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现代性与毛泽东的贡献

（方飞远 作）

引言：现代化本是一个舶来词，其意义当然是西方化的，以西方近代以来的所有新事物为主要指称对象。我们中国的现代化事业是伴随着革命而来的。毛泽东比一般人更深刻地明白建设一个现代化中国首先需要做的事情，当然他是当之无愧的、20世纪中国唯一一个探索人类文明新路的人，因为他和他的同志们所创立的事业不是简单的复制西方现代化，而是探索建立一种新型的，没有压迫的现代化社会。从其创新的角度说，他的思想可能会启示我们发起一场继启蒙运动以来的新的关于人类生活方式的哥白尼革命！！！

郭沫若曾说过，二十世纪中国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鲁迅，一个是毛泽东。

当然，我不排除郭先生有吹捧的嫌疑，但是，我的确认为中国只有这两人有现代思想（虽然现代一词的含义是来自西方，有西方标准，但是谁能否认我们这一百多年来不是以西方为标准追求所谓的现代化呢？），有科学思想，有工业化思维，有战略思维。

我很遗憾的认为中国人的思维惯性太厉害了，传统的农业思维扎根几千年，真是无与伦比的根深蒂固啊！我们的落后就在于跟不上时代的变化！

从社会学角度和科学技术的发展上看为什么中国落后。人类的进步从整体上说是一个进化过程，是一个生产剩余逐渐增多，从而引起分工深化，脑体分工越发深刻的国产。最早是狩猎，身体强悍的出去打猎，妇女做饭和生孩子，可以说是一种简单的家庭分工。再往后，学会了耕种，从肉食动物转化为杂事动物，从而提高了生存力，因为种植收获相对稳定，剩余增多，手工业就出现了。再往后，农业生产率的提高，使脑力劳动从体力劳动中脱离出来，从而包括科学在内的人类精神产品越来越丰富，这是人类进化的一种质变！其哲学意义我会在随后说。精神产品的出现，使人对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关系的认识发生飞跃性的突破，从而带动了整个人类的实践的质变。反映人与自然关系的科学给我们带来了生活的富足和便利，而反映人与人的关系的政治经济法律等把一些原本比较原始和野蛮的动物性（如掠夺、战争、镇压、统治等）实现文明的制度化和国家化，以规范社会群体的关系。然而，就在这个质变之后，中国和西方却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在这个历史的分岔口，我们必须明白东西方的自然环境，地理环境等客观因素对于两大文明之塑造与定性的重大影响，甚至是关键的影响。甚至可以说，我们的环境使得我们在农业时代走在了历史的前列，而西方落后了。我们的中原水土丰美，土地肥沃，山川秀丽，北面的大漠虽有游牧民族的不断侵扰，但是即使数度亡国，中原农业作为先进的生产力总是能把新加入的民族同化；东面的茫茫大海，西面的雪域高原，南面的热带瘴之地为中国竖立天然的坚固屏障，使我们的安全环境非常优越，这些对我们的社会发展的影响是深远的。

首先，农业生产力的发展在唐宋代已经到了极致，我们的劳动力已经过剩，加上政府成功地实行了两千年的官僚统治，在经济流通方面的官营化（与今天国企类同），以及对私人商业的极力抑制（此举在于抑制贫富差距过快分化，为了社会稳定和便于统治），使得我们的社会分工止步于农业和手工业。因为农业技术的提高已经到了极限，精耕细作已没有再多潜力可挖，而人口数量的增长也使追求技术进步提高生产率的动力进一步减弱，所以我们进入以工业为农业分工为标志的现代社会的进程就此停滞了。

其次，政治的大一统和无所不及的官僚制度，以及能够上下流动（精英更替）的科举制，使我们的政府对自然科学不够重视，他们只重视培育顺民的儒化教育，只重视调节人与人关系的伦理学，只重视对其统治有利的宗教等等，总之，务求人事和谐，对于人天关系，则提出天人合一，这是农业文明的一大特征。在产粮区风调雨顺，农业生产不受大的影响的情况下，社会稳定是当务之急，重中之重！因而，重农抑商是自然而然，是符合统治者理性的选择。因此，本来对于科学的探索只是少数人业余的爱好，而在没有社会需求的情况下，科学就成了一朵无人浇灌的花，一天天枯萎下去。

