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6日武昌都府堤一游（旧帖新发）　　

（本帖曾于去年12月28日发于人民网强国论坛深水区，现重新发于，为了不能忘却的纪念。）　　

今天，北京时间12月26日上午10时过后，我到武昌都府堤一游。　　

这个时间，按大洋彼岸的美加时间，应该还是12月25日深夜，北美的人们“圣诞节”还没过完呢。三天前同远在加拿大带外孙的老友在QQ上互致问候，老友说那边“圣诞节”放两天半假。人在异国，入乡随俗罢，我祝福老友一家节日快乐。在彼岸的“圣诞节”还没过完的时候，东方的中国进入了12月26日。116年前的今天，中国出了个毛泽东。　　

在司门口下717路车后，沿中华路朝江边走。多年没来，原来熟悉的地标都已“旧貌换新颜”，一座富丽堂皇的酒店门前停满了花车，我便急急地继续往前走，竟没有发现街口与众不同的路牌。看着再走下去就快到中华路码头了，我游移着，赶紧向人问路，方才回过头来，找到正确的路径。　　

我知道，我们武汉市在保护都府堤革命遗址上很是用心，前两年又完成了全面修复中共五大开幕式旧址工程，但我只是耳闻。今天重游，感觉确实让人耳目一新。重新铺设的青石板路面和街道两旁仿清末民初风格作立面整修的民居，使街道开阔了，从街口朝街尾望去，农讲所院落后面的天际线是一幢幢漂亮的现代化高层楼房，仿佛是将现代中国与80几年前的历史浓缩在一张画幅上，着意凸显现代与历史对比强烈的反差，和分割不开的关联。　　

走进街口不久，左侧的都府堤街20号，就是中共五大开幕式旧址。中共五大1927年4月27日在这里开幕，之后转移到汉口的黄陂会馆继续开会，直到5月9日结束。　　

我在陈列的史料中，看到1977年12月7日，武汉市委党史资料征集小组工作人员向当年任中共湖南省委负责人的李维汉征集史料时的一份记录，李维汉讲到：“五大处在混乱阶段，当时全党普遍有些头脑不清醒，北伐一到武汉，胜利了，做官了，昏昏然，有的生活也不严肃。不过，我们湖南党还是比较朴素的。”就在五大上，中共第一次成立了党的监察委员会。五大开幕式会场的楼上，布置着《中国共产党反腐倡廉历程展》。　　

在武汉市委征集的史料中，李维汉还谈到，1926年12月在汉口开了一次党中央的特别会议，李维汉代表湖南省委认为湖南可以搞土地改革，毛泽东支持湖南省委的意见，陈独秀不同意毛泽东的意见，认为湖南农民运动“过火”，“动摇北伐军心”，“破坏统一战线”，要求湖南省委制止，共产国际的代表鲍罗廷则说“中国没有土地问题”。之后，毛泽东就于1927年初到湖南农村作了32天的考察。李维汉回忆说，当时湖南省委“动摇于陈独秀路线和毛泽东路线之间”，毛泽东在考察中“采取了些措施，纠正我们的错误路线，我们接受了的”。毛泽东从湖南考察回来，在武昌都府堤41号的住所写出了《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向党中央紧急报告，并于3月公开发表。　　

从党的五大开幕式旧址出来走不几步路，斜对面就是都府堤街41号。1927年上半年，毛泽东住在这里，主持武昌中央农民运动讲习所的工作。大门上方“毛泽东同志旧居”的匾额，当是郭沫若先生的手笔。　　

