合国安理会通过一项决议，授权使用武力，对海地实行武器和石油禁运。1994年5月，联合国安理会通过决议，对海地实行全面制裁。同年6月10日，克林顿宣布美国对海地进一步制裁。7月31日，美国又设法使安理会通过了关于海地问题的940号决议（中国、巴西弃权）、授权会员国组成一支实际上由美国控制和指挥的多国部队，“使用一切必要手段”迫使海地军方领导人履约。9月15日，克林顿对海地军方领导人发出最后通牒，要求海地军政府必须立即交权，否则美国就要动武。与此同时，美国调兵遣将，积极部署入侵海地的军事行动。

　　一时间，双方箭在弦上，战争一触即发。9月18日，以前总统卡特为首的美国代表团前往海地，同海地军方进行谈判。在大兵压境、剑拔夸张的形势下，海地军方被迫与卡特（代表美方）达成《太子港协议》。协议主要内容是；美军及多国部队从19日起和平进驻海地；海地议会于10月15日前通过大赦法，赦免政变领导人；军方领导人交出政权，阿里斯蒂达德回国复职，恢复民主政府。

　　自9月19日起，美军和多国部队开始“和平地”进入海地，一周后，共有1.5万名军人进驻海地。10月6日和7日，海地众、参两院先后通过大赦法案。10月10日，塞德拉斯宣布辞职并流亡国外。10月15日，阿里斯蒂德回国复职，建立了亲美的政府。这场旷日持久的海地危机终于基本得到解决。美国和联合国宣布撤销对海地的制裁。

　　克林顿在9月18日发表的全国讲话中，解释了美国为何采取军事行动的四点理由，其中第一条就是“海地军人统治严重侵犯人权”。

　　拉美多数国家对这次海地危机的解决避免了大规模的流血冲突表示满意，但是，对美国“非入侵式占领”的做法，一些拉美国家持保留态度，认为占领就意味着侵犯别国主权，意味着干涉。委内瑞拉外长认为，这种做法实际上仍然是美国对拉美的军事干涉。古巴外交部发表声明，谴责美国出兵海地。巴西外长强调主张用和平方式解决海地问题。墨西哥总统萨利纳斯指出，如不用和平和外交方式处理海地问题，所取得的“民主机制必将是脆弱和短命的”。海地人民对美国的占领表示强烈不满，要求美国迅速撤走其军队。直至1997年，美国军队才逐步从海地撤走。

　　克林顿政府对古巴继续采取“以压促变”政策，1996年克林顿批准“赫一伯”法，加强对古巴的封锁；蓄意煽动移民潮，人为挑起美古争端；竭力支持旅美古巴侨民的极右分子和古巴国内的“人权”分子，进行各种颠覆古巴政权的非法活动；在日内瓦联合国人权委员会历届人权会议上，美国或赤膊上阵，或让捷克等国出面，提出攻击占巴“破坏人权”的提案。

　　自1977年卡特政府起，美国的人权事务开始由国家安全委员会和白宫官员负责，美国国务院专门设立了人权和人道事务司，司长由负责人权和人道事务的助理国务卿兼任。美国国务院要求美国驻外使馆负责人权事务的官员每年对驻在国人权问题写出报告，由国务院汇总后，逐年发表对世界一百多个国家人权状况的国别报告，把关注和“促进改善人权状况”作为其人权外交的重要方面之一。

　　对美国借一年一度的“人权报告”干涉他国内政的做法，拉美国家表示强烈的反对。仅以90年代后期克林顿第二任期为例，哥伦比亚总统桑佩尔指责美国“人权报告” 明显干涉哥伦比亚内政，破坏哥伦比亚的稳定。哥伦比亚副总统认为，美国应该首先解决好自己的问题，不要眼睛老是盯着别国的问题。哥伦比亚外长说，美国“对一个国家人权状况的评估政治化，本身就与尊重人权背道而驰”。

　　巴西总统卡多佐批评美国的“人权报告”是借口人权问题干涉别国内政。巴西人权组织负责人指责美国“人权报告”严重伤害了巴西，而不是在帮助巴西。

　　智利内政部长贝拉斯科断然拒绝美国“人权报告” 中对智利人权状况的指责，并指出，在美国确有“侵犯人权的现象，如殴打墨西哥移民，虐待拉丁美洲人及其他国家的人”。

　　秘鲁卫生部长阿吉纳和总理阿武卢指责美国政府无视秘鲁在人权领域取得的成绩，对秘鲁横加指责，这一“歪曲事实”的做法是对别国内政的粗暴干涉。

　　乌拉圭总统府秘书长布鲁斯说，美国政府俨然以判官自居，而将其他国家置于被告席上，它的“人权报告”是没有法律根据的。

　　委内瑞拉总统府秘书长兼国家人权委员会主席阿吉亚尔批评美国“人权报告”企图单方面对别国的人权状况妄加评论，侵犯了别国主权。委内瑞拉总统查韦斯说，委内瑞拉是一个主权国家，不允许别国干涉其内政。人类已进人一个新的世纪，应该摒弃20世纪发生的一些权力中心干涉别国内政的做法。

　　（《环球视野》摘自《帝国霸权与拉丁美洲》世界知识出版社2002年1月出版）

>>美国对拉美霸权政策的演变——《帝国霸权与拉丁美洲》选摘之二

>>美国侵略干涉拉美国家的十种形式——《帝国霸权与拉丁美洲》选摘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