这样，以农业为国之根本的基础，使我们民族的思维根本也农业化了。追求稳定，不敢创新，求稳怕乱，安于现状，不思进取，饱暖无忧。在人与人的关系上，我们过去有三纲五常，有各种严格的规矩，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不敢越雷池半步。整个历史自秦统一以来，只有朝代更替，皇帝轮庄，数次改革只不过是设法调解统治者与农民，或者统治者内部不同集团的关系而已。我们在科学技术上能增加农业生产率的几乎都想到做到了，在政治经济制度撒谎那个能为维护皇帝统治，促进社会稳定的措施几乎无以复加了，所以，德国大哲学家黑格尔说中国无历史，就在原地打转转了。

而西方是怎么产生现代性的呢？

环境的恶劣使农业不稳定。游牧民族较多。杀伐频繁。希腊被蛮力的罗马所灭，罗马为日耳曼所灭。却始终无人能统一欧洲。战争的频繁激励着各种各样的创新，而不只是农业生产力的创新。

分封割据，上下隔绝，政府对民间控制力差，起义，侵略，暴乱，闹事，层出不穷，尤其是欧洲几千年始终没能大一统，群雄逐鹿，不分高下，俨然中国的战国时代，这种政治局面，加剧了农业生产的不稳定，抑制了人口的增长，这就为科学的独霸奠定了基础，因为科学是最能节约人力，最能提高生产的手段。同时，对商业的发展不予太多抑制，使得生产关系的变革比较灵活和频繁，当然，也为科学技术的推广应用做好了生产关系的准备。还有一点，正是这乱象催生了西方社会契约论，天赋人权论等社会政治哲学思想，为制度上发生适应于工农大分工和科学大发展的变革做好了思想的准备。

来自古希腊自然哲学的传统，为近代科学技术的生产奠定了良好的学术基础。科学技术的大发展与资本主义一拍即合，如鱼得水。科学技术的出现在西方产生了人类历史第二次伟大的分工，即农业和工业的分工进而是一二三产业的分工，从此，西方称为人类最先进的部分，“现代化”一词进入历史视野。

这样，农业生产的进步带来的第一次分工使得东方国家体系和官僚制度以及对人的思维发生的质变在工业出现以后就变得过时落伍了，以科学思维为标志的工业化在西方释放出巨大能量，因而在政治经济层面也带来巨大的变化，典型的就是西方民主和市场经济制度。从此，西方的土匪黑道式的掠夺本性有了科学技术和工业的支持，如虎添翼，打遍天下无敌手，几乎征服了整个世界，也把出自西方的现代性推广到了全世界。

这样我们可以知道，现代性的产生过程，有科学技术的因素，有西方商业的因素，有西方传统的政治、宗教、文化等因素的影响。我们主要看商业和科技的影响。商业惟利是图，加上西方文化相对不讲人情，而重视契约，重视信用，这使得它的发展最大程度地能够利用科学技术，而不是人际关系；能促进法律建设和法治，而不是人治和人情面子；这为政治制度的契约式民主化发张提供了经济基础。科学技术，它极大地变革了人对自然和人对人的看法。对自然，利用和索取的手段更多样，效率更高超，从而生产剩余更多更加促进分工的深化。对人，破除了对封建神学的迷信，打破了神权的精神统治，提升分工的同时，促进了人的思维的科学化和专门化，组织性、纪律性、合作性、团结性、协调性等体现出社会有机化的特征开始在西方显现（斯宾塞和涂尔干等社会学的鼻祖都有论述），在精神层面，组织层面，个体的高度自由，在科学的调配和整合下实现有机的团结，这才是真正的个人与集体，自由与服从，民主与集中的辩证统一。但是，我们还必须看到，西方现代化是建立在对全世界所有落后国家的野蛮侵略和剥削的基础上的，西方建立的一切文明成果是因为占有和使用着世界大多数资源的，他们通过武力霸权，输出商品、产业、货币三中形式的资本，牢牢地控制着世界，维护维持自己的优势统治，这是现代性出现的一个必要条件！