进得大门，穿过小天井，是一间堂屋，左侧是当年毛泽东、杨开慧夫妇的卧房，一板之隔的后房是杨开慧的母亲和保姆的卧房，另有两间卧房住过蔡和森、夏明翰等共产党人。但就在1927年之后的四年内，从这所民居走向新的革命战场的夏明翰、蔡和森、杨开慧等共产党人，就先后牺牲在国民党的屠刀之下。1928年3月20日清晨，曾担任全国农民协会秘书长和中央农民运动讲习所秘书、时任中共湖北省委常委的夏明翰，在汉口余记里刑场慷慨赴义，临刑前写下了那首浩气长存的就义诗：“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杀了夏明翰，自有后来人。”时年28岁。1930年10月，杨开慧被湖南军阀何键逮捕，面对穷凶极恶的种种威逼利诱、严刑拷打，杨开慧坚贞不屈，大义凛然，拒绝退党和声明与毛泽东脱离关系，称“死不足惜，惟愿润之革命早日成功”，11月14日英勇就义于长沙浏阳门外识字岭，时年29岁。27年后的1957年，毛泽东在《蝶恋花•答李淑一》词中，痛呼“我失骄杨”，章士钊问“骄”作何解，毛泽东说：“女子为革命而丧其元（头），焉得不骄？”1931年6月，蔡和森在香港参加海员工会的一次重要会议时，被叛徒顾顺章出卖而遭逮捕，在狱中受尽各种酷刑而横眉冷对，坚贞不屈，8月4日在广州英勇就义，“干瘦而有力的四肢被长铁钉牢牢地钉在冰凉的狱壁上，寒光凛凛的刺刀戳烂了他热血沸腾的胸膛”，时年36岁。　　

毛泽东的两个儿子毛岸英、毛岸青在都府堤41号随父母同住，4月4日三子毛岸龙在这里出生。这是毛泽东与杨开慧母子在一起团聚较长的一段日子。7月，武汉国民党政府公开反共，“宁汉合流”，杨开慧带着孩子回到长沙郊外的老家，8月底，毛泽东在长沙告别杨开慧母子奔赴秋收起义第一线，从此天各一方。母亲遇难后，毛岸英带着两个年幼的弟弟在上海流落街头，毛岸龙不幸失散，毛岸英1950年参加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作战时牺牲，尸骨埋在异国他乡。　　

我站在毛泽东旧居的天井里向天仰望，墙头露出的树枝上，褪尽绿色的残叶，在冷冽的冬日里泛出金黄的光。站在这大约十平方米左右的小天井里，我仿佛听到了晚年的毛主席对他身边工作人员的发问：“建立新中国死了多少人？有谁认真想过？我是想过这个问题的……”　　

从都府堤街41号毛泽东旧居出来，再往街尾走去，大约不过200米，就是由周恩来题写匾额的“毛泽东同志主办的中央农民运动讲习所旧址”。农讲所学员来自全国17个省共700多人，经三个月的理论学习和严格军事训练，于6月18日毕业，学员们深入农村开展农民运动，成为中国工农革命的燎原星火。　　

1927年7月“宁汉合流”，国共第一次合作的大革命彻底失败。毛泽东参加了中共中央在汉口紧急召开的“八七”会议，随后就赶回湖南策动秋收暴动，由此，一个情系劳苦大众的文弱书生被“逼上梁山”，“落草为寇”，走上了开创“武装割据，农村包围城市”的中国革命道路的艰苦征程。　　

待他再次来到武汉，已是26年后的1953年。农讲所二楼，武汉革命博物馆主办的“毛泽东在武汉”图片展中，有这样一张照片：已是新中国主席的毛泽东漫步蛇山，站在一位炸油干子的老人摊子前，很随和地与老人交谈，记者信手留下了这一历史瞬间。　　

走出农讲所大门，已是下午两点多钟。昨天天气预报说今天是阴天到多云，上午我从二桥过江的时候还是一片云霭低垂，现在却是阳光灿烂。我到户部巷去吃了一碗糊汤米粉，信步走到江边，坐轮渡到了对岸的龟山脚下。武汉人在这边的江滩上建造了一座大禹神话园，向重整山河、泽被子孙的中华民族的先民表达永恒的崇敬和感恩。　　

从汉阳江滩向来路望去，在林立的楼群中，黄鹤楼依旧巍然，蛇山却隐形莫辨。　　

不期然，我心底涌出一串抑扬的诗行：　　

“茫茫九派流中国，　　

沉沉一线穿南北。　　

烟雨莽苍苍，　　

龟蛇锁大江。　　

“黄鹤知何去？　　

剩有游人处。　　

把酒酹滔滔，　　

心潮逐浪高。”　　

完成于2009年12月27日深夜