而整个西方现代化的面貌大体上是这样的：器物层面，先进的机器大工业，凡是能够服务于人的各种工具几乎全都是机器制造了。种地的，有农机，化肥，农药，机械化的灌溉；日常消费的，电视机，电话，洗衣机，冰箱，电脑，煤气灶，电磁炉等等；出行有柏油路，铁路，汽车，飞机，火车，轮船等；住宿有先进舒适的节能建筑等。从历史看，先是纺织工业以及于此相关的钢铁、动力、运输和机器工业，后来，电力的使用，内燃机的发明，以及由此带动的能源、化工、冶金等工业；后来二战带来的技术大进步，直接把人类推向了原子能和信息时代，如此，巨大的生产力，使人类的过剩人口转而从事第三产业，如博彩，体育，文化，艺术，服务等直接与精神与肉体享受相关的行业，至此，可以说，人的各种欲望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大满足。再说制度和组织层面，治理的民主化，基层化，扁平化，与个人的自由化是最大的特征。

到这里，我暂时不说现代性的特点与适用范围等。要说中国人对现代性的理解与实践。

在鸦片战争后的一百多年里，中国付出了巨大代价。但不是所有的中国人都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很多人不愿意过屈辱的生活，不愿意做亡国奴，自我主体性相当的独立和强大，但是这独立和强大只是主观愿望，怎么才能做到呢？第一次，洋务运动，官办工业，最后在腐朽政治和腐朽思想以及帝国入侵的合力下被摧垮。第二次，民国时期，革命的不彻底，农业思维残留严重，对于帝国主义淫威的恐惧和由此产生的自卑始终挥之不去。第三次，新中国的建立，我必须重点说说这次。

现在说新中国的历史。这一定与毛泽东的名字分不开，因为在二十世纪的大部分时间里，他的影响超越了所有其他的中国人。前面说道了两次我们对西方的学习。第一次，我们只看到西方的坚船利炮，而不曾体会到作为经济基础的机器大工业，社会大分工，当然，对于会威胁到皇帝和官僚生存的民主和资本主义商业更是避之犹恐不及。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只不过是在原有的架构内，建设几座兵工厂而已，根本未触及根深蒂固的农业基础和上层建筑（注意，我在这里从不说那时的中国是封建社会，我认为过去几千年的中国是一个高度统一的农业官僚资本社会而不是西方和日本意义上的封建社会），这样的改革既不治表也不医里，注定要失败。第二次，辛亥革命。不彻底，经济基础没有割掉，因为革命者们竟然不搞土地革命！在列强以中国为肥肉争而食之的时候，对帝国抱有幻想，孙中山幻想借外国资本实现建国方略；蒋介石政府更是一心搞四大家族统领下的经济，对农村不搞土改，对重工业则任由帝国吞噬，自己甘当打工者，轻工虽有起色和进步，然而毕竟不能保家卫国，在1946年美国商品资本入侵后，轻工和农村大举破产。

这些历史说明，中国人根本没有理解现代性，他们有的看到西方的民选政治，便心向往之，以为只要实行西式政制便可实现现代化，须知这是空中楼阁！因为我们没有那样的科学思想和经济基础！也有的看到了西方的科学，很多人留洋学习科学技术，但是在民国的经济结构中，没有相应的高科重工，所学无用，只能用在课堂和书本上，或者直接在国外为国际工业资本服务；有的只看到西方上层的奢侈生活，我们的官老爷就是如此，洋楼汽车，西餐礼服，用搜刮农民的钱来满足物质欲望，这是最为上层建筑的代表的官老爷们的作为，也就是，一方面，维护国内对农民的传统统治，一方面，在自己的生活方式而不是思想方式上实现西方式的穷奢极欲。那么，试问偌大中国，谁真正理解了现代性与现代化呢？

鲁迅和毛泽东！！！

鲁迅试图从精神上改变国人的劣根性，奴性，提倡科学、新礼仪、新风尚，然而，孤掌难鸣，郁然逝去；毛泽东则是要从整个上层建筑发动革命，把一个落后的农业国转变称为先进的工业国！这样的目标是伟大的，雄心壮志，何其伟哉！由于鲁迅先生过早去世，其影响只停留在少数知识分子和青年那里（就连这也是要打折扣的，我要让读者明白改造中国之艰难），而毛泽东对中国现代化的影响巨大而深远，因此重点说毛泽东。

那么，如何改变古老中国呢？看看我们的家底吧！农民依旧被束缚在寄生虫地主的家里，现代工业只占经济总量的10%，还都是残缺不全的轻工。如果换了是您或者别人，会怎么面对这个烂摊子，怎么开始现代化建设，怎么开始改造中国以及把中国改造成什么样子的现代化，是全盘西化呢还是中体西用，抑或是别的什么？值得一提的是，现在中国人绝大多数把现代化都理解成了碗里多了的肉，身上华丽的衣，舒服温暖的床和饱暖之后的欲！！！而那些少数人里，向往民主的不懂得我们没有那样的经济基础和思想基础，追求民主是向往海市蜃楼；向往科学的不知道我们的传统思维里唯独缺少科学理性，人情世故与之格格不入；向往工业化的则寄望于外国投资和市场换技术，结果市场丢了，核心技术始终不给，而自己的研发体系在市场的无情竞争压力下，出不了东西，出来的多是毛泽东时代的遗留和后来的少数上马，而更多的是忽悠和骗钱；更不要说什么法治，国防现代化，和国家统一了！这都是边角料了。

对于这么一个巨大无比的问题 ，首先说下我的看法。第一，现代化是个体系，是从器物到制度，从经济到上层建筑，从物质到意识全面协调和一体化的和谐体系，我们对此必须要有清晰的认识；第二，面对中国的国情与实际，农民得到土地后，如何解决农村工业化的问题，如何实现城市化，如何在人口过剩条件下建设节省人力的机器大工业的问题，如何建设自主的科学技术创新体系的问题，如何解决国内的政治反对势力（包括小农思想派，官僚派，买办派）的阻挠与破坏问题，如何解决生态与可持续发展问题，如何解决国家的统一问题，如何面对西方资本的全球化，如何解决自主与依附的国际关系问题，如何面对西方的压力与瓦解（西方绝对绝对不愿意看到中国称为现代化强国！！！），如何破解和应对西方的战略欺骗和斗争，如何在世界上建立有利于自己的政治经济新秩序的问题等等。我不妨说说我自己的一个设想：

第一，先建设重工业和建立高效的科学研究与教育体制，全面普及教育；

第二，建设重工业的资金来源主要自己的高积累，太依赖外国资金，必然走向拉美化；农村必须集体化，否则，我们无法在小农众多，各自分离，势单力薄的情况下实现农业现代化，我们要向科学和机器要生产力，而不是提高所谓劳动积极性，那是古老农耕时代的落后思维，我们要把农民从土地解放出来，改造他们称为现代自由人和科学人，而不是给他们分一点土地在市场大海上任其自生自灭。

第三，思想领域，全民破除封建迷信，破除旧礼教，与工业化建设同步进行，不能操之过急，建立科学的新礼教和新风尚，宣传民主和法治，一定是先教育和宣传；

第四，制度层面，对于外对的政治势力予以坚决镇压，绝不姑息；因此必须实行权威集中制，由真正无私和懂科学现代化的人担当领导职位。

第五，通过建立高科技武器研发制造体系，在国际上与帝国抢占地盘，对于亚非拉，我们可以先输出精神产品，改变其观念，然后，等到国内轻重工业发育健全时输出物质产品与他们交换所需。

第六，外交上，敢于和帝国作斗争，西方为什么怕我们，是因为他们以为我们强大了，会跟他们抢资源，抢市场，这是西方怕我们的根本原因，我想大多数幼稚的以及被传统思维左右着大脑的中国人不懂得这一点吧！

第七，在国际战略上，维持中美苏大三角，不能让苏联彻底垮掉，要让它继续站在与美国对抗的前线，这样，我们可以利用美苏矛盾，得到更多先进的技术和资金援助，在国际上，也有更大的回旋空间。

第八，在前述的培植国内工业巨头占领亚非拉市场的同时，大力发展军力，积极谋求建立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与美苏划分势力范围，这一大局势下，搞活农业，发展规模农业，鼓励大农场主，政府组织农村多余人口开发西部，并向外移民。

毛泽东成功地做到的是，顶住党内少数只具备小农思想的人的压力优先建设重工业，发展两弹一星，利用大国矛盾，引进先进技术和国内所缺的成套设备，建成完整的工业体系（现在已经残缺不整了）。当然，这只是经济基础方最主要的部分建设，还有很多他没来得及做，也走了很多弯路，在后面我会详细讨论。下面，我具体说说重工业对于建设现代化，和在把人改造成现代性的人方面的基础重要性。

附文：
我对现代化的认识（方飞远 作）

第一，要认识到，现代化的核心不是高楼大厦，好吃好喝，是科学！准确的是西方的自然科学，我们和西方能通用的就是自然科学，除此之外的社会科学有很大的差异，而自然科学，全宇宙都是一样的。而自然科学的发展为什么是自主的呢？一旦你有了人才，有了基础研究的支持，他们就会源源不断的把这些研究发展下去，而且各国的专业相同的科学家，大抵发现的都是一致的，你看，微积分，英国人牛顿，德国人莱布尼茨同时搞出来了，非欧几何，差不多是法国人（名字忘了），德国人高斯，和一个俄罗斯人同时搞出来的，他们并没有互相交流，这就是科学的自主性。一旦有了门类齐全的人才和实验教育体系，他们就会按照大体上一致的步调走下去。我们中国在跟苏联老大哥学习时，基本上把他那一套都搬过来了，这么多年了，光说科学，苏联一致与世界同步的，你知道西方对苏联一致是封锁的。当然，科学的发展不能少了国家的投入，投入跟不上也不行，前三十年的研发教育投入所占国民经济比例是相当高的，和欧洲国家持平。一句话，科学就是原理，各国都一样。

第二，技术，一般人容易把科学与技术混同的，但两者是相差很大的，我们常说日本是技术大国，而不是科学大国，原因就在这里。科学是基础原理，而技术就科学的工业上的应用，所以国家的研发就分成了基础研究，和技术研发两部分，日本在后者做的不错，当然，他们的科学家在科学上也颇有建树（看诺贝尔奖就知道了），但和美俄比起来，还是差好多。科学原理，各国科学家不管谁提出的，都是一样的数学方程式，但是到了技术层面，就是一国一个样了，你看，就汽车发动机而言，欧洲搞出了涡轮增压，而日韩却是CVVT。各国在这个环节是可以分出高下的，技术层面和工业之间联系紧密。技术的差异主要是因为社会需求，政府政策，民族文化，社会心理，甚至宗教因素都影响到技术的发明。苏联这方面因为整个文化，政策的，战略的，思想的，传统的体系不同而走了不同的技术道路，不要因为他技术粗糙就说他搞的不好，他的技术路线与其国家实际情况是相适应的。一句话，技术就是原理的运用，各国不尽相同。

第三，工业，这是科学技术和人的生活之间的纽带，科学技术只有通过工业才能转化成生产力，在这个意义上，科学技术才是生产力。也就是说，生产力是一条关系链，是一个有机整体。没有健全的工业，科学再发达，也是给别人作嫁衣裳。但是在工业层面，各国又有了相似性，为什么呢？因为直接和人的需求有关，全世界所有人的需求基本是一样的。钢铁，机械，通讯，军工，航空，航天，造船，冶金，采矿，交通运输，这些门类在所有的世界强国中都是齐全而且一致，不一致的主要是技术环节，比如某个工艺，某个标准啊，某个数据，这可能是不一样的。但是，因为技术环节，各国有高下之分，所以工业也就有了很大的差异，比如，日本的工业资源利用率高（因为他资源少），单位消耗低，德国的机械加工精度好（这是德国的文化传统），美国的生产线的电脑化程度高（把用于冷战的科技成果直接运用），苏联可能这方面要差一些。工业还分生产资料工业，和生活资料工业，一般所谓的重工和轻工。发达国家，主要是美英德法，他们的工业是随着时代的发展，科学技术革命，一步步从轻到重发展起来的，它的原始积累建立在对落后国家的殖民基础上的。俄罗斯虽然是欧洲的科学强国，但工业不行，因为他和欧洲搞自由贸易，依赖其农业的比较优势，资源都集中到了农业（这个道理很就简单，欧洲国家有了工业，而且剩余产品特别多，你俄罗斯要自由贸易，又没工业，只好拿农产品去换了），所以俄罗斯的工业很弱。到了苏联时，利用资本大危机，用农产品换回来大量的先进技术设备（为什么要搞集体农庄，就是这样可以低成本的把农民的生产剩余拿去买国家所需的机器，那时反对斯大林的特别多，布哈林就是主张先农后工的，但明显与强国目标相违背，所以被镇压了），加上沙皇俄国留下的大量的世界一流科学家，苏联在十几年内成了世界第二大工业化国家，主要搞的就是生产资料工业，后来用十几万台拖拉机和收割机以及化肥把工业化的成果反哺给了农村。中国的前三十年也是这样的，从苏联引进工业和科学技术体系，加上大量海外归来的科学家，我们用了二十多年，就形成了一套完整的工业体系，和科研体系，这期间有两次技术引进，一次来自苏东国家（主要是生产资料工业和军工业），一次来自西方国家（主要是化肥化纤，和吃穿有关的生活资料工业设备，主要用于反哺农业），这样，我们有了这个完整的生产和研发体系之后，周总理就满怀信心地在1974年提出了到2000年实现现代化的目标。而开放后，这一切都被摧毁了。有人说，中国人都上天了，还有什么不会的，那就错了，一方面，国家重点扶持航天工业和少数尖端军事工业（如核武器核潜艇等），这些是无论如何国家不能丢下的产业，而其他的未必国家就全力支持，比如，汽车，国家并不搞全国大攻关去钻研发动机技术，现在的电动车技术也是分散力量搞的，而没有国家支持，单靠企业自己，既培养不出一流战略人才，也出不来大成果；另一方面，是外国封锁我们的航天工业，开放的都垮掉了，这个在第五条里说。

第四，说一说科技与工业方面的变化。20世纪以来，科学发生了重大变化，那就是对政策，技术和工业的依赖越来越大。典型的就是大科学工程，比如苏联的载人航天，美国的阿波罗登月，人类基因组计划，中国的两弹一星，正负电子对撞机，法国的国际核聚变计划等。一个物理基本粒子的发现，常常需要特别复杂的实验设备，耗费大量的金钱。一个大型的粒子加速器，要占地数万亩，消耗天文数字的电力。这是科学研发的方面，很多事情必须有国家出资和组织，产学研结合，这些事情，企业自己做不了，院所自己更做不了（中国的市场教条非要把基础研究都推给市场和企业，无异于自杀）。而改革开放后，这方面做的就少了，因为一下见不到收益，科研体系碎了，因为要与发展轻工相适应，轻工是不需要高科技的，需要的都直接买外国专利了。而且因为我们要重工业调整到为消费工业服务，原来生产高科技的工厂都生产什么高压锅，电视机，收音机，自行车。许多原来大项目的都下马了，包括运十，包括涡扇六发动机，包括数控机床，包括大刑发电设备，包括核电站，等等等等，因为外国的我们可以直接买了。

第五，关于科技交流。很有意思。在科学层面，交流是很公开的，什么原理啊，什么算法啊，什么证明啊，只要提出来，就可以发到杂志上，可以获得国际声誉，因为这些东西，只要国家有人做，他们一提出来，我们就能知道他们的思路是什么，怎么做出来的，我们立马可以跟上。但在技术层面就不同了，西方国家对东方社会主义国家有巴黎统筹委员会，专门限制高技术出口，这就是为什么苏联要通过走私从日本东芝公司偷买数控机床。而他们愿意给你的，是你自己已经搞出来的技术，呵呵，就是这么现实，你看，三十年里，他们给的都是我们能搞出来的，这也是一种扼杀我们的技术能力的手段，而核心技术根本不给，出多少钱也不给。所以，市场换技术，是失败的，市场丢了，技术没来，技术只能自己一步步踏踏实实地做。所以寄望于开放，学习科学，你没有自己的同门类的科学家去做（都下海了），学不来，技术吧，人家只给你能做出来的，注意是能做出来的，不是工业化，工业化了就是技术的产业化，也就是说，他们给我们的技术是我们能做出来的但没有产业化的。而工业，战后由垂直分工发展到水平分工，其实是价值链上还是垂直分工，比如他们把最污染的产业转移到我们这里（我家乡就有，世界最大的草酸工厂），最脏最危险的工业转移来，而利润又是最低的。而最可怕的是，他们通过全球化，把我们牢牢地固定在这个打工仔的位置上，形成路径依赖。所以国与国之间的开放，交换自己所需的资源或产品，换先进技术是没戏的（欧盟禁运，美国禁运，呵呵这就是现实）。

第六，中国的经济危机。以前有大跃进造成的经济危机，有价格闯关造成的危机，为什么呢？资本主义国家，市场配置资源，当由于资本家的贪婪，拼命扩大再生产和过分投机金融时，就产生了危机，这不难理解，但计划经济何以也有危机呢？那就是计划的不科学。你挺关注民生，我也是，我以前和你一样，后来，发现，搞工业就得牺牲本国农民，因为我们没有外来资金和殖民地，到现在，我发现，建设国家必然是部分人受益部分人吃亏，不管社会主义还是资本主义都一样，因为即使在计划下，也有资源分配不合理的问题。比如大跃进，把大量人力物力资源投入到工业建设，结果农业生产就下降了，结果造成农民挨饿（取走工业所需之剩余后，不够农民生活）。八十年代，因为国家重视农业，造成工人开工不足，加上货币政策失败，造成物价飞涨，又是经济危机。这都是计划不科学造成的。我记得苏联曾经用超级计算机来做计划，但依然有照顾不周之处，毕竟很多事情是人不能预料的。但是，一定要明白，国家计划是原则是，科学计划，突出重点，在那个时候，突出工业是正确的，因为我们要强大，无别的路可走。

第七，关于人文关怀和制度安排。很多人文知识分子不懂得自然科学，和建设规律，不懂得工业化的真正内涵，所以很容易在这方面误导人，除了一些别有用心的。比如在苏联工业化时期，很多知识分子不满意自己的小资生活被一切服从工业化所打破，一些知识分子不满意农民为国家建设做的牺牲，所以，斯大林就肃反，一股脑儿镇压，又引起太多人不满，这也埋下了苏联的祸根。同样的，中国搞工业化，是取之于农业，用之于工业，在工业建设成功之前，运转起来赚外国人的钱之前，是要让农民兄弟忍耐的，但是由于一些政策问题和工作方式问题，造成了农民的巨大困难和损失，这引起了文人（主要是文科的）的不满，所以主席才觉得文人误国，他说，文科的要学些自然科学，就是针对的这个问题，尤其是他和主张发展农业的梁漱溟争论之后。其实，中国古代的东西，既没有生产科学，也没有生产民主，在我们大力搞西式工业化的时候，唯一能用的就是过去那种大一统的组织体系，因为它能集中力量办大事，所以采用这种高度集中的制度是符合当时生产力发展需要的。而西方的民主，虽然启蒙思想家17世纪就提出来了，但是直到他们占领完殖民地，实现工业化，才开始在工人的斗争下逐步完善的。我们工业化还没建成，就搞民主，势必引起思想混乱，和资源浪费。但是像苏联那样的，建成工业化后，就该民主了，但是他们的探索在勃列日涅夫那里停滞了。但有一点必须说，西方的民主只是程序民主，老百姓没有实质民主的，议会政治是有钱人的游戏，轮流坐庄，老百姓之所以和谐是因为有第三世界的剥削价值给他们做补偿（从生到死的福利和免费的教育医疗）。在我们建成工业化之后，探索民主化时，一定要实现资源的净流入，否则还是一片乱糟糟。

第八，总得来说，西方的一切文明是西方各方面因素综合发展的产物，我们怎么学，必须依据实际情况来，要付出什么代价，这都可以搞清楚，但是因为我们不可能一直有英明的领袖，不可能有连贯的政策，不可能有一直稳定的社会，不可能清醒理智的民众，不可能有抗拒眼前利益的志气，所以我们今天就沦落到这个地步。命运仿佛跟我们开了个玩笑，当1974年我们满怀信心大步走向现代化时，谁知道一个改革开放，使这些希望成了泡影。我们生活是好了，可是能让我们生活更好的东西——完整的工业和科研体系，我们自己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